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正常人永遠不懂強迫症的難受到底是有多難受,以至於難受到很多東西一定要按照他們的想法來纔可以不難受。
曾經發生過一起強迫症殺人事件,只是因爲電梯員經常看見一個遲到的員工系錯釦子,最終忍不住將這個人殺害。
美術老師不是強迫症,不是那個電梯員,所以她永遠都不會明白,爲什麼沒有記號的保險櫃,她只是翻動了幾下,也能被弗恩察覺出來。
她甚至在翻動之前就把整體的佈局記在了腦子裡,這也是高級探員必須掌握的能力。
可即便這樣,她還是被發現了。
因爲她還原出來的保險櫃內部的東西,讓弗恩感覺到難受。
難受,就說明有他之外的人動了。
在公司裡能出入他辦公室的人只有三個人。
一個是他,一個是副總經理,一個是美術老師。
副總經理和格林兄弟是一夥的,他和諾爾如果完蛋了,副總經理也跑不掉完蛋的下場,所以不會是他。
“你們的點點滴滴都會被放大鏡放大,什麼都藏不住!”
“有人弄髒了地面,我們要捱打。”
他說着說着,笑了起來,“直到有一天,有一位先生坐在街邊的露天咖啡館的椅子上,他問我——”
美術老師皺了皺眉,“林奇比你想象的更陰險狡詐,他從來不自己實施犯罪行爲,而是指使你們去做。”
“無論多麼完美的犯罪,最終都會被發現破綻!”
“我需要的,只是和林奇有關係的犯罪證據,或者是你的指控……”
“我很多次想要和你聊聊,但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今天其實反而是一個好機會。”
兩人就像是以往那樣,下了車,回到客廳。
弗恩也沒有繼續追問,保持着安靜的開着車回到了家裡。
“弗恩,我不怕告訴你,軍方正在找林奇的麻煩,而且很快就要找到你們的身上。”
弗恩平靜的看着她,“這就是你對我保險櫃裡有什麼東西好奇的原因嗎?”
“在一天晚上,諾爾把我帶到廚房,用刀砍掉了我們是怪物的證明。”
“你只是因爲生活的環境被一些你自己其實也不知道的價值觀扭曲了,你真的不是一個壞人。”
每天戴着眼鏡,鼻樑其實並不怎麼舒服。
“可他們並沒有因爲我們沒有了第六根手指就接納我們,反而更加認爲我們是怪物。”
“打斷一下!”,美術老師突然間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她的聲音也有些輕微的震顫,“你的意思是,當時你們一直爲林奇提供零錢?”
這件事他是知道的,諾爾揹着他調查了美術老師的身份他也知道,他自己也調查了美術老師的身份。
濃濃的煙霧捲入肺葉裡轉了一圈再吐出來,焦油帶來的“飽腹感”和尼古丁帶來的滿足感讓她整個人無比的放鬆。
她彈了彈菸灰,其實這個時候根本沒有菸灰好彈,但她就是彈了彈。
美術老師知道弗恩和諾爾非常的親近,這對兄弟的童年過得很悽慘,這也讓他們的感情變得很好。
哪怕他其實並不想讓美術老師看見自己內心真實的情緒變化,但他還是控制不住肌肉,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些事情弗恩從來都沒有對美術老師說過,所以她也是她第一次聽說,並且開始沉入到故事當中。
“我和諾爾身體還算不錯,他可以通過毆打虐待我們獲取快樂,也能建立屬於他的權威。”
“別人的報紙沒有賣完,我們要捱打。”
美術老師盤腿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
其實他的眼睛並不近視,這是一個平光鏡。
美術老師說他的形象有點太……兇悍了,戴上眼鏡能讓他看起來柔和一些,加上現在的生意不需要打打殺殺,他照做了。
“現在能幫助你和諾爾的只有你,我需要一些和林奇有關係的犯罪證據,我會幫你們轉爲污點證人。”
他伸開手,明明只有五根手指,可在他的引導下,美術老師看見了陳舊性的傷口。
後來因爲某些機緣巧合以及林奇的手段,他不僅什麼都沒有得到,還被捕入獄。
弗恩換了一套衣服,然後也坐在了沙發上,他捋起了袖子,天氣越來越熱,加上心裡煩躁,他不想被衣服緊緊的束縛着。
“弗恩,我瞭解你,你不是一個壞人。”
“弗恩,現在國內很多安全機構都在調查你們和林奇。”
“那是一個報頭,他會從孤兒院,福利院或者有很多孩子的家庭僱傭一些童工爲他賣報紙。”
弗恩點了一支菸,“諾爾的腦子比我轉得快,但就算這樣我們倆也沒有少捱打。”
“在塞賓市,十幾年前,一個月一兩百塊的收入已經相當可以了。”
“現在很多人都在調查他,肯定會牽連到你和諾爾,你也不想你和諾爾出事,對嗎?”
