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木葉鎮前往帝國內域,最常走的道路,就是經由北面的帝國國防軍44l步兵師駐地,然後進入城市。
“這條路老孃來來回回走了不下幾百遍,偏偏在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一幫該死的混蛋。”
張花花怒不可遏地連聲咆哮:“他們公然在那條路上設卡,說是要收什麼過路費。老孃手下連同司機在內,就只有八個人。他們“呼啦啦”一下子衝出來好幾十個,裝備精良,甚至還有重機槍。我原本想着息事寧人,只要不太過分的話,交費也就認了。沒想到他們居然心比屁股眼還黑,獅子大開口,一下子就要收走老孃一半的貨。瑪的,這口氣我怎麼也忍不下去我,我要整死那些混蛋整死他們”
蘇浩注視着那些卡車,淡淡地問:“他們讓交費,你就老老實實交了?”
張花花被肥肉擠得縮在一起的小眼睛裡,流露出無比暴虐的兇光:“東西也就是暫時放在那裡。我回來搬兵,回來向你報告事情經過。你是鎮長,你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張花花佩服的人不多,蘇浩就是其中之一。
產生這種效果的原因,當然是王虎戰死,蘇浩隻身衝出城外打死殺戮的那個夜晚。也就是那個時候,張花花對於男人的理解徹底產生了轉變,不再對相互拼酒的醉鬼感興趣,也對那些相互掰手腕看誰力氣更大的白癡叫好。她堅定不移的認爲:應該是蘇浩鎮長那樣,才能算是男人。
蘇浩用敏銳的目光在卡車內外打量着。
他並不認爲張花花敢於在自己面前撒謊。這樣做,對她沒有半點好處。當然,勾結外人吞沒貨物之類的事情,也不太可能。貝拉與張花花之間的接觸較多,這個胖妞也是一個很不錯的“工蜂”人選。兩廂比較下來,張花花所說的一切,以及被迫交費的遭遇,應該是真的。
蘇浩轉過身,目光轉移到張花花身上:“你說的那個收費卡點在哪兒?他們有多少人?”
張花花臉上頓時泛出亢奮的紅光。她拎起裝滿武器彈藥的軍用揹包,大聲回答:“就在北邊那條路上,距離這裡不算太遠。人數有好幾十個,但絕對不會超過一百。”
嚴格來說,這條路應該算是喬天宇個人出資修建。
出了位置關鍵的要塞,在人類帝國與黑暗世界的邊緣地帶,幾乎都是地勢平坦的荒原。當然,任何一塊地方都可以通行,可是沒有經過特別修整,崎嶇不平的地面上,車輛難以通行,速度也會被降至最低,劇烈顛簸也會對貨物及車輛本身造成傷害。相比之下,修建道路雖然花費巨大,卻可以有效避免上述問題。
木葉鎮上的車輛很多:連同用於運輸的卡車在內,包括不同型號的戰車、磁能懸浮車,以及僱傭兵們利用零件拼裝改造的車輛,雜七雜八也超過上千。然而,這些車子有半數以上都需要維修,甚至是徹頭徹尾的全面修理。即便是蘇浩擔任鎮長後,對鎮內車輛進行統一管理,仍然還有相當一部分處於報廢邊緣。
以一輛輕型步兵戰車爲先導,數十輛滿載武裝人員的車子浩浩蕩蕩駛出了木葉鎮。戰車當然是來自於“鋼鐵勇士”軍團的支援,它威武的外表足以對任何人構成威脅,尤其是在邊緣地帶,這種戰車本身就意味着力量,代表死亡。
