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仰起頭,帶着少女特有的天真可愛,非常自豪地說:“我是它們的王,而主人您是我的王,也就是統領它們的皇帝,號令它們的絕對主宰,最偉大的存在。”
雖然變了個新的身體,但黑格溜鬚拍馬的功夫絲毫沒有退步,反而越發精湛。
蘇浩繼續微笑着,問:“說說看,你現在有多少手下?”
“它們只是其中最聽話的一部分。除此而外,還有六百零四個。”
黑格咧開嘴,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現在不是進食時間,它在蘇浩面前絲毫不敢顯得違逆,自然也就不會露出尖利可怕的獠牙,而是以符合人類審美觀點的女性形象出現。
“這些傢伙不會反抗嗎?嗯我的意思是,它們會不會有不聽話的時候?”蘇浩對此顯得尤爲關注。
“我有辦法讓它們變得聽話。”
黑格盈盈一笑,釋放出女性特有的萬衆風情。
它轉過身,對站在身後,肩扛粗大水泥電杆的一頭豬人招了招手。豬人立刻大步上前,放下手裡的電線杆,如山一般蹲下,儘量伏低身子,彷彿一頭形狀古怪的寵物豬。
黑格擡起右手,把潔白纖長的手指翹成漂亮的蘭花形狀,它把食指伸進嘴裡,當着蘇浩等人的面,一口狠狠咬斷。頓時,細嫩白膩的手指從中部斷開,涌出一團形狀類似海綿的鮮紅色物質。
這東西應該是黑格體內的某種變異組織,作用和功能與人體內部的血小板近似。短短几秒鐘內,這團紅色的“海綿”迅速向上伸展,分裂爲數以百計的細密肉絲。它們彼此粘連着,通過不斷分裂的細胞,在短時間內相互組合,進行二次生長。很快,在蘇浩的注視下,成長爲一條長約三十公分,表面帶有環狀紋理,尖端蔓生出堅硬甲狀外殼的觸手。
黑格用左手抓住豬人肥厚忽扇的耳朵,帶着如花般的媚笑,將觸手狠狠扎進豬人側頸。與此同時,觸手可以彎曲的柔軟部分開始蠕動,不斷伸縮的速度極有節奏。顯然,這一根中空的肉質管,裡面流淌着某種特殊液質。蘇浩並不清楚黑格爲什麼要這樣做?但是很明顯,黑格正把它體內的某種物質輸送到豬人體內。也許是細胞,或者血液,也可能是尿液糞便之類的身體排泄物。這過程就像人類輸液一樣直接,甚至極其暴力。可是反觀趴在黑格身邊的那頭豬人,卻絲毫沒有露出疼痛難耐的表情。彎曲的眉眼似乎是在微笑,很是享受。
“尊敬的主人,它叫“西施”,是我的寵妃。”
黑格的確是語不驚人誓不休。它從豬人脖子上抽回觸手,再次伸進嘴裡一口咬斷,傷口位置很快長出一段新的手指。白皙光滑,與此前被咬斷的那根毫無區別。黑格可能已經對這種自殘感到習慣,觸手和手指在它嘴裡被嚼得“嘎嘣”脆響,彷彿那根本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而是無聊時候用作打發時間,與薯片、糖果沒什麼區別的零食。
“主人您給予我的黑色顆粒的確很神奇。我用注射的方法,讓這幫傢伙死心塌地跟着我。它們很能打,捕獵速度很快。我再也不用爲食物擔心。每次捕獵,它們都會帶回來幾個主動投降的傢伙。我告訴它們要懂得羞恥,要穿衣服,不要光着身子到處走來走去。主人你看到這四個最強壯的傢伙,都是最聽話的手下。除了剛纔介紹過的西施,還有貂蟬和王昭君。至於最肥最胖的那個牛腦袋,以主人您的智慧一定可以猜到,它就是楊玉環。”
儘管蘇浩對黑格天馬行空的跳躍式思維早就有所領教,仍然還是被這段話徹底感到震撼。他努力控制住哭笑不得的情緒,使臉上不斷抽搐的肌肉看起來顯得正常,以儘可能平緩的語調問:“你怎麼給它們起這種名字?除了女人,你腦子裡難道就不能想點兒別的嗎?”
