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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蕭瑟。衡陽知府田德明更是覺得天涼好個秋,眼下這局面他根本收拾不過來:“往日長『毛』蚊聚,也不過虛言兵力而已,如今卻是突然涌入這許多彩號敗卒,讓我如何收拾,”
太平天國時期,太平軍多半取蚊聚之勢,出戰之前虛張兵力,明明只有二三萬人。卻是詐言二三十萬人,許多戰鬥力不強的綠營、鄉勇一聽到這樣的大數字,不用太平軍動手,自己先崩潰了。
可是今天的這個黑旗軍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手段多着,別的不說,光是遣返過來的傷兵、俘虜就有一千多人,這一千多張嘴就是什麼事都不做,都能把衡陽府給吃出一個大洞來。
更何況這些人對於大清朝來說是毫無用處,看看他們的傷口,看看他們的年紀。就知道他們扛起槍都困難,根本派不上用場,可是黑旗軍這一手夠狠毒。讓田德明不得不在原來就見底的錢糧中拔出很大一部分來填這個無底洞。
不救濟這些人不行啊!這些人好歹是爲了大清朝賣力折騰成這樣的,任由他們在外面風吹雨打,也不知道會寒了多少忠義之士的心,更何況黑旗軍派他們回來,就是想讓他們在外面胡說八道的。
黑旗軍往湖南和廣東都遣返了過千名的俘虜。這一千多名俘虜到處『亂』說話,一時間軍心不定。特別是一些老油條,一聽說黑旗軍的厲害之處,就立即帶隊跑了,老典條一跑,新兵也跑了。
現在衡陽府附近的軍隊,還沒開上一槍,倒先跑了五六百人,幾乎是駐軍二成的兵力,退回來的敗兵說得有板有眼,他們也不得不信。
整個邊境上的隊伍都有人連繼不斷地跑,據說有些馬上要與黑旗軍接火的營頭,幾天下來已經跑散了一半。
黑旗軍的狠毒並不侷限於此,這些散佈流言的敗兵還說黑旗軍優待俘虜,在地方上秋毫無犯,讓各地已經拉起來的團練都存了猶豫之心。
現在已經不是曾文正公的時代,田德明苦嘆一聲,自己宦海沉浮幾十年,怎麼最後就折騰到這麼一個。苦差事。
府裡的庫房已經可以餓死耗子了,外面的兵大爺們一天一次催餉,簡直是把他架上火上烤。
不過人家說的是實情,平時當兵可以在外面做個小買賣,一年發五六個月的餉也能忍了,卓竟這當兵點名的事情算是人家的兼差,可是現在是把拿去拼。不多發點恩餉,人家憑什麼把腦袋交給你。
兵是小事。籌款是大事,可是湖南這個地方,早年民風剿悍,鄉間又有無數通天的人物,下鄉催餉卻是連路費都收不回來,幾個。辦團練聯豪強都把錢抓的緊緊的,搞起了自己的獨立王國。
這些人眼界高着,曾文公正是他們的榜樣,他們也想借着這個機會出人頭地,至不濟也要狠狠撈上一筆,結果就把衡陽府給架空了。
本來田德明還把希望寄在了新任湖南巡撫吳大瀕的身上,畢竟這位吳撫臺知曉兵事的名氣還在,黑旗軍的這點小手段,撫臺大人應當看得清楚。
結果撫臺大人一不給錢,二不給政策,只是命令田知府善於加容,再也沒有多餘的話。這讓田德明心情越覺焦灼。
“諸位。黑旗賊遲早要進犯湘南,各個都是本鄉本土的英傑,有什麼主張,不由和本府談上一談
只是田德明的熱情,卻是換來了鄉伸們的一片冷漠,最後終於有個老鄉仲發話了:“看看再說!”
