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絲剝繭(二)
DNA,中文名爲脫氧核糖核酸,是人體內細胞的原子物質,每個原子有46條染色體,男性的精子和女性的卵子,各有23條染色體,當精子和卵子結合的時候這46條原子染色體(也就是23對染色體)創造了一個生命。
因此,人這個物種是從生父處繼承一半的分子物質,另一半則從生母處獲得。
人的血液、毛髮、唾液、口腔細胞等都可以用於作親子鑑定。
同一對染色體同一位置上的一對基因,叫作等位基因,一個與母親相同,一個就應與父親相同,如果全部一樣,可以確定親子關係,如果有3個以上的位點不同,則排除親子關係。
在DNA親子鑑定這門技術上,否定親子關係的準確率幾近100%,肯定親子關係的準確率則可達到99。99%(因爲不能排除有基因突變的可能。)
鑑證人員抽取了江湛的血液,進行DNA分析,與警方二十年前黑山大火檔案留存的屬於江允恆的DNA圖譜做了對比。
結果是。
江湛與江允恆無親子關係。
這份鑑定報告靜靜的躺在X市公安局會議室的桌上,在場的人,除了皛皛,其他人均是一臉驚,驚異過後,他們又興奮了起來。
江湛不是江允恆的親生父親,那麼他的親生父親是誰?
他的親生父親是否就是殺死周濱、邢曉磊、黃健的兇手?
這無疑是一條巨大的線索。
不過,線索是有了,查起來難度卻很大。
江允恆死的時候是12歲,和三名死者的年紀一樣,如果活着今年也是32歲,也就是說要查他的親生父親是誰,得從三十三年年前查起。
二十年前的事情查起來已經很不容易了,何況是三十三年前。
三十三年前,在場的人除了張又成以外,都還沒出生呢。
衆人看向皛皛,她正慢條斯理的喝着茶,這條線索本就是她發現的,她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都期盼着她能給出下一步的行動方向。
這時,林默走進會議室,將一疊資料放到皛皛面前,“這是你要的所有關於江允恆生母的檔案。”
皛皛放下茶杯,擡頭說了聲謝謝,然後將資料分發衆人,“來吧,幹活了!”
衆人看着手裡被分發到的資料,均是微微一笑,說到行動速度,還真是沒人比她快的。
景颯是習慣了,曹震也已經適應了,張又成只想在看資料前抽根菸,而小李板着一張嚴肅的臉,拿出筆,已經開始認真的在檔案上勾畫重點了。
林默坐到皛皛的身邊,在其他人開始看檔案前,他已經看了一些,敘述道:“江允恆的母親叫楚梨,XX年生人,23歲畢業於X市的城南師範大學,畢業後就嫁給了江湛,江湛也是城南師範大學畢業的,比她高一屆,是她的學長,結婚後的次年二月,她生下了江允恆。”
說完,他將一張照片遞給了皛皛。
照片裡的女子正是楚梨,應該是大學時期的照片,背景是一片梨花海,她站在中央,回眸時,被相機定格了這一瞬間,她清麗婉約,端莊嫺雅,皮膚很是白皙,脂粉未抹下一雙眼睛象秋天明淨的水波一樣,清澈寧靜,身形有些嬌小,弱質纖纖,穿着一件淺粉色的修身長裙,那粉色極淡已經接近白色,但很嫵媚,如同少女臉頰上最自然卻也最誘人的紅暈,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她的神情帶着一點若有似無的悽楚,眼裡的水波彷彿是含着的眼淚,似一朵嬌弱的小花,很容易引起男人的保護欲。
這樣的長相,不由讓人聯想到一句詩詞: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真是美麗又格外惹人憐愛的女人……
景颯道:“兩人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算是師兄妹,那結婚也算順理成章。”
大學就是一個萌發愛情的大農場,可惜能修成正果的鳳毛麟角。
皛皛關注的卻不是這一點,“次年二月……他們是什麼時候結婚的?”
“八月八日!”
“江允恆是足月生下的嗎?”
林默翻了翻警察專用的小筆記本,“妊娠39周,是足月。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曹震聽了,雙眉挑了挑,“林大隊長,你準備的可真充分啊,有問必答啊。”連江允恆是不是足月生的都查出來了,這速度和端木真是有的一拼啊。
林默依舊一副面癱表情,“這是做警察最基本的素養!”