“我當然有”
黑格頓時尖叫起來。它把手指伸進嘴裡打個了呼哨,一頭長有八隻腳的蜘蛛形類人立刻飛跑過來。黑格一把揪住蜘蛛人頭部堅硬的體毛,偏過頭,獻寶似的對蘇浩說:“尊敬的主人,這傢伙跑得很快,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劉翔”。還有那邊那個長着一副死人面孔的血屍,我管它叫“張藝謀”。另外,還有一羣樣子都差不多的蟑螂形類人,我打算給它們起名爲“十三太保”,或者是“國足十一廢物”……這些名字都是我從舊報紙和書裡看到的,很有性格,很有特點,對我很有啓發意義。”
聽到這裡,站在旁邊的黃河再也忍不住了。想笑,卻不敢太過放肆。畢竟,周圍都是面目猙獰,形狀兇悍的變異生物。可是這種忍耐真的很難受,黃河只能一手捂着嘴,一手捂住肚子,蜷縮着腰,渾身顫抖,從指縫中發出沉悶的“噗噗”聲。
蘇浩平靜地注視着黑格。這種沉默冷靜的態度,顯然影響了聚集在周圍的數十頭變異生物。它們用畏懼而膽怯的目光看着蘇浩。雖然彼此物種不同,可蘇浩仍然能夠清楚感覺到,那一雙雙豎瞳、複眼,以及能夠一百八十度旋轉的眼睛裡,無不折射出對自己本能的敬畏。
“黑格你叫我來,就是爲了給我看這些?”
忽然,蘇浩把目光轉向重新跪在地上的黑格,淡淡地問:“這就是你所謂的重要情況?”
“當然不是”
儘管蘇浩的語調平淡,黑格心裡卻莫名升起一股寒意。它下意識的壓低嗓門,以女性特有的嬌美聲音回答:“主人,我發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
從得到蘇浩的認可,進入廢棄城市的時候算起,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
變異生物之間存在着相互獵食的等級鏈條。獅子獵殺落單鬣狗,或者大羣鬣狗圍捕單隻獅子之類的事情,在變異生物羣體中經常發生。儘管黑格擁有強大的思維意識控制能力,仍然不止一次被其它變異生物追殺。如果不是憑藉人類對城市的熟悉,對工具的使用能力,進而以思維控制對方的種種求生技能,黑格恐怕早就變成某個怪物吃進肚子,然後排出體外的糞便。
黑格喜歡廢棄城市。它自己也說不出究竟是爲什麼,只覺得呆在這裡能夠非常舒適和放鬆。就像沐浴在冬日溫暖的陽光下,有着說不出的酣暢。儘管這裡隨時可能遇到危險,可是與思維感官上的微妙意識相比,卻也算不上什麼。
有聽話的手下,不需要自己動手就能得到的食物,任意自由發揮自己能力的特殊環境……世界再也沒有比這更適合自己的地方。
黑格佔據了廢棄城市裡最大的一間圖書館。它把那裡當成自己的家。除了進食,它每天最大的愛好,就是坐在桌子面前,捧着從書架上取下的書籍,細細研讀。
那是一幅非常具有詩意的畫卷:一個長髮及腰,美麗動人的女孩抱着書本靜坐,模樣端莊,散發出恬靜怡人的氣質。周圍站着四個比鬼還要醜陋的強壯類人,旁邊聚居着一大堆可怕的怪物……
兩個月前,黑格忽然發現,每個月都有那麼一、兩天固定的日子,廢棄城市裡的變異生物會變得尤爲狂躁,或者可以說是亢奮。
