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磊見過盒子裡的手之後,態度就很不同尋常,溫九慕問起來,他就說估計是誰的惡作劇。
壽宴還是要繼續的,溫磊卻頻頻出神,好幾次都差點冷場,幸而溫九慕也是生意人,別看他平時很溫和,其實也很會說話。
溫白羽都注意到溫磊的不同尋常,更別說和他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的溫九慕了。
九點多鐘的時候壽宴就不歡而散了,很多人不能當天就走,溫家有客房留客人,溫磊卻一直出神,都沒有主動安排,還是溫九慕去安排了客房,這纔沒出什麼笑話。
溫白羽回了房間,把自己的西服脫下來扔在牀上,活動了一下肩膀,他總覺得男人穿西服雖然很好看,但也只限於他看別人,例如看万俟景侯。
如果自己穿一天,就會哪都勒的難受,真是佩服鍾馗和鍾簡天天賣保險還要穿西服……
万俟景侯也走進來,看見溫白羽正在解袖口的扣子,也伸手要把西服脫下來。
溫白羽立刻制止他,笑着說:“先別脫。”
万俟景侯挑眉,說:“爲什麼?”
溫白羽笑着說:“好看啊!”
万俟景侯:“……”
万俟景侯也就沒動,只是把西服外套的扣子解開,然後坐了下來,給溫白羽道杯水,說:“你叔叔接到了那個盒子,你怎麼看?”
溫白羽皺着眉說:“我也覺得很奇怪,按理說之前那些事情都是衝着我來了,這次完全沒有必要把東西送到叔叔面前,難道是想拖他們下水?”
万俟景侯搖頭,說:“我倒不這麼覺得,或許你大叔叔早就已經下水了,你不知道而已。”
溫白羽奇怪的說:“這話怎麼說?”
万俟景侯說:“看他的反應。溫磊這個人的性格,不會因爲一點小事就被左右,但是今天他的表現很糟糕,當着一些生意上來往的富商走神,而且還是頻頻走神,說明他心裡有事,但是又不能和別人說。他應該知道那隻手的來歷……”
溫白羽點點頭,回想一下確實是這樣的,自從見到那隻詭異的手,溫磊就頻頻走神,而且蹙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而能讓溫磊蹙眉的,或許真的是一個難題。
但是另一個問題接踵而來了,那就是溫磊怎麼會知道和這種冰晶的骨頭,還有黑羽毛有關的事情。
溫白羽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站起來說:“走,咱們去聽聽。”
万俟景侯說:“聽什麼?”
溫白羽笑着說:“當然是聽牆根了。你別看我小叔脾氣挺溫和,但是他想知道的事情,肯定會問的,咱們就順便聽聽牆根。”
他說着,輕手輕腳的打開了房門,然後衝万俟景侯招了招手,兩個人就偷偷摸摸的到溫磊的房門口去了。
溫磊的房間關着門,裡面似乎沒什麼動靜,溫白羽還以爲在小叔的房間,只不過不等他們回身,就聽見裡面有一個聲音,是溫九慕的。
“溫磊,你又瞞着我什麼了?”
溫白羽睜大了眼睛,指了指門,眼睛裡迸發出光芒,果然溫磊和溫九慕在裡面,不過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如果不是提高聲音,門合的這麼死,什麼也聽不見。
這一聲之後,房間裡又安靜下來,溫白羽把耳朵貼在房門上,就聽見裡面有動靜,但是實在聽不清楚,也不知道溫磊說了什麼。
隨即門“啪”的一聲打開了,溫白羽正聽得仔細,險些栽進去,万俟景侯伸手一摟,摟住溫白羽的腰,把他拉回來。
溫白羽頓時有點傻眼,溫九慕正一臉怒容的拉開門準備往外走,也沒想到有兩個人這麼光明正大的聽牆根,就愣在了門口。
裡面的溫磊顯然還沒看見溫白羽他們,追過來說:“小九你去哪裡……”
他說着,就看到了一臉乾笑的溫白羽。
溫白羽聳聳肩,說:“我……我只是路過。”
溫九慕臉色不善的看着他,溫白羽說:“小叔,你又和大叔叔吵架了?”
