這巨輪的航線,也是原來難民轉移目的地,是安哥拉的港口城市洛比託,也就是紅線計劃的南側終點。
這座港口城市不單是安哥拉的最大海港,而且還是橫跨非洲中部鐵路的盡頭——紅線計劃南側防禦帶,就是以這條鐵路線爲依託。
既然上了船,特戰組和盧克團長的殘部都決定跟隨船上的難民一起到達目的地,這不光是爲了繼續保護難民,更是因爲他們無法中途轉移去其他地方。
船上此時只剩下一架多用途直升機,一架運輸機和六架武裝直升機,無法承載船上的八百多名士兵不說,直升機的燃油也嚴重不足——飛機可是用航空煤油的,借用輪船的油料並不可能。
至於聯繫黑霧災難抵抗組織,要求派遣運輸機直升機過來或者中途去其他的安全區,更是沒有什麼必要…在到達洛比託以前,輪船是不敢靠岸的,因爲這一段的海岸沿線是鋼國盆地的南部,是黑霧災區。
現在整個鋼國盆地,密集的熱帶雨林中不知道隱藏埋伏了多少的異物,剛剛劫後餘生的衆人自然不敢再貌這個險。
而且,從馬塔迪市到洛比託只有三百多海里的路程,其實也並不太遠…
聯繫藍球聯合政府總部後,盧克團長接到了符合自己猜想的命令,果然是隨同輪船到達洛比託後,軍隊編入當地的守軍。
至於特戰組,接到的命令自然是到達洛比託補充燃料,然後保護專家組返程布達柴維爾…盧克團長要求親自隨行,他準備去藍球聯合政府總部,控訴上串後爭論的事情。
深夜下的大海是靜謐的,巨輪時而轟鳴,在磅礴的海面上快速前行,彷彿一條穿過波浪的巨型鯨魚。
船上並沒有食物預備,特戰組衆人在甲板上圍坐在一起,聽着彼此腹中不斷髮出的飢餓咕嚕聲,沉沉的睡去。
“明天一早,應該就能到洛比託…”程峰枕着自己的藍盔平躺,一邊看着天上的銀河,一邊向同樣沒有睡意的凌珊說道:“你也睡不着嗎?”
“感覺很累,但是睡不着。”凌珊嘆了一口氣,迴應說道。
喬飛也同樣沒有睡着,只是平躺着,閉着眼睛養神,正好聽到兩個人對話。
“一閉上眼睛,就想起黑壓壓的異物!”凌珊輕笑一聲,語氣卻很沉重:“在不久前,它們可都是人類…”
“我也睡不着,一閉眼就想起犧牲的隊友…”程峰沒有回頭,一直盯着夜空上的星星。
凌珊沉默了一下,刻意沒有沿着程峰的話語繼續說李少龍幾人,而是將話題轉移回異物上:“如果這是一場生化危機的話,恐怕異物要遠比喪屍可怕。”
“它們有僞神的統一的意識,具有非常高的邏輯思維能力,不像喪屍那樣只靠嗜血的本能行動…”
“它們的身體也比喪屍更強壯!我真的很難相信,異物居然能夠和人類軍隊打一場陣地戰,完全不落下風。”
“而且異物具有明確的分工…提豐、亞拉克尼、哈耳皮埃等等各有各的職能,甚至連醫療兵都有,埃博拉能夠快速的修復異物的傷口…我們面對的,是一整個分工明確的團隊,而且配合緊密無間。”
“如果不是撤離的快,恐怕我們抵抗不了多久…”
“是啊…”程峰也是嘆了一口氣:“如果紅線計劃不成功,我覺得很難再有什麼東西能控制異物了…它們的傳播速度堪比喪屍的病毒。”
說完之後,兩個人許久的一陣沉默,像是各自思考自己心中所想的東西…喬飛逐漸的感覺到一陣倦意,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準備和衣而眠。
“你對喬飛是不是有意思?”過了好一會,程峰毫無徵兆的突然向凌珊問道。
喬飛一個激靈,感覺疲憊的全身被電擊一下,頓時又清醒了過來。
“在飛機上,你說自己是他的女朋友,我看到你表情是真實的喜悅。”程峰繼續說道:“你知道的,我很擅長觀察別人的表情…”
“是!”