無論任何形態,任何種族的類人,乃至血屍,都要表現得比平時更加衝動。它們不再謹守各自的領地,爭鬥和廝殺也愈發頻繁。那根本不因爲飢餓,也不是對食物的渴求,而是單純意義上的殺戮。它們就像被打了超劑量的興奮劑,毫無顧忌釋放着過度的精力。體型較大的類人喜歡抓住貓形、狗形等類人用力撕扯,昆蟲形類人則圍住豬人和牛人亂啃……它們平時根本不是這個樣子,相互間的殺戮只是爲了獵食,可到了那個特殊的日子,就會性情大變,單純爲了殺戮而殺戮。
除了互相殘殺,變異生物還有另外一種釋放自己亢奮的特殊行爲。
它們在不同種族之間交配。
以黑格的眼光來看,那根本就是強姦。
它親眼見過一頭牛形類人抓住一頭狗人,把粗大堅硬的生殖器狠狠插進對方下體。狗人瘦弱的身體根本無法容納長度超過一米的肉棍。那可憐的傢伙被當場捅穿,鼻孔、眼睛和嘴裡冒出鮮血。它一直在慘嚎,正在興頭上的牛形類人毫無察覺,仍然興致勃勃抓住狗人肩膀,仰天狂好釋放着旺盛精力。整個發泄過程持續了近兩個鐘頭,牛人才收回滿是血污的生殖器,把整個身體已經變成管狀的狗人一扔,心滿意足的轉身離開。
黑格還見過一羣蚊形類人抓住一頭血屍,把銳利的針形口器插入對方身上,注入它們特有的消化毒液。血屍身體很快出現了溶解跡象,蚊形類人以此爲基礎,把尾部尖端扎進血屍,產下一堆淡褐色的卵。孵化後的幼蟲可以得到充足營養,在短時間內發育、成長爲新的蚊形類人。
發育、交配、殘殺、暴虐……種種古怪的暴力事件,每個月都有發生。
最初,黑格以爲是變異生物之間的個體行爲。但它很快發現問題遠遠超出想象,就連手下那些臣服的怪物,也隱隱有種難以控制的跡象。如果不是黑格以咬斷手指長出觸手,連續注入更多黑色顆粒的辦法進行遏制,恐怕連它自己也會成爲諸多手下的食物,甚至玩物。
當然,跨種族交配之類的事情,並不是每個月都有發生。變異生物都有固定的發情和交配時期,但就出現性行爲的具體時間而論,幾乎都集中在那一天
黑格把這種特殊現象稱之爲“變異生物之間無序的混亂”。
從最初察覺到現在,這種混亂愈演愈烈。變異生物聚集在城市核心地帶,它們的活動區域以城中心爲原點,朝四周呈環狀發散。以貴陽這座廢棄城市爲例,變異生物的活躍地段很少超過二環公路。可是到了每個月的固定時間,它們都會變得瘋狂,活動範圍也越來越大,甚至一度出現過離開城市的跡象。
黑格跪在地上,儘可能用它熟悉的字句描述整件事情。
“尊敬的主人,我掌握的人類語言字句有限,可能無法準確表述某些細節。變異生物總是在每月的那天進入狂暴期,前後延續時間長達十二小時左右,非常準確,從不提前或者延後。如果一定要用某個詞語形容的話,嗯……就像女人每個月的經期。區別在於,月經長達整整一週,而變異生物的躁動,只有十二個小時。”
蘇浩眼睛裡所有的光芒都已凝結,沒有絲毫波動。在銀色的月光下,看不到閃爍,彷彿機械般毫無感情的存在。
這只是表面現象。
在蘇浩此刻的內心世界,正翻卷起海嘯般的滔天巨浪。他的思維因爲劇烈震盪而凌亂,意識無法回覆平靜,出現了一段又一段強烈的跳躍。爲了使自己看上去顯得冷靜,蘇浩不得不攥住雙手,緊握成拳,以至於手背表面凸起一根根青色血管,彷彿正與某種肉眼看不見的可怕存在奮力搏鬥。
“……黑,黑格”
蘇浩聽見自己的聲音變得沙啞,帶有難以控制的顫音。他絲毫不顧旁邊黃河詫異的眼神,深深吸了口氣,加快自己問話的速度。
“變異生物每個月固定的發狂時間,究竟……究竟是哪一天?”
