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田職高這時候向左右各瞄了一眼,看到這裡,他就知道估計這個近臣信政平時真的是很容易得罪人,十幾個奉行同僚,現在這種生死關頭,卻只有兩個和尚出身的爲他求情,這還並不是因爲和他關係好,可能只是出於佛法的教義,單純的不忍他被殺而已。從這一點可見,他的人緣是有多麼的不堪,嘴有多麼的惹人討厭。
但是黑田職高發現,似乎自己還有黑田家,現在還真的是需要這麼一個人,來時刻的提醒自己,來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要得意忘形,不要爲所欲爲,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的向天下人的位置一直走下去。
要知道黑田家在迅速擴張的同時,幾乎是沒有受到多大打擊的,所以家中各種自信心膨脹的想法是非常氾濫的,如果不加以引導,甚至是鞭撻,後果對於黑田家來說很可能會非常的可怕。
同時黑田職高也一直注視着黑田職隆的表現,想看看自己的父親會如何對待這麼一個什麼話都敢說的直言之臣,氣量是一個主君不可缺少的素質之一,只有胸懷天下,纔可能一直走下去。
如果黑田職隆不殺近臣信政,說明黑田職隆已經有了容人之量,這是明主最基本的要求,自己就可以在黑田職隆的背後多躲幾年。如果黑田職隆要殺近臣信政,黑田職高已經準備好了,也會馬上過去求情的。
暴怒的黑田職隆看向近臣信政,看到他毫不退縮的眼神,心裡還是在做一番天人交戰的。在想了一會之後,他一屁股坐了下來,將武士刀收刀回鞘,遞給了後面剛剛回過神的安助,安助馬上將刀收好,也坐了下來。
“哎!你說的也確實是有些道理呀!”黑田職隆對近臣信政說道,神色已經緩和了許多。
“謝主公不殺之恩。”近臣信政不卑不亢的對着黑田職隆一拜之後說道。
“官兵衛,對於近臣信政大人的話,你有什麼看法?”黑田職隆這時候忽然對黑田職高問了一句,似乎是徵求他的意見。
黑田職隆這時候將球踢給了黑田職高,畢竟這一次的擴軍是勢在必行的事情,所以必須要有人說服在座的衆人才行呀!雖然擴軍勢軍方重臣的事情,但是也同樣少不了掌管錢糧的奉行衆的支持,必須將兩方全部說服,才能保證這件事情的順利進行。
“主公大人,在下認爲近臣信政大人的話七分對,三分錯。”黑田職高忽然回答了一句有些讓人莫名其妙的話,不但是黑田職隆,甚至是近臣信政和下面的衆人都不知道黑田職高話裡的意思。
“官兵衛,你這七分對,三分錯該如何解釋呀?”黑田職隆疑惑的問道。
“主公大人,還有諸位大人,請聽我慢慢說來。近臣信政大人說本家目前的首要任務是穩定新獲得的領地這種說法十分正確,在下也認爲本家現在需要埋頭消化新佔領的土地,只需要數年的時間,只要本家的一些新制度徹底的推行下去,那麼新的三十萬石的土地,將會對本家產生百萬石的作用。有這樣的領地支持,本家之後的發展必將是不可抑制的。”黑田職高邊說邊看了一下衆人的反應,衆人無不是點頭稱是。
“積蓄力量強勢而起的說法,我也是同意的,明國有言:曰厚積薄發,曰韜光養晦。就是說通過長時間的積累實力,再一次性的將自己的實力完全的展示出來,這是符合本家一貫的發展情況的。”
“但是近臣信政大人有一點說錯了,你所謂的大規模的擴軍,就是窮兵黷武之舉,這句話在下不敢苟同。據我所知大人是知道軍學的,我想問一下大人,兵者國之大事這句話大人知道吧?“黑田職高問道。
“在下亦知曉這句話,也知道發展軍事實力對於黑田家的重要性,但是本家發展需要大量的錢糧,如果一次性的召集如此多的人馬,特別是在本家沒有戰事的時候,這會給本家的財政造成無形中的損失呀!主公和少主務必請三思呀!”近臣信政爭辯道。
近臣信政這次總算是將自己的觀點說的細緻了一點,這樣說完之後,黑田職隆才瞭解到,近臣信政並不是單純爲了頂撞自己,而是確實在爲黑田家考慮。對於這個近臣信政,黑田職隆也有了更深刻的印象,開始盤算要怎麼榨乾,不對,是好好使用近臣信政。
“恩,近臣信政大人說的沒有錯,但是本家的士卒都是要經歷嚴格訓練的,並不是說像別家的農兵一樣,從田裡面拉出來,每人拿着自己的農具就可以上戰場的,這是對自己轄下百姓的不負責任,也是對一場戰爭的輕視。如果等到本家發展好了之後,再去徵召士卒,那很有可能就會貽誤戰機,要知道戰機這種東西稍縱即逝,如果因爲到時候徵召士卒耽誤了千載難逢的戰機,在座的衆人都將是黑田家的千古罪人,我這麼說近臣信政大人不知道能不能接受。”黑田職高對着近臣信政說道,近臣信政只是勉強的點了一下頭,算是接受了黑田職高的說法。
“而且還有一點需要和諸位大人,特別是奉行衆的各位大人們說的是,本家在但馬國的第一批銀礦成品,已經要運抵黑田城了,數量大概是價值二十萬貫的銀小判,應該可以暫時緩解本家的財政,而去往明國和遼東的第一次三角貿易也會在三個月之後返航,所以諸位不用擔心本家的府庫見底。在下有一個觀點,就是錢糧之物,待在府庫之中,只能發黴腐爛,那就不是我黑田家發展所需要的錢糧。只有不斷的循環再生,它們才能算是真正的錢糧。”黑田職高高聲對着衆人說道。
“少主這句話說得發人深省,在下受教了,之前確實是是在下逾越了。”近臣信政馬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