出乎程峰的意料,當然也出乎喬飛的意料,凌珊居然斬釘截鐵的承認。
喬飛感覺有點尷尬,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坐起來,只能繼續躺着…
“可是,他有秦蘭了…”似乎程峰早已經確認了答案,像是提醒一般向凌珊說道。
“是啊…”凌珊平靜的語氣彷彿靜謐的夜空,幽幽說道:“可是我覺得,他和秦蘭之間並不是愛情。”
“哦?”程峰又是一陣驚訝。
“他們之間的情感,更像是隨遇而安的湊在一起生活…”凌珊依舊語氣平靜的解釋:
“你知道的,一個人越理性,對於愛情的衝動就會越剋制…他和秦蘭兩個人都很理性。”
“他們這樣的人都是一心撲在事業上,只是到了應該有伴侶的年紀,就在身邊隨便找個人,然後相守一生…”
說道這裡,凌珊笑了笑:“而且現實中這種情況很常見,我甚至懷疑這個世界是否真有愛情這個東西…那些言情劇的山盟海誓,只是對愛情誇大和YY而已。”
“說的…讓人感覺挺殘忍。”程峰似乎並不認同凌珊的說法。
“你和林夢媛可能是真愛吧…你要珍惜人家,小林很不錯的。”凌珊話鋒一轉,調侃起程峰來。
程峰笑了笑,沒回復自己的事情,而是反問道:“你以後會怎麼辦?”
這個怎麼辦,是指凌珊怎麼處理自己的感情,畢竟,喬飛已經和秦蘭確定了關係。
凌珊輕輕的深吸了一口氣:
“走一步,說一步吧…”
“對於我自己,最大的問題是要分清對喬飛的情感是源於自己,還是源於對蔣慕軒的依戀…我逐漸的關注起喬飛,關注起他的一言一行,原本以爲這只是同事之間的友誼和對蔣慕軒的懷念。”
“直到不久以前,我突然發現自己似乎突然很在乎他,在乎他的對我自己的看法,是否注意力在我身上。”
“我這才確認,恐怕…我已經莫名其妙的喜歡上了他…”說道這裡,凌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也許,愛情總來的太快,就像龍捲風…而且毫無根據和理由吧。”
“愛情的可貴,不就在於沒有理由麼?”程峰笑道:“如果這東西符合邏輯,也就沒什麼意思了。”
“是啊!”凌珊像是很不願承認這個事實,卻又不得不向自己的內心低頭:“等我能夠確認這件事情的時候,喬飛已經和秦蘭在一起了…”
“接下來還能怎麼辦?我們都是成年人,還會發生競爭男朋友女朋友這種初中生纔會出現的情況嗎?”
“當然是不會的,所以,這件事情就這樣吧…等的到就等,如果等不到,就當沒有發生這回事,我繼續去尋找我的真命天子。”
“這纔是成熟的愛情觀…就這麼簡單!”凌珊最後說道:“沒有了誰就活不下去只是心智不成熟的表現…”
程峰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只是心中五味雜陳的喬飛再也睡不着,直到天明。
……
赤道地帶的太陽格外的耀眼,剛剛越出海面,就馬上無情的揮灑着自己的光和熱,溫度驟然升起。
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萬里無雲。
洛比託市已經在出現在海岸線上,城市的輪廓隨着輪船的靠近越發清晰——這個城市是安哥拉的第一大海港,經濟相對發達,各種高高低低的建築物層層疊疊。
還沒有下船,就能夠看到紅線計劃爲這座城市帶來的改變。
鐵路線從港口出發,東西走向,鐵路線北側,也就是面向鋼國盆地的一側已經建造起高達十幾米的高牆。
隨着巨輪駛入海港,憑藉着船上的高度,喬飛能夠清楚的看到高牆的橫截面呈現爲一個直角梯形,當然,面對鋼國盆地的一側是直角,而面對後方鐵路的一側是滑坡。
高牆沿着鐵路線橫跨整個城市,氣勢相當恢弘——應該有相當一部分建築在高牆的施工帶上,這些房屋和高樓被填埋,成爲了牆體的一部分…這樣既可以節省建築成本,又能加快進度。
正有一列長長的貨車停靠在高牆內側,車廂內裝滿了木頭和鋼鐵,看來應該是繼續加固的建築物資。此時的高牆之上有無數忙碌的工人和各種大大小小的車輛,密密麻麻的如同螞蟻,他們將火車上的建築材料搬運到高牆之上,各自忙碌手頭的工作。
