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納稍微有點……蠢。
但蠢的聰明!
這並不是一個矛盾的描述,並且也不是貶義的。
恰恰相反它是一個褒義的描述,對於一名總統來說,如何聰明的蠢,或者蠢的聰明,很重要。
他不會盲目地做出一些決定,而是徵詢一些專業人士的意見,至少在他看來是專業人士的意見。
總統府有很多的特別顧問,以及內閣高官,他隨便一個電話就能接通聯邦相關領域成就最高的學者專家,讓他們來回答他的任何問題。
林奇也是一名特別顧問,也是一名專家。
特魯曼政府的成功,林奇有着巨大的功勞。
雖然很多人都看不見這一點,可這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所以有什麼問題先徵詢一下林奇的意見,在康納看來是一個很好的習慣,並且他也正在養成這種習慣。
林奇什麼都知道,哪怕他自己不知道的問題,他也能夠爲康納提供一些建設性的建議,或者讓他找到那個能解決的人。
最近社會上大家都在討論這件事——孤立彭捷奧。
在聯邦有兩種力量很強大。
第一種力量是資本,資本的可怕之處在於它已經滲透進了這個國家的方方面面。
如果說聯邦是一個“人”,那麼它身上最小的細胞上,都刻着“資本”的名字!
而第二種力量,就是民意,是人民!
對於政客們來說做一些民衆們希望他們做的事情,無論做得好還是做的不好,都會有一個好結果。
做好了,民衆們會喜歡你,因爲他們覺得你是一個負責任的政客,有事業心和良心的政客,只因爲你做了他們希望你做的事情,而不是做了對的事情。
沒有做好,民衆們也不會抱怨你有多蠢,他們會認爲你已經盡力的去嘗試了,雖然得到了一個負面的反饋,可你畢竟盡力了!
聯邦的人民是矛盾的,他們矛盾的地方在於他們太容易被一些簡單的手段牽着走,然後表現出截然不同的極端表情!
就像他們支持的孤立主義總統那樣,在支持他的時候,這位總統彷彿就是天主送到人間帶領大家走向幸福生活的使徒!
可是當他被拋棄時,人們又認爲他是毀滅聯邦崛起的禍害,是傷害聯邦利益的卑鄙小人!
但只要你在他們想要你做某些事情的時候,去做了,至少短時間裡他們不會否認你,只會稱讚你。
康納想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他也並不只是爲了在總統的位置上混個兩任帶着財富離開。
他也有一些自己的理想,一些推動國家進步的抱負,他也需要民意。
面對康納的問題,林奇並沒有給出一個準確的回答,“我們是否要孤立彭捷奧政府,和它是否真的會被孤立,是兩回事。”
“在非戰爭時期的邦交其實更多的還是表現在貿易上,而不是軍事和政治上。”
“即便我們要求彭捷奧帝國現在退出所有政治聯盟宣佈成爲中立國,它和其他國家的貿易也不會完全終止。”
“在和平時期它們可以保持着政治絕緣體風格,但維持着貿易交往的事實。”
“等戰爭爆發時,他們只需要宣佈結盟,就能讓這個‘孤立’的說法變成一個笑話。”
康納擡起手打斷了一下林奇的話,“我們可以讓他不和這些國家進行貿易!”
林奇倒沒有露出什麼好笑的表情,而是認真的回答道,“但貿易本身就是我們這次會談的核心,除非我們現在拒絕和彭捷奧和談,繼續保持着低強度的政治對峙,甚至是軍事對峙。”
戰爭中兩個敵對團體的核心國,如果不在國際上公開的“和談”,以這兩個核心國爲軸心形成的兩個國際利益集團,就會始終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對峙。
它們沒有承諾至少目前放棄以武力手段進行報復或加深傷害,所以必要的戒備是必須的。
而這場和談的重要意義在於放緩全世界的緊張狀態,一旦和談成功,大家就能放下戒備,讓所有國家都開始進入發展的快速道路。
這對彭捷奧很有必要,對聯邦也很有必要,所以才促成了這樣的一場和談。
林奇接着說到了最關鍵的一點,“這些訴求突然間就出現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康納愣了一下,開始思考林奇的這個提醒。
他越想,越覺得裡面可能藏着一些其他的事情。
要求彭捷奧轉爲中立國,斷絕和其他國家的軍事合作的說法就是從聯邦本土開始出現的。
有一些活躍的社會活動家在媒體上大談特談彭捷奧軍事集團的可怕之處,他們說如果聯邦讓彭捷奧重新回到國際貿易秩序當中。
以彭捷奧目前所擁有的軍事力量,他們一旦重新發展起來,就會再一次成爲對聯邦有極大威脅的軍事力量!
