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打開操作檯配置的電子地圖,駕駛裝甲戰車開向城壁的機械閘門。視野兩側的街道建築與昏黃路燈在高速倒退。離關門還剩下10分鐘,有裝甲戰車作爲載具足夠了。
在安靜的車內,吳奇突然問道:“夏洛特,你追殺我們的理由是什麼?”
“報仇。”
吳奇直截了當地說:“是因爲怕我們泄露麥克唐納的秘密吧,否則你不會花這麼大的手筆,買通負責治安的基地護衛隊,甚至還驅逐了這附近的居民。若只是復仇,你大可以選擇等我離開城壁後驅車追趕。”
夏洛特沉默了片刻。他早就料到吳奇會猜到,所以也不嘴硬。
“我承認你說對了。今夜的作戰本來是要將你們趕盡殺絕。在這世上,活人都會因爲各種各樣的理由泄密,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最嚴實。”
這是夏洛特信奉的理論,但若瑢教給吳奇的恰恰相反。屍體可以傳出情報,活人也可以將秘密帶到棺材裡。
不過吳奇沒有選擇辯駁,因爲他與夏洛特之間的溝通沒有意義。
經歷g032基地一系列事件,他們關係的主題只能是敵對和仇視。即便現在暫時達成協議,也僅僅是吳奇想要離開g011基地,而夏洛特不想死罷了。
環境重新迴歸了安靜,沒有人說話,空氣中只有裝甲戰車不斷前行的聲音。
經過了7分鐘的路程,裝甲戰車終於在門禁時刻前到達了高達40米的深灰色城壁下。
吳奇再一次近距離見到這面高大宏偉的城壁,有種死裡逃生的不真實感。
清冷的月光從城壁的背面灑下,拉長了左右看不到盡頭的巨大城壁的影子,一圈影子鋪在街區建築與城壁間距200米的空地上。微涼的南風貼地捲來,掀起一陣白色的塵埃。
裝甲戰車緩緩駛進機械閘門下的通道。吳奇能看見那名熟悉的士兵還在執勤。
夏洛特冷不丁說:“按照約定,該放我下去了吧。”
吳奇平靜無波地說:“放你下去?誰知道你有沒有在裝甲戰車的某個角落安了遙控炸.彈。”
“你!”夏洛特一時氣結,他心裡想道,難道吳奇打算違約。
夏洛特強忍着憤怒,現在畢竟他纔是階下囚,他說:“既然怕我在裝甲戰車上裝了炸.彈,你就徒步離開啊。”
“那不行,我們徒步,你開車很快追上來怎麼辦?”把控着方向盤的高遠反駁道。
裝甲戰車還在緩緩駛進通道。白色的機動柵欄移開,熟悉的士兵走上前來,準備檢查這輛踩着門禁時間點出城的可疑裝甲車。
夏洛特見到了機會,試圖威脅吳奇。
“吳奇,你若是不在這裡把我放走。等檢查的士兵走過來的時候,我就大吼你bǎng jià。只要我報出夏洛特·勒羅伊的身份,你認爲士兵是會站在我這邊,還是你那邊。”
吳奇早已想好了折中的辦法,他沒有理會夏洛特的威脅,平淡地陳述他的決定:“開個玩笑而已。你現在可以下車了。畢竟你是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恢復體力。以你的秉性和自尊,恐怕到時候不惜雙手斷裂也會逃跑。”
夏洛特哼了一聲,他的秉性和自尊還輪不到一個敵人來猜測。
吳奇乾脆利落地解除了kǔn bǎng夏洛特手腕的鋼絲索,食指一按鐵盒上的金屬按鈕,放出3米的鋼絲索旋即被轉動裝置抽入鐵盒,一絲也沒有露在外面。
吳奇用手掌拋起鐵盒,鐵盒在空中旋轉了幾圈,又穩穩地落回他的手心。吳奇看起來十分放鬆,夏洛特則仔細檢查了一遍可能仍藏有鋼絲索的手腕、手臂、脖頸、臉頰等部位的附近,才放心地推開車門下了車。
“協議還沒結束,”吳奇的聲音突然在夏洛特的背後響起,“明日我左右不了你的行爲,但是今日門禁時間結束前的最後幾分鐘,你就乖乖待在城壁裡吧。不然我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把麥克唐納的機密無條件地散播出去。”
夏洛特怨毒的回望了一眼,吳奇毫不在意夏洛特仇恨的眼神,他半面被陰影掩蓋的笑容在夏洛特眼中更像魔鬼。
“雖然泄密對我沒有實質上的好處,不過我希望你明白,當一個人本來就沒有那麼多東西可以失去時,他將無所畏懼。”
這哪是“希望”,根本就是脅迫。
夏洛特收回眼神。他正眼朝前向基地內部走去,走到了裝甲戰車五米以外。
熟悉的士兵來到裝甲車的車窗旁,吳奇搖下後車窗,遞出他們三人的身份卡。
士兵接過身份卡看了一遍,又望了一眼夏洛特的背影,沒有多說什麼。工作了一整日,士兵的眼睛裡充滿了疲憊,現在只想趕緊在門禁時間過後下班回家。
不過規矩還是要照辦的。任何在門禁結束前踩點離開的車輛和人都要經過仔細的盤查。
另一個士兵走了上來,聲色嚴厲地命令道:“門禁前出城者,要下車接受仔細盤查。”
郭柏柏和高遠不約而同地看向吳奇,吳奇眼神的意思是默許。
三人下車,讓兩名士兵貼身檢查了貼身衣物以及車內,確保他們沒有攜帶什麼可疑的東西連夜出城。
“好了,你們可以走了。”另一個士兵沉聲道,然後折回崗位,準備等最後一批出城者的車輛離開通道後,就按時關閉閘門。
熟悉的士兵揮了揮手,示意吳奇等人趕快走,他們也要下班。
士兵還特意加了一句:“夜晚在荒野上開車注意安全,小心夜行性的變異動物羣。”
士兵不經意的話語對於失去根基、即將步入荒野逃亡的三人是一份別樣的溫馨。士兵不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看見吳奇等人了,吳奇也不會告訴他。
寂靜的月夜總能給人良多的感觸,高懸的玉盤總能讓人陷入遙遠的記憶。一望無際的荒野被銀色的月光鋪滿,盡頭忽然憑空出現了一個背光的人影。
吳奇感到奇怪,自己何曾多愁善感到了這種地步,看見荒野又幻想出了王勝的影子。
實際上那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男人。男人穿着一件棕huáng sè的牛皮夾克,肩膀上披着一圈暗紅色的皮革披風,半身是褐紅色的牛仔褲和尖頭的牛皮鞋,鬍子拉碴的粗獷黃臉被大帽檐的牛仔帽的陰影籠罩,暴露在陰影外的脣角朝上勾起一道詭異而森冷的弧度。
牛仔的右手握着一把誇張的古樸長弓,左手捏着一支金銅外觀的箭矢。他將箭矢的尾端搭在弓弦上,瞬息拉到滿弓。
亞光處理過的箭頭不會折射銀色的月光,與主人一同隱藏在背光的陰影下,隔着幾百米的距離遙遙鎖定了吳奇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