在皛皛要求收集楚梨的檔案時,他也已經有了腹案,該查的和不該查的,他都查了,怎麼說他都是個優秀的警察,查案能力也是極爲出色的,而這種時候更不能在喜歡的女人面前丟臉。
“對,對,警察素養!”曹震笑道,心裡卻補了一句:追女人就追女人,扯什麼警察素養,知道你小子喜歡人家。
林默追求皛皛的事情,曹震早在她來的那一天就從張又成嘴裡聽說了,這件事他絕對支持,比起康熙,他自然更喜歡林默。
雖說不是同一個公安局的,但好歹也是警察,怎麼也該先就着他們自己人。
這就叫肥水不落外人田。
不過嘛……曹震瞅了一眼皛皛,剛纔林默坐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刻意將椅子往另一邊挪了挪,連手肘都不願意和林默的碰到,拒絕之意十分明顯。
看來是襄王有夢,神女無情啊。
皛皛淡定的不去理睬曹震的話裡有話,說道:“女人懷胎是十月,但實際是九個月,也就是說楚梨在結婚的時候已經懷了身孕了,算算日子,差不多有兩個月了。”
張又成因爲不能抽菸,嘴巴難受,吧唧了一下嘴,說道:“年輕人就是不知道廉恥!”
景颯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少倚老賣老,她要是活着,比你歲數還大,什麼年輕人。”
“我是說未婚先孕!”
別看張又成長得粗獷,爲人也直爽,內心卻是很保守的男人。
小李突然道,“張叔,我記得瑤瑤也是你和張嬸婚後8個月就生下的啊。”
瑤瑤是張又成的女兒,比小李小兩歲,還在讀大學,張又成到了三十一歲纔有了這麼一個寶貝閨女,疼進了心窩,因爲小李的父親也是警察,還是張又成的前輩,兩家關係很近,他這個李家幺子自然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臭小子,那是我老婆早產!”這話說得時候,他明顯底氣不足,老臉都紅了,“你小子少在這裡哪壺不開提哪壺。”
小李憨笑的閉了嘴。
皛皛看張又成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奉子成婚,因爲表情太明顯了。
張又成自然不會告訴他們,他三十歲的時候相親無數,好不容易看上個合意的,幾杯黃湯下肚就幹了不該乾的事。
婚前性行爲不可恥,但在婚前搞大人家姑娘的肚子,對於一個正直的男人來說,絕對是很沒品的事情。
皛皛輕咳了一聲,希望此問題能夠打住,警察是爲人民服務的職業,情操雖然需要高尚,但在男女問題上也和普通人一樣,男歡女愛,人之本性,沒什麼區別。
“不拐!”她叫道。
小李立刻站起來,“師傅,您說。”
皛皛指了指會議室裡的白板,他領會的點點頭,將白板拖了過來。
“第一點,楚梨並不是婚後有染,而是婚前就有了。”
小李將她提出的要點寫在了白板上。
這點大家都認可,這也明確了他們要查的方向。
景颯道:“你們說江湛結婚前知不知道這件事?”
張又成白了她一眼,“肯定不知道,知道了怎麼會娶她,說不定娶她就是以爲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種。”
這頂綠帽子戴得可夠鮮亮的,沒結婚的時候就已經戴上了。
皛皛卻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江湛的遺物裡,江允恆的東西被放在密封的箱子裡,沒有被扔掉,放置得也很整齊,二十年過去了也沒有發黴,我想他並非是一個無情的人。”
因爲人在極度厭惡一個人的時候,絕不會想要看到和這個人有關的東西。
撕掉,燒掉,扔掉,才符合情理,但江湛在長達二十年的時間裡依然保留着。
她又道:“所以有兩個可能性,第一如老張說的,他不知道孩子是別人的,婚後才知道,但礙於面子,不想讓外人知道,但又氣憤難消,開始酗酒、暴力。第二、他一開始就知道,不在乎養別人的孩子,以爲自己能一視同仁,努力想做個好父親,但隨着孩子長大,相貌、性格、乃至興趣,沒有一樣和他相同,於是從大度變成了介懷,從隱忍到難以忍受,開始酗酒、暴力。”
“爲什麼不離婚!?”景颯不解道,“既然不能忍受,那就離婚好了,酗酒是幾個意思,幹什麼要家暴,又打老婆,又打孩子,還是男人嗎?”