“你很有趣,對我來說。”
她的心思不在這上面。
“你們和那些沒有被抓住的連環殺手不一樣,他們做完案就人間蒸發了,沒有任何的線索,只要他們不主動站出來,就不會有人能找到他們。”
“我們可以通過兌換零錢的方式攢下三分錢,你可別小看三分錢。”
“我們長大一些以後所有人都認爲我們是怪胎,包括孤兒院裡的那些人。”
美術老師等待了幾秒,才點頭,“我想要救你,你本性並不壞。”
她本以爲那是意外造成的,但沒想到,那是第六根手指。
“那個蠢貨喜歡喝酒,喝完酒就喜歡打我們取樂。”
他摘掉了金絲框邊的眼鏡,捏揉着鼻樑。
“那時候我們就在想,再過一年,等我們成年了,我們就可以獨立出去工作……”
弗恩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是的,我們爲他提供很多的零錢,多到你不敢想象!”
“你有九十七分嗎?”
弗恩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美術老師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會,繼續說道,“我接觸你並沒有任何的目的,只是單純的被你的藝術天賦所吸引。”
“你們不同,你們一直在明處,在聚光燈下。”
兩人都沒有說話,但他們知道,接下來會有些話要說。
“就連他高興了,我們也要捱打。”
“你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他根本不會在乎對我們動手會有什麼懲罰。”
“每天我們都能攢下兩三塊,後來換零錢的人多了,有時候我們一天能攢下十塊錢。”
那麼真相就只有一個!
美術老師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車外微涼的晨色。
“從你的創作裡我能感受到你對生活的熱愛,對生命的熱愛,這些素質不會出現在一個壞人的身上。”
“他的這些話就像是照進黑暗裡的陽光,讓我和諾爾有了一些奔頭。”
諾爾和弗恩的兄弟情,是弗恩的一個弱點。
美術老師看過林奇的檔案,她知道當初塞賓市稅務局的一名隊長邁克爾,曾經試圖找出林奇洗錢的證據。
他略微低着頭,閉着眼睛,“我和諾爾一出生就被拋棄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和諾爾都有六根手指。”
他這樣的人其實身份很敏感,他一點也不蠢,也很小心。
“而我,正在救你。”
“也許以前你們能躲避一些調查,但總有一天,你們會被抓住!”
弗恩擡起了手,阻止了美術老師說下去。
“一旦案件發案,或者他認爲你們很危險時,你們就會面臨最糟糕的局面。”
“我們八歲還是九歲,我忘記了,我們就被送出了孤兒院,送到我們的第一任老闆那去上班。”
他吸了一口煙,像是嘆氣那樣吐出去,“那是我這輩子最黑暗的一段時光,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如果我沒有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該有多好。”
“從來都沒有人想過要拯救我們,我們也看不見希望。”
他嘗試着用林奇說話的方式來回憶並描述當時的對話,他臉上的笑容無法抑制住。
弗恩露出了一些笑容,“謝謝,你是除了林奇先生之外,第二個說我不是壞人的人。”
她轉頭看向弗恩,“你知道,我以前爲聯邦調查局工作,後來退休了。”
“總有一天,你得面臨這個大麻煩。”
她拿起桌子上的香菸,取出了一支,叼在嘴上,點着。
“而且我可以保證你們能拿到特赦令,你們不會坐牢,不會失去自由,甚至不會失去財富。”
“你的繪畫會給我很多創作的靈感,從那些迸發的靈感中,我有些着迷。”
電視裡循環播放着去年世界賭神比賽的現場錄播,偶爾也會穿插一些應召廣告。
過了大概十分鐘後,美術老師先開口了。
“我們在他那待了九年,幾乎每隔幾天就會捱打。”
這個時候她想起了案件中的一些關鍵字,她忍不住問道,“幫助老福克斯洗錢的人就是林奇,對嗎?”
弗恩點了點頭,“是的,雖然他一開始沒有告訴過我們,但諾爾最先發現了這一點。”
弗恩的臉上又露出了一點笑容,“他當初想直接和老福克斯先生交易,但老福克斯先生讓他滾……”
說着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