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不大的戰爭無法讓神聖加百列帝國徹底毀滅並撤銷對墨菲斯的通緝,邊境上的小打小鬧對於幾個常備兵力超過十萬的大國來說只能稱得上“摩擦”,如果真的使出全力,此刻翡冷翠早就被踏成了平地。
在真正上位者眼中--如愛德華三世或弗丁帝國路易六世,亦或者梵蒂岡的那位教皇--翡冷翠附近發生的一切在他們看來不過是扔出的幾個棋子互作試探罷了。唐吉坷德曾說過:“一切戰爭如果在統治者眼中不能帶來高額利益,那無論輸贏與否,都是失敗”,所以現在邊境上的這些因爲國家“面子”而導致的摩擦永遠不會導致真正的大規模戰爭,以翡冷翠爲中心周圍五百里並無過多值得掠奪的資源,四國便沒有真正發動滅國戰爭的必要和理由--除非某一方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巴利切。”
墨菲斯拿出了地圖,盯着地圖左下角方位的那個他還從未去過的陌生區域,現在他的心思已經放在瞭如何將守夜人安心發展上--指尖從地圖劃過,從神聖加百列東北角落的翡冷翠,輕輕向左下劃過,途徑梵蒂岡及一系列樞機城市,最終跨越國境,那個臨海的繁榮帝國便是自己接下來要去的目的地。
目光迴轉,在地圖中東方的拜占庭龐大而如巨獸般睥睨天下,墨菲斯微微出神--他需要這個自己父親所效忠帝國的支持,哪怕不是支持而是忽略,都比聯名通緝要好。
等待裁決的滋味,對於墨菲斯來說並不好受。
依琳達爾的身影與黑夜中徹底隱匿。
大陸極北之地的上古傳說中,巨人伊米爾因觸犯天神而被神祇奧丁所殺,屍體隕落地面,那向陽一面衍生出日精靈,背陽的一面生暗精靈,這兩種精靈形象近似,又同因吸收巨人伊米爾的生命精華而壽命久遠,並同時擁有了與元素良好的溝通能力。
這便是精靈族,上古時代曾經的輝煌者。
只是在如今這個人類主宰世界的紀元,精靈們所要做的,似乎和墨菲斯現在的目標近似--生存,並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中繁衍下去。
而對於依琳達爾來說,她的生命經歷了普通精靈一輩子都難以想象的起伏跌宕,童年的悲慘,成年後接受的殘酷訓練,直到現在發現自己逐漸觸摸一個隱秘真相時的步步驚心,每前進一步,在“信條”組織記錄中失敗率小於百分之一的她便要面對更大的壓力,更多來自內心的譴責。
此刻違反組織的命令,身處翡冷翠鎮外的森林中親自偵查,這種行爲完全有可能導致她地區情報長官職務被直接開除--而原因,卻在於她開始懷疑並質疑自己在“信條”七十五年內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正確。
站在樹叢之上,俯瞰翡冷翠鎮的依琳達爾跳下樹幹,輕盈到連落地的聲音都沒有,邁步行走,地面上只有一個個輕微而不顯痕跡的腳印,這位II級刺客在目睹了整個神聖加百列帝國軍隊潰敗的情景後已然那個自己要找的目標就在附近,只是她並沒有就近開始搜查那個當初有一面之緣的男孩的位置,卻是前來偵聽加百列軍隊的信息。
效率是第一,想要了解墨菲斯,從墨菲斯的敵人這裡定然是最方便的手段。
只是這位如入無人之境的刺客來到軍營中央時,大老遠便聽到了漢克斯將軍的咆哮聲,連繞過高階守衛的步驟都省去了。
“誰他媽告訴你預備隊要脫節三百米的?!誰帶的隊?撤職!軍法處置!”
“我不想聽到什麼戰損比統計!整個第一兵團讓一個女人滅了,你跟我說預備隊數量充足有什麼用?”
“讓那羣貴族老爺要來就快點,如果不願意來就給個痛快話,不行就上報教廷讓裁決廳去處理這羣逃兵!”
依琳達爾聽着那怒喝聲,卻突然間停住腳步,動作緩慢的躲入了旁邊的黑暗樹叢之中--不遠處,一個在黑夜中都異常顯眼的光頭男子若有所思的朝這邊看了看,走進了漢克斯將軍的營帳。
馬克西姆似乎是第二次在面對阿什坎迪的戰鬥中沒有出手了。
前後兩場對戰,布拉格夫人兩次被重創,號稱物理戰力過人的潘寧狗屁廢話沒來得及說就被打了個半死,馬克西姆的行爲不得不說是一個明智之舉--不要小看那顆光頭,亮的不僅僅是頭皮,還有他近乎無限的想法與思路。
這位冷僻傢伙的主職是鍊金師,副職業很多,包括附魔師、符文製作師、盔甲製作師、武器鍛造師、歷史學家、建築學家和物理學家,他拿到的職業資格證明足夠任何一個自稱天才的傢伙自卑,但是在異端裁決所,他的所作所爲永遠是一個謎。
完全隱秘,完全封閉,除卻另外兩個巨頭外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麼,布拉格夫人手下的實驗室用於研究對抗黑暗生物的各種方式,最近五十年的研究成果就是以讓娜爲代表的魔法騎士,潘寧手下的是一衆和他一樣的無腦武夫,只負責培訓戰爭機器,而馬克西姆卻永遠獨行一人,可另外兩位巨頭從來沒有敢輕視過這個光頭,足見其背後隱藏的實力和地位不能小窺。
走入帳篷的馬克西姆面色冷峻,迎面見到漢克斯將軍,擡手阻止了對方驚訝後的敬禮動作,很自然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沉聲道:“後方什麼情況?”