她生平最看不慣這種欺負女人孩子的男人。
“這不外乎兩種可能,一是面子,也就是所謂的家醜不可外揚,二……”皛皛頓了頓,“如果一開始他就知道江允恆不是他的孩子,但還是願意娶楚梨,那麼我想他一定很愛她。”
或許楚梨很美貌,但單憑美貌,不足以讓一個人男人戴了綠帽子,還願意養別人的孩子,至少也要有感情基礎,愛也好,迷戀也好,總要有一個讓他衝動的理由才行。
“這也符合他酗酒的前提條件,無論婚前知道,還是婚後知道,他對楚梨都是又愛又恨,氣憤難平卻又不願意放手,爲了逃避現實,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
景颯疑惑道:“他要真愛她,怎麼不留她的東西。”遺物裡並沒有楚梨的東西,連張照片都沒有。
“楚梨去世後,遺體是被父母接走的,也是他們出錢落得葬,既然是他們落得葬,你覺得墓碑上會寫什麼?”
景颯看了一下檔案,裡頭有墓碑的照片,“愛女楚梨之墓!”
“沒錯,愛女,但她已經結婚了,也沒有和丈夫離婚,無論這段婚姻是否美滿,只要沒有離婚,立碑人都應該是她的丈夫,除非她的丈夫比她先死。”
因爲女人一旦結婚,排在直系親屬第一位的不再是父母,而是配偶。
即便是父母出錢落得葬,立碑人的名字也應該寫江湛,那麼就該是‘愛妻楚梨之墓’,而不是愛女。
“我想楚梨的早逝,對她的父母是一個很深的打擊,江湛又成天酗酒,家暴,是衆人眼裡的人渣,可想而知他們會怎麼想,一定會認爲女兒的早逝都是這個男人害的,對他必定又怨又恨,所以在女兒死後,他們甚至不願讓他的名字出現在女兒的墓碑上。”
景颯懂了,“也就是說楚梨死後,她的父母可能拿走了所有關於她的東西,徹底和江湛劃清界限。”
這也就解釋了江湛沒有楚梨遺物的原因,
“至於孩子的東西,他會留下可能是一種追思吧!”皛皛呼了一口氣,又緩緩道:“其實在我看來,江湛就是一個懦弱,不敢面對現實,期望自己大度,但又完全做不到的男人,通常這種性格的人,會特別注重外界的眼光,十分懼怕被別人嘲笑,內心世界充滿了不甘,但又沒膽子去改變,所以買醉成了他唯一能做得事情,當酒精在血液裡沸騰的時候,恐怕也是他最無畏的時候,無畏的將憤怒和不甘爆發了出來,因此造成了家暴,但酒醒後,他會拼命道歉,求取原諒,只是道歉後,又會故態復萌罷了。”
於是,周而復始,不停的重複,終將他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景颯又道,“那楚梨爲什麼不離婚?”男人不願意離婚,女人也可以單方面提出,光是家暴這一條,就算江湛不願意,法官也該會判離的,但這兩人的婚姻維持了十幾年。
“不排除她也是個懦弱的人,畢竟很多家暴的婦女都沒有勇氣離婚,又或者她也有愧疚因素,這也是我爲什麼會猜測江湛可能一開始就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原因。”
如果江湛在知道後,仍願意娶她,在她心裡至少有一份感恩在。
張又成問:“有沒有可能楚梨在婚前被強暴了?”
林默回道:“不可能,按照黑山大火的檔案記錄,當她知道孩子死了以後就像瘋了一樣,對送孩子遺體下山的消防員又打又踢,甚至傷心的昏了過去,足以表明這個孩子對她有多重要,若是因爲強暴纔有的孩子,她不可能會將孩子生下來。”
皛皛也同意這個觀點,“江允恆的畫裡充滿了他對母親的喜愛,代表他和楚梨關係很好,她也是真心的疼愛他,所以強暴的可能性相當低,另外說到畫作,我有個大膽的猜測,我懷疑這個孩子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
“唉?”所有人都驚異的看向她。
景颯道:“你是說畫裡那個腰間不知道掛着什麼東西的火柴人就是他的親生父親?”
