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房間裡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一點也不濃烈。
不像是那些廉價劣質的香水給人一種令人有些噁心的香,這種香很清淡,也很高級。
當你想要捕捉它的時候,它就會變得若有若無。
如果你放棄捕捉它,它就會縈繞在你的周圍,融入到環境中,讓伱感覺到舒適。
議長坐在沙發上,白犀牛皮的沙發,這玩意並不算特別稀有,但也絕對不廉價,自從他坐到了這個位置上之後,金錢對他來說就等同於一串數字。
他正在看林奇給他的材料,看得人認真,鼻樑上還架着一副金絲邊的老花鏡。
林奇就坐在他旁邊,捧着咖啡杯,小口的喝着。
過了好一會,議長才擡起頭,摘掉了老花鏡,揉了揉眼睛,“很特別的材料,我們有沒有可能在這方面進行一些合作?”
這是一份有關於全球通計劃的材料,裡面詳細的介紹了人們能夠通過全球通平臺做到哪些事情。
很多人對於林奇提出的這個全球通平臺並沒有一個全面的認識,只是把它當作是一種不需要繩子的電話!
可以和其他人進行通信,或者做點類似廣播的事情。
但這份材料中,詳細的解釋了全球通平臺能爲避難所帶來什麼。
議長從中看見了權力的延伸,而且是無窮無盡的延伸。
林奇笑着把咖啡杯放回到茶几上,然後搖了搖頭,“很抱歉,議長閣下,這是一個私人項目。”
議長的表情稍稍有一些變化,他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這個結果讓他非常的不喜歡。
他能上臺,林奇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他很感激林奇。
不過他是一個聯邦人,一個非常標準的聯邦上流社會的政客。
所有這類人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會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開。
林奇幫助自己是“私事”,在這個問題上推動國會和林奇合作是“公事”,看上去是不是覺得他是一個很公正的人?
實際上並不是如此,他做到公正的原因只是因爲這裡面也有他的利益。
利益纔是決定什麼是私事,什麼是公事的決定性因素。
“林奇,我很感激你在工作上對我的幫助,這些我都記在心裡。”
他的語速不快,向後靠坐在沙發上,給人一種很放鬆的感覺。
在談話溝通的過程中,前傾身體會讓對方的注意力更加的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但同時也會給予對方一種“這個人很具有攻擊性”的潛意識認知。
他們對你說的話有更多的警惕性,會思考更多的因素,從而尋找以及規避你話裡面可能存在的陷阱。
但如果你不作出具有攻擊性和侵略性的姿態,讓對話的環境變得放鬆,那麼人的戒心就不會那麼大。
不過很顯然雙方都很精通這一點,林奇並沒有因爲議長看似敞開心扉的“坦白”,就表現出一些情緒上的轉變。
不過他表面上還是露出了更多的一點笑容,“我可以理解。”
議長抿着嘴點了一下頭,“你應該明白,國會並不是我一個人可以做主的地方,我只是裡面最‘強壯’的一個。”
“但我一個人的‘強壯’,不可能是所有人的對手,更不能夠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面上。”
“這件事我原則上是支持你的,但工作上我需要保持我的態度,所以……很抱歉。”
他搖了搖頭,這個計劃很吸引他,很誘人,誘人的地方在於它對避難所的可控制性。
對於國會來說,很多政客願意留在聯邦的原因就是他們在這裡可以繼續執掌權力!
他們分散在不同的避難所中,那麼在這個避難所中他們就屬於統治階層。
可去了赤道線上的避難所,他們就未必是統治階級,運氣好一點屬於特權階級,運氣不好也只是社會中層。
權力纔是吸引他們留下來的關鍵。
林奇聽完他的決定並沒有生氣,“其實我剛纔有些話沒有說完……”
議長愣了一下,連忙道歉,“抱歉,我沒有注意,非常抱歉,那麼還有什麼?”
“全球通平臺由我和公司掌握着絕對的技術和控制,我們不可能和其他人或者機構共享這個技術,並非是我狂妄。”
“任何個人,機構,都拿不出對等的籌碼來。”
議長一邊聽一邊點頭,他仔細的看過資料,他不認爲林奇說的是大話。
這裡面涉及到的技術累積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研究出來的,需要從很多的科學分支開始累積,可能經過幾年十幾年,或者更久的時間,才能推導到這一步。
所以說什麼用錢,或者其他東西入股,或者共享,其實都很無恥!
“不過鑑於我們之間的私人關係,我願意讓你以私人的名義和我們合作,成爲我們新公司的董事會成員之一。”
“如果你能在國會上支持我們的提案的話。”
議長的表情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他看向林奇的眼睛裡剎那間綻放出讓人難以想象的光芒!
明明已經非常的渾濁了,卻在那麼一瞬間,給人一種非常犀利的感覺!
“我們……怎麼合作?”
“我會成立一個公司,一個專門負責運營全球通平臺的公司,它會全面的接管各個避難所自動化方面的內容,有些東西不太方便列在紙張上。”
“還有些東西我們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但我得說,它的作用絕對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你會得到千分之一的股份,這些股票不能夠轉讓,但可以繼承,在非必要的情況下,我不會擴大董事會的規模。”
“最多不會超過二十個人。”
議長的情緒立刻被調動了起來,他舔了舔嘴脣,重新坐直了身體,“我要爲此付出多少代價?”
“支持我的所有計劃,就是你需要付出的代價!”
議長有些驚訝,甚至是震驚,他都沒有想到居然如此的簡單,“就只有這些?”“就只有這些!”,林奇肯定的回答讓議長臉上多餘的表情收攏了回去。
他又拿起了材料,隨手翻了翻,好一會才略微點了一下頭,“我們可以詳談,這家公司大概什麼時候註冊好?”