,在距離很遠的地方,車隊開始分離。蘇浩帶着兩輛裝甲卡車,沿着大路顛簸了近三個小時,遠遠看到了張花花所說的那個哨卡。
那是一道用粗樹於釘成的三角形路障。嚴格來說,其實就是幾個隨意橫放在道路中間的障礙物。表面用黃色和黑色油漆塗抹出醒目斜紋,看起來勉強算是工整,合乎路障的要求。這些路障擺放得很是集中,路面上沒有可供車輛通過的空隙。道路左右各自設置了一個沙壘,裡面有幾個挎着槍的男人在走來走去。察覺到這個方向有車子過來,他們立刻收起慵懶的神情,從沙壘裡架起了重機槍。
蘇浩站在裝甲卡車車兜裡,望着遠處不斷接近的哨卡,微微皺起眉頭。
之所以把車隊分開,是爲了避免出現不必要的麻煩,也可以做到出其不意。
他原本以爲,張花花應該是遭遇了一夥打家劫舍的強盜,或者就是在邊緣地帶流竄的傢伙。這種人在紅石城的時候就有很多,他們拉幫結夥在城鎮外面活動,肆無忌憚的搶劫,也敢於攻擊任何一個被他們看中的目標。當然,這些人也多少有些自知之明,即便是在搶劫的時候,通常不會殺人,也給人留下可以保本的財物。畢竟,無論是誰,都需要在城鎮內部才能生活。就算是運氣不好遭遇了苦主,自己也有足夠的退路。
眼前這些人選擇的設卡地點及其微妙。兩邊都有大塊岩石之類無法依靠個人力量解除的障礙。沿途,蘇浩也沒有發現地雷之類及其危險的防禦性武器。哨卡雖然看上去簡陋,那兩個沙壘卻非常關鍵。用沙袋取土堆成工事,本身就意味着想要在這裡長期據守。而且,蘇浩還看見沙壘旁邊堆放着鋼筋水泥之類的建築材料。
這與張花花的描述相吻合:哨卡的出現時間不長,而且很倉促。
然而,它所代表的意義,卻並不令人樂觀。
顯然,對方想要在這裡設置一個長期哨卡,木葉鎮想要與帝國內域進行商業往來,就必須經過這個地方。一旦被封鎖,要麼選擇交錢,要麼就什麼也得不到。
一個手持突擊步槍的壯漢從路障背後走過來,看了一眼剛剛停下的卡車,又看看從車廂裡跳下來的蘇浩等人,滿面警惕地問:“你們是誰?想於什麼?”
蘇浩淡淡地笑了:“這話應該是我來問你纔對。”
儘管沒有做出任何威脅性的舉動,壯漢仍然從蘇浩身上感受到強烈敵意。他很想說上幾句狠話,卻迫於對方的壓力,本能變得膽怯,於是連續後退幾步,迅速跑到路障後面,靠着沙壘,一邊在通訊器的鍵盤上來回亂點,一邊急匆匆地說:“這裡被封鎖了。我們奉命在這裡設置道卡。如果你們想要過去,就按照規定繳納費用。如果沒錢,那就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守衛哨卡的人不多,只有十來個。正如張花花所說,武器裝備都很精良,顯然不是普通僱傭兵或者獵人能夠置辦。至於人數上的差異,蘇浩注意到,路邊有幾條非常明顯的車轍,彎曲扭繞着同往西面方向。
蘇浩側過身子,擡起手臂,指着站在對面的持槍壯漢,問站在旁邊滿面怒意的張花花:“當時扣下你卡車的那些人裡,有沒有這個傢伙?”
張花花右手一隻按在腰間的槍套上,點點頭,惡狠狠地回答:“他叫得最兇,聲音最大。”
蘇浩神情瞭然,他伸手按下佩在胸前的通訊器,很快,身後的道路盡頭,迅速駛來三輛步兵戰車,黑沉沉的大口徑機關炮筆直指向兩個沙壘,令人看了就覺得不寒而慄。
“餵你們想於什麼?你們想於什麼?”