看看再說,這是這些豪強們一致的心聲。
原本他們是一片熱誠,黑旗賊造反,這是天賜良機,保不定衡陽就又出了些高官貴人,大家自籌幹清,有心扶保大清成就個人的一番事業。
可是聽逃出來的敗兵這麼一說,他們心先冷了大半,這一回的反賊不同於太平天國的長『毛』,槍多炮多人多,更要命的是,器械精利,尋常的小縣城撐不過一天就被人家拿下了。
昔年長『毛』攻城。可是有不少城池在無數太平軍的圍攻之下堅持數月之久,哪象今天這麼如同紙糊一樣。
可是仔細一想。卻覺得人家講得很有道理,黑旗軍自出鎮南關到攻取全越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平均下來,一天要拿下一座半縣城,就是桂林這等名城也不過是守了七天而已,南寧、柳州更是兩三天就丟了。
一想到敗兵所說的種種事實,他們的心冷下來之後,想到的最後方法就是這個:“看看再說”
鄉紳們忠義的爲數不少,但是大夥兒更清楚現實,這一舉一動關係着整個家族的生死存亡。
田德明的心更冷了,他只能尋找一條出路來:“看來,看來”也看看再說吧”
吳大瀕不但是兵家名宿,更是位金石大家,看着眼前這方印石,他的眼睛咪成了一條縫。
“平南將軍”好兆頭!”吳大蹶連聲笑道:“沒想到居然撿來了這備一方好印石”
他是在書房辦公事的,做爲一個文人,書房可是堆了不少古書,一套千卷本的《太平御覽》是必不可少的,只可惜是四庫本的,至於其餘的集子,一時間備得倉促,也多半是明本,少有影宋本。
座中不缺的是青年才俊,這是吳大瀕入湘後做的第一樁事,鑑於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生會打洞,他徵選年輕有爲的世家弟子作爲統兵大將,一時間從曾文正家、左季高家到李續賓、王鑫、李元度的子侄兄弟都來了一大羣。
這些人的父兄在二十多年的那場戰爭立下了汗馬功勞,而現在吳大瀕對他們寄以厚望,只不過現在最受吳大瀕重用的卻是坐在他對面的這位將軍。
“王將軍轉戰數千裡,屢創黑賊,從容轉身而退,正是你等楷模,”吳大瀕臉帶微笑:“我原本還有幾分懼意,王帥這一入湘,卻讓我有了十成把握”。
坐在吳大瀕對面的王德榜址泄茁與,面煮堅毅!,制臺何須提此恨事可恨兵少將寡些心熱新手斬柳於刀下,哎,”
他這麼一嘆氣,吳大戳卻要給王德榜壓驚了:“朗清何須做此兒女狀。你是楚中名將,這一番遠征南國,諸軍皆滅,唯君從容不迫,以大將之風轉戰數千裡。安然退入湘中,兵器兵將不但不少一件,反而有所增益”。
王德榜仍是搖頭道:“若當日我有五千鞏綏軍,徐制臺又如何能陷於賊手”
他說的是桂林失守,徐延旭、李秉衡皆被黑旗軍俘虜,只有他名義上在城外遊擊,一見風頭不對,立即率部狂退數百里,從桂林一路退到了長沙。這才站住了陣腳。
按大清律,象他這等情況是要殺頭的,可是現在大清屢戰屢敗,軍紀『蕩』然無存,何況王德榜雖然敗得輕鬆,可是一路退下來,卻不忘抓住實力,現在他坐擁五千戰兵,吳大瀕只能將其視爲腹心。
吳大瀕繼續勸慰道:“不必在意一時勝敗,全湘兵將,現在已有三萬餘衆。每月尚可補足六營之多,既有朗清的楚軍,又有我的綏鞏諸軍,可以說是穩若泰山
一說到這個”吳大瀕就順手轉向了書架,從一堆太平御覽中抽出了兵部的幾卷:“如今柳賊陰謀已泄,他是決心北進長沙,來得正好,我與君兩路並進,自利面而擊,可取全勝!”
自從黑旗軍攻破鎮南關以後,吳大瀕還是第一個提出在野戰中要解決黑旗軍的將領:“我湘中鄉剪團練無算。賊既入境,必糾纏於此,又有名城甚多,駐有勇營綠營兵隊,足以自持,待敵師老無功,正是我等成就功名之時!”
