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麗的辦公室在二樓張曉洋進去時,曾麗正在讀報,曾麗的工作好像就是讀報,她是政治處處長,這個處好像是專爲她設的,以前公安局並沒這個處,曾麗從彬江市『政府』接待處調到公安局後,公安局就多了這個處室。但曾麗不知道該幹什麼工作,公安局也不知道該分給她什麼工作,就讓她在辦公室裡看報紙,間或,爲領導們服務一下。曾麗對此安排相當不滿,認爲是浪費人才。她雖是服務員出身,但出身不能決定一切,她不是通過個人奮鬥從彬江飯店一名普通的服務員努力到了『政府』接待處的副科長嗎,她不是又從副科長位子上努力到了公安局嗎?怎麼誰都記得她的出身而看不見她的努力呢,曾麗想不通。?
曾麗想進的部門是經偵處,經偵處以前叫經濟執法大隊,專管企事業單位包括民營企業經濟犯罪與職務**,『性』質跟檢察院反貪局有點相似,反貪局管的是國家幹部,經偵處管的是企業老闆或事業單位領導,都是紀檢委領導下打擊**的鐵拳單位。龐壯國說她當這個處長不合適。曾麗問爲什麼?龐壯國說不爲什麼,不合適就是不合適。曾麗忽然就來了氣,鼓着小嘴道:“那你跟我明鋪暗蓋這麼些年,合適??
龐壯國臉一紅,訕訕而笑:“哪跟哪嘛,看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哪壺,你除了好這一口,還有哪壺?”?
龐壯國生氣了,公安局長龐壯國一向在下屬面前很威嚴,甭看他跟曾麗上過牀,上過還不止一次,該威嚴時照樣威嚴。臉一怒道:“曾處長,這麼下去,你會犯自由主義的,公安局不比彬江飯店,政治處長也不能跟一個飯店服務員相比,是要講政治的。政治是什麼,是我們的生命線,是我們的……”龐壯國還在講,曾麗卻已嗚嗚咽咽哭起來,她跟了龐壯國這麼些年,跟得都快要人老珠黃了,都已成爲他身上某個部件了,他竟然……?
哭歸哭,曾麗的夢想不死,她發誓,一定要把自己努力到經偵處長那個位子上。她不止一次跟副局長張曉洋說,誰都懷疑我的能力,你們不給我機會,怎麼知道我沒能力?有一次說得甚至更嗲,到底是不是水貨,試了才知道呀。?
張曉洋相信她不是水貨,對這個女人,副局長張曉洋有着跟別人完全不同的認識,她絕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風塵女子,甚至根本與風塵無關。不能把遊走於男人之間就當成風塵,更不能把女人對男人的誘『惑』理解爲風塵,有些誘『惑』是與生俱來的,是男人抵擋不了的。?
真的,抵擋不了。?
張曉洋自己就深有體會,他喜歡有事沒事到曾麗辦公室轉轉,跟她說會兒話。有時覺得跟曾麗說話很享受,很愜意,她特能理解你,也特能把話說到你心坎兒上,這種女人,別人稱妖精,張曉洋不,他暗暗想,曾麗這女人,是人精,能精到你骨頭裡。?
“又在看報?”張曉洋裝做很親切的樣子,跟曾麗打了聲招呼。?
“是張副局啊,什麼風把你給吹進來了?”?
“春風,春風吹又生啊。”張曉洋還沉浸在黨校的快樂裡,說出的話果然如春風一般,比空調的那種風好受多了。曾麗起身:“有好事了?”?
“不算好事,但也算。”曾麗面前,張曉洋向來不僞裝,大約曾麗也從沒在他面前僞裝過。?
“說說?”?
張曉洋就愉快地將要去黨校學習的好消息說給了曾麗,說話間,他還忍不住往曾麗跟前湊了湊,一股清香令他心弛神『蕩』。?
曾麗身上的香味從來跟別的女人不一樣。?
曾麗聽完,莞爾一笑:“果然是好事呢。”她這麼說了一句。?
“是龐局幫的忙。”張曉洋跟着又道了一句。?
曾麗的表情就凝固了,本來她的笑靨都已展開,微微漾起的笑紋在她不太年輕卻依然嫵媚的臉上一圈圈『蕩』開,小巧的鼻子上都已泛起胭脂般的紅潤,那翠翠的秋葉泛紅時初『露』的潤澤剛要在張曉洋心裡泛開,突地,就給靜止了。?
曾麗裝做回身取東西,掉給張曉洋一張背,張曉洋忽然就感覺這張背有點蒼涼。?
其實蒼涼的是他的心。?
本來已經被豔光四照,楊柳輕拂了,誰知這一轉身,張曉洋就看到一大片的茫然。?
“曉洋,你真認爲是好事?”?
半天,曾麗固定着那個背影,似從遙遠的地方問過來這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