壯漢額頭頓時滲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迅速思考片刻,臉上的兇狠表情也變得緩和下來,高聲叫道:“別相信那個女人的話,我們只是對帶有貨物的車輛收費。你,不管你是誰,最好讓你的人別那麼衝動。我可以放你們過去,免費的”
被大口徑機炮瞄準的感覺很糟糕,無論是誰也很難在這種情況下保持鎮靜。三角形路障被很快拖開,道路再次變得暢通無阻。
蘇浩卻絲毫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戰車炮管也沒有該表瞄準方向。
他注視着站在對面的壯漢:“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們是誰?想於什麼?”
壯漢臉上滿是惱怒和畏懼。他用力揮了揮拳頭,連聲大吼:“我們是誰你管不着。要走就走,不走就回去。我警告你,最好打消幫你身邊那個女人出頭的想法。當然,如果你想繼續呆着,我也不會反對。我們的人很快就要來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蘇浩脣角浮上了淺淺的冷笑。
順着地面上車轍消失的方向,他已經看到遠處出現了煙塵,聽到了隱隱約約的馬達轟鳴。幾分鐘後,一列長長的車隊駛了過來,繞了個彎,停在路邊。
除了運載武裝人員的半履帶裝甲車,其餘的,全部都是步兵戰車。當然,型號外觀與蘇浩這邊的戰車並不相同,裝甲也要顯得更加薄弱。
以路障爲核心,周圍頓時多了數十名全副武裝的黑衣人。他們訓練有素,手中武器直接瞄準站在正中的蘇浩等人。先前在蘇浩壓力下變得畏縮的壯漢,也因爲己方增援到來,再次變得狂熱亢奮。他用力揮動拳頭,在空中狠狠來回了幾下,不無興奮地連聲狂叫:“我告訴過你,你會倒黴的哈哈哈哈你現在想走也走不了,等死吧”
中間一輛半履帶裝甲車的車門忽然打開,走下來一個身穿黑色連身服的中年男子。他身上最醒目的特徵,莫過於嘴脣上那些如同濃墨般的鬍鬚。男子冷漠地看着蘇浩,目光如刀。
“你想過去嗎?”
中年男子神情淡然地注視着蘇浩,沿路冰冷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極其詭異的笑:“沒問題。這個世界從來都是自由的。你可以隨便往來,可以到任何一個想去的地方。當然,前提是,你必須守規矩。”
說着,男子略微側過身子,衝着旁邊的一名護衛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會意地走上前來,從隨身攜帶的揹包裡取出一份文件,遞了過去。
“我們可不是你想象中的土匪強盜。我們都是正經生意人。”
看着把文件接過去翻閱的蘇浩,中年男子的得意和輕視顯得越發深厚。他很快注意到站在蘇浩身邊的張花花,笑意頓時變得帶有幾分嘲諷:“怎麼,我沒收了你的貨物,覺得咽不下這口氣,想要找人回來幫忙?呵呵事情可不是你想想的那麼簡單。你覺得設卡收費就是隨便在路上擺幾塊磚頭那麼簡單?你覺得我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被勸服的人嗎?最好還是打消你腦子裡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從今天起,這裡的一切都與過去不同了。要麼老老實實繳納過路費,要麼就哪兒也不用去,老老實實呆在你自己家裡。”
這番嘲笑毫無遮掩,肆無忌憚。表面上雖然是說給張花花聽,可是在場的人都清楚,中年男子的真正目標,仍然還是蘇浩。