王德榜應了一聲:“制臺高明,有德榜在,無須擔心後路,”
黑旗軍的第一波攻勢既便不象『潮』水。也要象大浪一樣把湖南邊境上的若干大小哨所淹沒了。
對於這些處於分散配置的哨所來說。夫守是毫無懸念的事情,唯一的懸念是他們能堅守多少分鐘一堅守一個小時對他們來說走過於艱難的任務。
配備在哨所的清軍部隊,幾乎是第一時間投降或被殲滅,毒條省境線上的槍炮聲提醒着後方的部隊,他們面臨着艱難的選擇。
柳宇騎着馬踏過了省境線。他長長了呼了一口氣,然後問道:“我們只有四十個連隊,步兵連只有二十二個,敵人在湘鄂兩省有兩百個步兵營,有勝利信心沒有!”
“有!”回答他的是如雷的歡呼聲。
黑旗軍在最初的『潮』水攻勢之後,重新組織了戰鬥開進序列,無數的通訊分隊利用電報、電話、人力、畜力在傳遞着一個個好消息,同時讓司令部掌握好整全部隊進攻的節奏。
當天下午。黑旗軍已經拿下了第一座縣城,殲敵百餘人,但是縣城內的綠營兵和團練跑得比兔子還快,黑旗軍根本追不上。
“命令部隊,作好殲滅敵人的準備。炮兵立即跟上,還有,,馬克沁重機槍暫時不要動用!”
黑旗軍對於進入湖南省內的作戰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們清楚要同時進行三種不同層次的戰鬥。
首先耍力圖要野戰中殲滅敵人,其次要做好攻堅戰鬥,對於困守堅城之敵。使用步炮協同戰術,同樣予以殲滅。第三就是要對付形形『色』『色』的地主武裝。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層次的戰鬥,都要求黑旗軍必須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殲滅戰鬥。
當天晚上,團練零星開尖『騷』擾黑旗軍,迅速被黑旗軍逐退所殲滅。
第二天開始,全線都開始接觸,黑旗軍採取尖刀戰術,以尖刀排爲先鋒。大步推進,企圖尋找清軍主力進而決戰。
但是當天戰鬥對於雙方來說都是不滿意的,黑旗軍沒有找到清軍的主力,只是堵住了二百多名綠營兵的退路並將其全部迫降,其餘的戰鬥規模很全天殲敵不到一個營。
對於黑旗軍來說,這樣的戰鬥簡單是的不償失,更要命的是團練的『騷』擾始終沒停止過,雖然強度很低,但仍然一定程度阻礙了黑旗軍進攻的速度。
由此第:天黑旗軍當即採取大炮打蚊子的戰術,把目標盯在了團練、鄉勇的身上,採取熟悉的分進合擊、鐵網合圍戰術進行了兩次拉網。少數團練哪見過這樣的架勢,當即有三百多人陷入了網內。
黑旗軍這一回可是毫不客氣,迫擊炮、速『射』步槍、炸『藥』包、手榴彈都用上了,兩門輕型山炮直接拉上去壓制,甚至還有一挺重機槍進行了超越『射』擊,到第四天上午,這股團練被徹底解決。
這一天還有意外之喜,黑旗軍雖然沒有成建制的殲滅清軍,可是在多處戰場都給予敵軍以殲滅『性』的打擊,按照參謀部柳隨雲的總結就是:“入湘以後戰果最大的一天,其中兩次捕獲敵約半個營兵力,並給予重大打擊,”
對於這樣的戰果,黑旗軍仍然覺得是差強人意,但是對於他們來說。目前已經傳來了最好的消息,那就是吳大瀕已經統率湖南清軍主力全部出動,企圖南下尋找黑旗軍決戰。
畢竟這樣的戰果對於黑旗軍來說只能是差強人意,可是對於清軍來說。卻有着傷筋動骨的感覺,開戰才四天時間,清軍在戰場上的直接損失就接近了三千人,更不要提因爲黑旗軍進攻,數量衆多的老兵帶着新兵提着槍跑回家了。
而且短短四天時間,黑旗軍已經奪去了三座縣城,這些縣城的資源現在已爲黑旗軍所用,黑旗軍把後方地域交給了新組建的後備營,正抽出主力企圖繼續尋找一次決戰的機會。
與此同時,吳大瀕也集結了他所能集結的最大兵力,兩萬清軍組成的大兵力從長沙一路南下,以極富戰鬥力的王德榜部爲總預備隊。
他已經決心在冉南尋找一次決勝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