“明年或者後年,我們還有很多的事情有待解決。”
林奇還稍微提醒了一下議長,“康納已經和我談過了,他會按照聯邦憲章和法律的要求,在兩年後卸任。”
“所以有很多事情還需要沉澱一下。”
林奇的這句話聽上去好像是在說康納卸任和總統大選帶來的一些不確定性,但議長很清楚,林奇實際上是在告訴他,他沒有更多的選擇餘地。
兩年後康納一旦卸任,衆議院議長的位置就必然會有些危險。
儘管從聯邦的體制上來說,總統其實不一定能干預到參議院議長的選舉工作。
但聯邦總統也未必干預不到!
在政壇上有一種很形象的說法——
“我也許沒有辦法讓這件事順利的通過,但我絕對有辦法讓它通不過!”
越是“自由”越是“公正”的國家,在這方面表現得越淋漓盡致。
只需要煽動媒體,找幾個政治上的盟友站出來反對,很多事情都很難通過。
如果新上臺的總統對議長表現出強烈的不滿,議長根本沒有機會繼續坐在那個位置上!
他肯定會落選,這對國會議長來說,一旦落選,就永遠的失去了重新坐上去的機會!
有時候政治就是這麼的奇怪,它明明看起來在很多問題上並沒有給於人們什麼明確的規定和規則。
但深入其中的人卻都很清楚,在那些已經寫在書面上,所有人都能看見的規則制度之外,還有一些不會明確表現出來的規則在悄悄的運轉。
並且這部分規則,還至關重要!
議長思考了好一會,面對林奇的利誘和威逼,他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林奇和總統府始終保持着非常好的關係,而且他太有錢了,對社會的影響力也太大了。
全球通計劃一旦實施,就意味着他在某種程度上,將會凌駕於總統府和國會之上!
經過再三的考慮,議長和他達成了協議。
“我參加,林奇,算我一個!”
林奇笑着伸出了手,“這將是你做過最明智的選擇!”
議長也不再保持那種不讓人看穿他內心情緒的模樣,哈哈笑起來,“我記得你剛纔說的是這些股份是可以繼承的?”
“當然,你可以指定繼承人,不管和你有沒有血緣關係,我們對這個並不看重,只要是你指定的,他就是下一代持股人。”
議長有些感慨,“前些年的時候我還不覺得,特別是這幾年,隨着我年紀越來越大,我總是希望能夠爲我的家人們做點什麼。”
“特別是那些孩子們,他們需要一些更好的環境,更好的機會,我這麼做可能有一點……”
他攤開了雙手,“你知道,這對於一個老人來說,是可以被原諒的,對嗎?”
林奇順着他的話說道,“當然,我也是一名父親,我能夠明白你的想法。”
“哪怕它稍微有一點違反一些規矩,但我們爲這個國家付出了這麼多,這些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議長聽完很開心,權力的更迭對所有的聯邦政客來說都是最頭疼的一件事。
特別是高級政客,這些已經站在了山巔的政客們不能觸犯任何錯誤。
一旦犯錯,他們就會摔下去,並且再也爬不上來。
就算不犯錯也沒用,各種輪選機制讓他們在接觸到最上層的權力的那一刻開始,就進入了一個倒計時當中。
當倒計時歸零的那一刻,就是他們被踢出局的那一刻!
這就和資本家們完全不一樣了。
對於資本家們來說,只要財富還停留在他們的賬戶裡,他們就永遠是這些財富的主人,是社會的主人,是這個國家的主人!
爲什麼很多高級政客從權力的核心離開之後,都會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或者企業?
爲什麼很多政客的家人都是成功的企業家?
他們就是在自己掌握到權力的同時,儘可能的爲自己手中的權力變現,把權力變成財富,只有這樣才能擁有的持有它!
成爲避難所的“管理公司”董事會成員之一,這個身份能夠讓議長的家族,以及後代,永遠享受統治階級的特權!
“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核心的事情談完,議長對有多少人能夠進入這個小核心很感興趣。
“康納,兩黨的委員會主席,還有一些你認識的,國會裡面的人,還有一些科學家。”
議長有些疑惑,“科學家?”
林奇再次確認了他的反應,“是的,科學家。”
“我們進入避難所之後並不是什麼都不做,我們也一樣需要研究,發明,所以我們需要有一個或者兩個科學家的代表,把他們的利益和我們綁定在一起。”
“你知道,在任何環境中,只有自己人,纔是值得我們的信賴的!”
議長忍不住拍了拍林奇的胳膊,“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聯邦人,不只是年輕一代,你這一代,包括我們這一代,你都是最優秀的那個!”
“很少有人能夠在你這個位置時還保持清醒,我越來越覺得和你合作是無比正確的決定!”
“保持下去!”
隨後林奇說了一些國會工作上的事情,就主動起身告辭了,議長也沒有挽留。
聯邦人很“直接”,有時候會很虛僞,但有時候也還很爽利。
說服議長站在自己這邊其實對林奇來說從一開始,就不是任何麻煩,包括衆議院議長。
兩院議長對於國會乃至整個聯邦來說都是大人物,可只要他們還存在私心,存在慾望,他們就逃不掉林奇的控制。
其實不只是他們,包括康納在內,他們所有人最渴望的就是能讓自己手裡的權力永恆的維持下去。
林奇給了他們這樣的機會,他們就必然會站在林奇這邊。
沒有人會真的大公無私到面對唾手可得的,可以繼承的權力說不,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無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