“後勤線能保證,可是兵源卻出了點問題,如果繼續打,只能是越打兵力越空,如果據守,翡冷翠沒有城堡作爲依仗,可能隨時會被那個女人夷平。”
漢克斯將軍對馬克西姆很是尊重,也沒有打官腔客套廢話,幾句話將實情說完,面色嚴峻。
“不用據守了,陣線後撤,前線的事宜我會通報教宗陛下的。”
馬克西姆很乾脆的給漢克斯將軍一條目前唯一可選的道路,“但是一時的後退不代表我們打不回來,懂了麼?”
“明白了,大人。”
身爲最高統領的漢克斯彎腰致禮,毫無二話。
要讓一位軍人真正心服口服,單純的官大一級是沒用的,漢克斯深知眼前這位大人物的本事,在異端裁決所換任的時候,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光頭一個人在那場殘酷的淘汰中站到最後,並且雲淡風輕毫無損傷,單就這一份履歷就足夠讓任何帝國軍隊軍官服氣。
馬克西姆踱步走出營帳,微微側頭,再一次看向了不遠處那片毫不起眼的草叢,那張讓人極爲不適的冷漠面龐牽起一抹冷笑,轉身離開,絲毫不拖泥帶水。
而三十米外的依琳達爾迷緊眼睛,身體如同繃緊的皮筋一般,冷汗順着面頰低落,卻根本不敢伸手擦拭。
身爲日精靈,對於元素的敏感是她與生俱來的優勢,也是無數次任務得以生還的原因--而在剛剛那一瞬間,這個光頭僅僅是目光瞥向自己,依琳達爾便察覺到四周的元素瞬間開始凝聚轉變--這意味着如果馬克西姆願意,下一秒鐘依琳達爾的身前將直接發生連鎖殉爆!
可是對方並沒有這麼做。
很明智的,對於如此警告,這位信條高級情報官員立刻決定退出這片危險區域--可是剛剛離開營地外圍只有百米距離,她便被迫停下了腳步。
“讓我猜猜,能在這種時候以身犯險進入軍營刺探情報的,除卻弗丁和拜占庭的高階斥候,或許只有信條纔有這種膽量和無聊的心思吧?”
馬克西姆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了依琳達爾身側,彷彿他從始至終都站在那裡卻沒有被人發現般,語氣平穩淡然,沒有絲毫仇恨。
依琳達爾抿了抿嘴脣,身形從空氣中顯現出來,凹凸有致的身材被一襲紅白相間的布衣所包裹,在夜色中不甚顯眼,卻也凸顯出這位高階刺客對自己匿蹤能力的自信。
只不過此時此刻,她的自信已經輕易被眼前的光頭男人摧毀。
“信條組織負責人。”
依琳達爾很乾脆的拿那枚“阿爾法”徽記,在光頭面前表明身份--通常情況下,即便對方是在刺探自己的情報,一個大帝國的機構也不會隨便招惹信條機構的人,因爲如果殺死一名信條成員,那麼接踵而至的便會是三次有針對的刺殺,如果熬過去,信條便會放過你,抗不過,只能身首異處。
“似乎你們的人員有些重複了。”馬克西姆微笑,表情卻更顯得嚇人,“你負責的目標不是這裡,我這麼說沒錯吧?”
“信條組織--”
“我不想聽那一套公式化說辭,你應當知道整個東巴利切帝國二十七年前的總負責人吧?”
““斬首者薩倫丁”?”
“我已經不用那個名字了。”
馬克西姆依舊微笑,但是依琳達爾卻頃刻間寒毛直豎。
“斬首者薩倫丁”,信條組織在東巴利切帝國曾經的最高負責人,級別比依琳達爾高了至少四級,並且這個名字背後的故事足以讓任何一個信條成員爲之膜拜狂熱--這位嗜血屠夫二十七年前因爲手下成員任務失敗被殺,親自刺殺了整個東巴利切十五個軍營的三十四名高級軍官,一度造成整個軍區管理層癱瘓,可以說單單他一個人,便讓整個“信條”一時聲名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