這些人大多是鋼國盆地的難民,他們被轉移來到此地之後,就被安置在相應的區域,每天在當地守軍的組織下進行建造高牆的工作,用此作爲領取食物的“工資”。
高牆的頂端足有三四十米寬,是密集的掩體和散兵坑,如同牆上長出了很多疙瘩,每隔一段距離就有防空高射炮和高射機槍的相互搭配,甚至有幾輛裝甲車和小型坦克,在高牆上來回遊走。
在斜坡地段,這裡是通向高牆頂端的通道,除了每隔一段距離留出車輛行駛的公路之外,還被建造出各種防空火力平臺和小型的火炮陣地,能夠越過高牆,對另一側進行攻擊。
鐵路內側,已經排列起鱗次櫛比的軍營,還有一塊一塊廣闊的難民營。
“如果整條紅線都能達到這種防禦程度,那麼異物肯定無法攻破。”程峰轉頭看向身後的喬飛和凌珊,感嘆說道。
是啊,這裡作爲紅線防禦帶的南側起點,建造了抵禦異物的高牆不說,內側還具有鐵路,這能夠保證兵員和物資的運輸…在駐軍的以逸待勞的嚴密防守之下,成功抵擋異物突圍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紅線計劃的各個區段應該都是不一樣的,這麼漫長的防禦線,規格不可能完全統一…”喬飛晃了晃因爲一夜未睡有些沉重的腦袋,思考着說道。
隨着輪船靠港,難民依次下船並被黑霧災難抵抗組織的當地駐軍接收,分配難民營的臨時居所並配發食物。
所有的軍人都等在船上,需要難民全部輸送完畢後,才能接受本地的調度和安排——特戰組將會爲直升機補充燃料,帶着專家組飛回布達柴維爾,而盧克團長的部隊則編入這裡的守軍,負責一段高牆的防禦。
這是昨天聯繫藍球聯合政府後得到的安排。
就在這時,喬飛突然看到下船的難民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佝僂的腰彷彿怕別人認出自己,混在人羣中快速的穿梭,只是頭上戴着的牛仔帽,明顯的出賣了他。
“阿比蓋爾要逃!”喬飛指着混入難民羣想要逃脫的阿比蓋爾,向盧克團長說道。
“將他抓回來!”盧克團長吩咐兩名士兵通知當地駐軍,沉默的說道。
“他要逃,昨天爭論的事情也就有一個答案了…”程峰向盧克團長說道:“誰有責任,誰纔會心緒!”
盧克團長點了點頭:“其實我早就知道,他纔是昨天災難的源頭。”
“他逃不掉的,當地守軍對於難民的控制非常的嚴格,因爲所有人都要接受檢查,知道他們每一個人是否被異物感染。”
“如果抓住了他,大可以直接一槍斃了他。”程峰默然說道:“已經確認了這件事,而且又有他想要逃跑的證據,這樣直接處理會爽快很多…”
的確,既然已經確定了阿比蓋爾的責任,而且又有了他想要逃跑的證據,在現在這個混亂的災難時刻,盧克團長應該有權利也有能力做這個決定,直接處理阿比蓋爾。
不過,盧克團長略一沉吟,還是輕輕的搖頭搖頭:“我說過,沒有人有權利終結別人的生命,我們必須走司法程序。”
“他和你們一樣,現在都是嫌疑人,只有藍球聯合政府的法律部才能做最終的審判。”
“可是你要知道…”程峰提醒說道:“如果走藍球聯合政府的司法途徑,他最終得到的判罰,比你現在直接處理要輕的多。”
的確,藍球聯合政府的審判,最終最多也只是監禁阿比蓋爾一段時間,甚至還能夠通過保釋重獲自由…
盧克團長沒有回答,用沉默堅持了自己的原則——即使他現在有能力也有機會殺了阿比蓋爾,卻仍然堅持心中的秩序…
在這個最爲混亂,時刻爆發戰爭和衝突,最漠視秩序和規則的非洲大陸,盧克團長卻像一個另類一樣,固執的堅持自己的原則…不得不說,這很出乎喬飛和所有人的預料。
“越缺乏什麼,就越想得到什麼…”盧克團長輕笑,笑容拉動了臉上的傷疤:“我並不是什麼上位者,但是我希望在這裡能夠得到我心中的理想的秩序,我也許要求不了其他人,但是至少能夠從自己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