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瑤本不想繼續跟這棵樹糾纏下去,但就在她轉身想要離開的時候,卻像踩到了能夠遙控樹的電門上一樣,那樹上的每個枝條,連帶着那紅綠相間的果實竟開始轉動起來了。枝條並不是在機械性的轉動,而是像一條條活生生的小蛇,在不斷的扭轉着自己的身體,又像是剛剛甦醒過來的嬰兒,在向大人耍賴撒嬌一樣。
枝條向着不同方向來回的旋轉,一會兒像是在上升,一會兒又像是在下降,轉着轉着,枝條的灰黑色竟有些淡了。再看那果實就更奇了,不管枝條向着哪個方向旋轉,似乎都跟它沒什麼關係一樣,只是自顧自的集體定準了一個方向轉動着。
凌瑤的一雙大眼睛緊緊地盯着眼前這不可思議的景象,略略感到一些痠痛,她才反應過來,這半天都不曾眨過眼。
略微閉目定一定神,再次注意到那滿樹蛇舞的果樹時,枝條竟已變爲一種富有光澤感的深綠色,真的是太神奇了。隨着它的轉動,能夠隱隱約約的聽到一種微弱的“嚶嚶,嚶嚶”的聲音,難道這真真是傳說中的嬰兒樹麼?
凌瑤還來不及再仔細想些什麼,突然,那轉動着的一根根枝條上面分明的現出一個個極亮的小紅點來,那樣的刺目,天哪!那滿樹的枝條變成了一條條活生生的小蛇,兇狠的吐着信子,全部眼光都緊盯着凌瑤。
“嗖,嗖,嗖嗖......”
機槍掃射一般,滿樹的小蛇轉眼已經紛紛飛落至凌瑤的身上,凌瑤根本來不及反應,便已經感到來自身體各個部位反應過來的刺痛。頭部,脖子,身體,四肢,一陣陣鑽心的疼痛,她伸手一抓,只感到摸到了一條泥鰍似的滑膩感,但卻什麼也抓不住,反倒使自己心裡一陣發毛,緊接着是一個個冷顫。
疼痛越來越頻繁的襲來,雙腿已經無力再支撐下去,一條腿跪了下去,緊接着是另一條腿,當她的手上已經便是傷口的時候,大腦反應給她的只有絕望了。她整個人完完全全的趴到了地上,過於頻繁的刺痛感使身體開始變得麻木,但雙手卻依然受到神經的控制,死死的抓着地面不放,指甲已經完全陷在了地面以下看不到了,臉部開始明顯的抽搐,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
這時,面對遍體鱗傷的凌瑤,有些小蛇好像也開始絕望了,紛紛從她的身體上爬下來,一扭一扭的從她眼前經過,凌瑤真的很想冷笑幾聲,可面部肌肉顯然已經喪失了它們原有的功能。
那一刻,一條小蛇那微小但又是極其閃亮的紅色眼睛與凌瑤那模模糊糊的大眼睛對視的一剎那,凌瑤深深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報復”、“譏諷”、“蔑視”與“恨之入骨”。
這樣將人死死咬住、置對方於死地的殘酷行徑,與自己在社會上所遇到的人或事又有什麼分別?
人與人之間在競爭、社會壓力的掩飾下,不斷地、徹頭徹尾的向自己現存的會隱憂的對手暗下魔爪,陰謀、暗算、奸計層出不窮,明明想要狠狠的掐住對方的脖子,卻還要在表面上維持着友善平和的假象,這樣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呢?
還真的不如就像眼前的小蛇一樣,就這樣正大光明的相視,就這樣從你的面前經過,在你的身體上用力的咬上一口,吐出毒液,然後留下輕蔑的目光。
漸漸的,凌瑤已經沒有了意識,手臂上由於用力過度而崩起的條條青筋已經恢復了原狀,她長長的、深深地呼出了最後一口氣,站在臨界點的最後時刻,視線卻變得又清晰了起來。
舞袖、鮮花、音樂、翻飛,啊!怎麼又站到舞臺上了呢?
陳雨柔在家裡接到了凌瑤單位領導打來的電話,說表姐凌瑤在和同事一起出去演出的路上遇難了,從海上將她救起後不久便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