黑格張了張嘴,秀美的臉上露出一絲惶恐。
“抱,抱歉主人,我……我沒能學會辨別日期的方法。我,我能看清楚日曆上的那些數字,卻無法理解它們與時間的關聯。我正在努力學習,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
“那些事以後再說————”
蘇浩擺了擺手,頗爲急躁的打斷了黑格的話,連聲追問:“日期搞不懂不重要。好好想一想,那段時間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自然現象?比如太陽和月亮的形狀?時間和曆法正是以此爲根據而制訂的。”
“太陽……月亮……”
黑格喃喃着,按照蘇浩的啓發,在腦子裡不斷回放曾經看到過的各種場景
幾分鐘後,黑格擡起頭,認真地說:“我想起來了。它們每次躁動的時間都是晚上,而那個時候天空中的月亮,都是圓的。”
潛伏在廢棄城市外面的跟蹤者看到越野車沿着公路開出。他們立刻以遠程通訊報告自己看到的一切:與幾小時前進去的時候一樣,車上仍然坐着蘇浩等四個人。車廂裡多了一頭看不清面目的變異生物。也許,那就是他們今天晚上夜間捕獵的收穫。
越野車沿着離開時候的路線返回集團軍司令部。走進辦公室以前,蘇浩臉上一直保持着從容和鎮定。他很清楚,在衆多窺視者面前,必須保持這種固有的態度。
走進房間,關上房門,蘇浩徹底失去了幾秒鐘前的表情。雖然他看起來依然冷靜,但語音明顯發顫,臉色也微微發白,以最快速度向黃河等貼身近衛發佈一系列指令。
“命令“一號蜂巢”和“城堡”,即日起加大對周邊地區的防護力度。尤其是每月中旬的滿月時間,必須嚴密注意基地附近廢棄城市的動靜。連接城市的所有地段全部敷設地雷,還要在其它方向設置誘餌。如果遇到無法抵擋的大規模變異生物潮羣,可以放棄基地地表部分,全部人員轉入地下層面。”
“想辦法通知分散在不同區域的所有大小“蜂巢”,命令他們加快所在位置地下避難所的建設進度,大量儲備武器彈藥。一旦遭遇無妨抗拒的變異生物衝擊,立即向安全地帶轉移。”
“命令曹蕊和杜天豪,加快對基地市外難民的轉換進度。對“預備工蜂”的判斷識別標準可以下降五個百分點,對已經成爲“工蜂”的難民,立刻分發足夠進化爲第三階段強度的銀骨。具體數字讓曹蕊她們計算一下,如果儲備的銀骨足夠,就發放直接強化至第四階段的數量。”
“告訴杜天豪,讓他的團隊在難民羣中引發混亂,驅趕難民朝西北方向轉移,儘量遠離廢棄城市。至於每天所需的食物,我會盡量撥給,不會讓那些人餓着。”
黃河仔細記錄着每一條命令,站在旁邊的另外幾名“工蜂”護衛按照順利將命令轉發。由於時間緊迫,蘇浩已經顧不上以最安全的人工方式傳遞,而是直接以電訊傳播。
指令不算多,內容也不復雜。發佈完消息後,蘇浩一直眉頭緊鎖,抱着雙手在房間裡來回遊走,努力思考着什麼。他的動作和表情使所有人變得緊張,房間裡的空氣也變得沉悶。
黃河頗爲擔憂地看着他,忍不住問:“究竟怎麼了?我還從未見你如此驚慌失措。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