對於這種赤裸裸的挑釁,蘇浩置若罔聞。他仔細翻看着手上的文件,眉頭也越皺越緊。
這是由帝國國防軍44l步兵師發放的一份授權書。按照上面的說法,文件持有者可以在PDGUUU3l號地段設置收費卡點,時限爲五十年。
收取通行費,這是帝國給予那些敢於在邊境地帶開拓實際控制區,並且花費大量資金修建道路團體或個人的福利。民政部和工程部不可能騰出人手在這些地方進行類似的項目,財政部也不可能專門爲此劃撥款項。帝國與黑暗世界之間的平衡關係非常微妙,任何官方大規模動作,都有可能被黑暗世界探知,從未引發大規模對抗。可如果換做是民間勢力來進行操作,把事情限制在一定範圍,黑暗世界對此的關注程度也就變得輕微。畢竟,出動十萬人修建一條從邊境連通帝國內域的高級公路,與僱傭千餘名工人修建一條粗糙土路,兩者之間的意義截然不同。
世界上從來就沒有“路”這種東西。都說是人走多了就變成路,可實際上,想要真正讓荒野成爲可供人車來往的道路,還必須經過一系列複雜的工程。
既然是路,就有建造者。
既然是建造者,就擁有收費權和管理權。
兩件事情相輔相成,符合邏輯,也符合帝國法律。
文件的確是真的。紙頁上方帶有特殊的水印密記,官方編碼和磁性條碼沿着紙頁側面整齊排列,正中位置的雙頭龍帝國徽記任何人都無法仿造。除此而外,文件附錄還有清晰的電子文檔查詢編號,以及十多個承認文件法律效應相關單位及責任人的簽名。
其中,就包括步兵44沛長巴達姆准將的名字。
從廣義的區域範圍來看,這裡,這條道路,甚至包括木葉鎮在內,都屬於步兵44沛的管轄範圍。可是,在帝國官方發佈的電子地圖上,44l步兵師的實際轄區,只包括駐地外圍半徑十公里內的區域。
這就是管理權與管轄權的概念區別。
所謂“管理”,在帝國法律文本解釋中,是指當地駐軍及政府機構對周邊區域所有城鎮在名義上的行政、防衛力量補充。這種情況泛用於整個帝國邊境地帶。以44沛爲例,該部隊應該在必要的時候,對木葉鎮進行軍事保護,讓其免遭黑暗世界的傷害。可是,木葉鎮並不屬於44沛的管轄範圍。它是一個獨立的民間城鎮,所有權並不屬於帝國,而是屬於開發這裡的建造者。以前是喬天宇,現在則是蘇浩。
簡而言之,從實際區域分界線來看,44沛最多也就是對木葉鎮在某件事情上給予建議,卻不能就實際問題指手畫腳。
至於在這條道路上設置收費卡點嘛……
蘇浩緊抿的嘴脣漸漸鬆開,露出一絲帶有虐意的陰冷微笑。
他仔細收起文件,卻絲毫沒有想要將其還給對方的意思。蘇浩掃視了一圈站在對面的所有人,目光最終落到了顯然是帶頭人的中年男子身上。
“你就是喬文瀚?”
這是文件中指定收費卡點具體負責人的名字。蘇浩的記憶力很好,也從未忘記喬天宇當初把木葉鎮擁有權轉讓給自己時,說過的那些話。他非常直接地問:“你和喬宇珩是什麼關係?弟弟?表侄?還是私生子?”
話一出口,站在蘇浩身後的所有人頓時爆發出鬨堂大笑。
喬宇珩之前在木葉鎮上的那些動作,已經被所有鎮民知曉。誰也不會認可一個莫名其妙的傢伙成爲小鎮管理者。實際上,即便是對於喬天宇這個小鎮創始人,大部分鎮民都沒有什麼印象,也談不上什麼效忠。喬天宇畢竟是個商人,不可能有太多時間與鎮民們聯絡溝通。相比之下,已經死去的鎮長王虎,以及現在的蘇浩,無論理智還是情感方面,都要更易於讓人接受。
因此,在喬宇珩那件事情上,沒人覺得蘇浩有什麼不對。恰恰相反,喬家也被看做是想要藉機謀奪財產,仗勢欺人的代表。
喬宇珩和喬文瀚,兩個名字很容易讓人產生聯想。就算是腦子不太清楚的傢伙,也可以隱隱約約從姓氏上猜到兩者之間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