所以現在要解決這個弊端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斷絕彭捷奧在政治和軍事上的外部聯繫。
讓它變成一個類似中立的國家,就像聯邦之前那樣!
孤立主義在聯邦盛行了不少年頭,人們此時回想一下,如果彭捷奧也陷入了孤立主義當中,那麼很顯然威脅就降低了許多!
這也是這種論調得到了很多人支持的原因之一,因爲這些事情的確發生過,還就發生在聯邦自己身上。
康納皺着眉頭思考了好一會,才問道,“你是說,這些都是彭捷奧人的計劃,但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林奇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窮!”
“彭捷奧去年已經餓死了不少人,今年雖然沒有披露,但情況不會好轉多少。”
“它的盟友們比它更窮,饑荒,反叛,他們需要幫助,而彭捷奧又伸不出手。”
“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些‘腐肉’都切除,這樣有利於快速恢復,有利於健康。”
“但他們可能不願意自己動手切除腐肉,所以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們。”
“當然以上都是我的猜測,至少在我們之前的計劃中,並沒有這麼一條。”
“而它出現得的確太奇怪了!”
康納翹着腿撐着下巴思考了好一會,才點着頭贊同道,“你說得很有道理,那麼我到底該這麼做,還是不這麼做呢?”
康納變得更猶豫了,因爲這個可能是彭捷奧人的陷阱,他不知道的話按照大家的要求那麼做了還好。
可他已經知道了,還那麼做,他會覺得自己蠢得無可救藥!
林奇摸了摸光潔的下巴,臉上的笑容有些幸災樂禍,“我們當然可以幫他們一把,而且幫得徹底點!”
聽到這個語氣,康納一下子就來了興趣,他調整了一下坐姿,手肘撐着椅子的扶手,略微前傾身體,“我們要怎麼做?”
林奇稍稍壓低了一點聲音,他知道這裡很安全,但人們在說一些秘密的時候,往往都會習慣性的放低聲音。
就像有些人做某些事情時候必須關燈,其實開着燈和關着燈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變化,但他們就是習慣關着燈。
“有些壞的決定不應該由我們來做,如果我們做了,就應該有額外的補償。”
“而且作爲‘敵人’,我們的決定從某種程度上不僅不會破壞他們的聯繫,反而會起到反作用。”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自己反目!”
會談很快就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一支來自彭捷奧的遺族代表團,抵達了布佩恩,並接受了康納的接見。
在交談中,遺族的代表,已經被滅國的王室繼承者向聯邦請求援助。
他們想要在原有的,屬於他們的土地上覆國,但現在遭到了彭捷奧人的阻撓。
作爲“戰敗國”,彭捷奧人已經歸還了他們佔領的蓋弗拉的領土。
那麼他們也應該歸還其他的被他們邪惡佔領的領土,同時他們還希望能夠得到一些糧食和藥品,這位王室成員的訴求引起了康納的重視。
緊接着不到兩天時間,電視臺就開始播放東大陸所面臨的饑荒和瘟疫問題。
大量餓死病死的人想垃圾一樣被丟進坑裡焚燒,到處都是紅着眼睛的烏鴉,這一幕深深的觸及了聯邦人單純善良又敏感的內心。
全社會的討論也從“孤立彭捷奧”,轉變成爲“有多少國家受到侵略而滅國”,以及“我們是否有必要和義務,幫助這些人走出災難”。
這……是一個很他媽操蛋的討論,其實這些問題本身和聯邦並沒有任何的關係,但人們就是喜歡討論這些。
聯邦政府這些年對外的文化輸出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不僅是在國際上發揮作用,在國內,也開始發揮作用。
“主人翁精神”開始蔓延並得到確認,聯邦人對討論其他國家的內政問題一點也沒有什麼不適。
關心世界,關心其他國家的人生活得好不好,有沒有受到剝削和壓迫,彷彿已經成爲了一種優秀的品德。
而他們自己還在遭受剝削和壓迫,卻他媽還有心情管其他人,甚至爲其他國家的和他們沒有關係的人進行遊行示威什麼的!
同時聯邦也向國際社會發出了一則公告,東大陸目前正面臨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饑荒。
作爲文明社會的柱石,聯邦政府決定號召全世界團結起來,基於人道主義給予受饑荒影響的地區一定程度的救援。
但這些救援,給誰,怎麼給,還需要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