皛皛點頭,“畫中的人頭髮極短,就像仙人掌一樣,這就和江湛的髮型不符,江湛有一頭很濃密的黑髮,怎麼看都不像仙人掌,另外江湛給予他的童年並不美好,他卻特地畫了一家三口。”
曹震皺眉道,“會不會是楚梨曾帶他和親生父親見過面?你說過繪畫代表了孩子看到的世界,也是他的所思所想。”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那就好辦了,若她真帶孩子見過那個男人,我們也就多了一個查找的方向。”林默思提議道,“我們兵分兩路,一路查楚梨婚前的交往情況,一路查她婚後接觸過哪些人。”
曹震不由嘆道:“可惜她的父母在幾年前已經去世了,否則他們那裡肯定會有線索。”
沒有知根知底人的幫助,就算知道了查找的方向,也是大海撈針。
景颯卻是勁頭十足,“難查也要查,這就是我們的職責!”
“說的對,而且我有預感,這次我們一定能破案。”張又成信息十足的說道,他是老刑警了,就算能力不足,直覺還是很敏銳的。
“皛皛,你準備查哪個方向,要不要和我一組,我們閨蜜合璧,一定無往不利。”
“不,你們查你們的,我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衆人疑惑的看向她。
“我對江允恆的那篇作文很在意。”
景颯記得這是江姨婆說的,“就是那篇得獎了,但又被撤下的作文?”
“嗯!我想去一次江允恆生前讀書的小學。”
“我陪你去!”林默提議道,“江允恆和三名死者都是同一所小學的學生,或許真會有新發現。”
“不用,這件事我想一個人做。”讓他作陪,那還得了,後頭一定會有某人跟着的,到時候可就熱鬧了。
林默並不是沒感覺到她的拒絕,畢竟她表現的是越來越明顯了。
“現在我只想以案子爲重,不想被其他事情分心。”她可是隻有七天的時間,要是七天還沒破案,康熙就回來這裡,到時候就不是熱鬧了,可能是混戰。
而她實在不希望康熙背上一個襲警的罪名。
“好!”
林默也沒有繼續死纏,分外爽快的答應了,因爲他知道逼急了,可能連朋友都沒的做。
衆人看時間也不早了,在食堂吃了晚飯,也就散了。
皛皛又回到了休息室,將楚梨的檔案又看了一遍。
不只美麗,她還多才多藝,大學時代參加過不少文藝比賽,唱歌、鋼琴、詩朗誦,但體育不是很好,這倒也符合她給人的外在感覺——柔弱。
這樣的女子在大學必定會有很多人追,但爲何她會選擇江湛?
江湛全身上下用一個普通就能詮釋,家境也貧寒,實在挑不出什麼優點,若只是爲了肚子裡的孩子找一個父親,她應該還有其他的選擇纔對。
還是說真如自己猜測的,當時那種情況,只有江湛願意接受她和肚子裡的孩子,所以她就草率的和他結了婚。
她又翻了一頁,檔案上寫着楚梨做過不少高中生的家教,口碑極好,專長是化學和物理,她也期望自己能成爲一個化學老師,在家教過程中,她總是有辦法讓一些不喜歡化學和物理的孩子打心眼裡愛上這門學科,從而提高成績,爲此她還曾在大學裡分享過這方面的經驗,當時的教授還特地讚譽她,極有名師風範。
名師嗎?
若是沒有遇到這些苦難的話,她現在應該還活着,或許真成了一名師也說不定。
可惜人生就是那麼的世事無常。
皛皛合上檔案,擰了擰鼻樑骨,這份檔案她已看了好幾遍,暫時還沒看出疑點來,看來還是要從江允恆那裡着手,她看了一眼手邊的便籤紙,上頭是一所小學的名字和地址,字跡勁道十足,筆墨飛舞間是一氣呵成的氣勢,是林默的字,他留下字條後就走了,倒也灑脫。
她將便籤收進了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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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傳晚了,呵呵,我又卡文了,我呵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