溫九慕冷笑一聲說:“誰和他吵得起來,三腳踹不出一個悶屁來。”
他一說,溫白羽“噗”的一聲就笑了出來。
溫磊的臉色也很黑,看着溫白羽說:“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回去睡覺。”
他說着,抓住溫九慕的手,說:“小九,你跟我過來,我說給你聽就是了。”
溫九慕的態度軟化了一些,就讓溫磊攥着自己的手腕,溫磊要關門,溫白羽立刻用手攔着,說:“大叔叔,關於那個古董盒子的事情,如果你想說,也得讓我聽聽,不瞞你說,我前些日子也遇到了相關的事情。”
他一說完,溫磊的臉色立刻黑的像鍋底一樣,隨即搖頭說:“這不可能,這和你沒關係,你怎麼可能遇到相關的事情?”
溫白羽沒說話,只是從兜裡拿出一根黑色的羽毛,遞給溫磊。
溫磊臉上先是震驚,隨即又有些頹廢,招了招手,說:“你們都進來吧。”
溫白羽看見溫磊的表情變化,覺得有些奇怪,回頭看了一眼万俟景侯,万俟景侯擡了擡下巴,示意溫白羽跟進去。
衆人就走進溫磊的房間,都找了椅子坐下來,溫磊一個人站着。
溫磊的房間古色古香的,佈置的很典雅,在古董桌上,正好放着那隻盒子,盒子的蓋子關閉着。
溫磊的手放在那個盒子上,沉默了好一陣,溫九慕也沒有打擾他,就聽溫磊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才伸手把盒子打開。
盒子一打開,又是那隻只有骨頭的冰晶手,淡藍色的光芒在亮着燈的房間裡,也顯得很醒目,旁邊還插着一根黑色的羽毛。
那黑色的羽毛,和溫白羽的差不多。
溫磊把黑色的羽毛從盒子裡拿出來,終於開口了,說:“其實這種黑色的羽毛,我今天是第二次見,你們或許覺得他和普通的羽毛沒什麼區別,隨便哪隻烏鴉都有這種黑色的羽毛……第一次見,還是在我很小的時候,那時候小九你已經來了……”
溫九慕是溫磊父親收養的義子,但是說白了就是培養的徒弟,專門找一些手長得好看的,手指長的,看起來有力度的孩子撿回家來養,然後培養他們成爲土夫子。
這件事情溫九慕根本就不知情,溫磊起初也不信,但是後來漸漸也就信了,尤其是看到這個古董盒子的時候,他終於完全的信了。
溫磊說,他父親得過一種怪病,就是時不時會骨頭疼,隨着年齡的增長,骨頭裡會產生一種鑽心的疼痛,起初不明顯,後來乍疼一下就消失了,再後來能疼上一個小時纔會消失,那種從骨頭裡鑽出來的疼痛感,幾乎要了溫磊的命,溫磊每次都忍着,只是告訴溫九慕是以前受的傷,這些天天氣不好,又有些發作。
溫磊的父親也有這種毛病,而且也很明顯,起初以爲是關節有問題,去醫院做檢查,但是醫生看不出任何毛病,後來在道觀裡遇見了一個瞎眼的道士,他說他會摸骨,給溫磊的父親摸過。
瞎眼的道士非常感嘆,說他這個病,沒得治,而且是類似於一種遺傳,是上古觸犯了天威的一族,他們的族人世代受到詛咒,都會不得善終。
溫磊的父親哪裡相信,他倒了一輩子鬥,最不信的就是詛咒鬼怪了,如果真的有鬼怪,他爲什麼從來沒見過糉子起屍,也沒在墓裡見過鬼。
溫磊的父親當然不相信,可是後來他的骨頭越來越疼,甚至疼痛的時候,可以在黑暗的地方,看見自己的骨頭,正在隱隱發光,那種藍色的光,像鬼火,能透過皮肉散發出來……
後來溫磊的父親在下墓的時候被機關絞掉了一隻手。
溫磊淡淡的說:“斷手的骨頭,就是這種淡藍色的冰晶……我查了很多,但是都沒有記載這種事情的,倒是在西漢的野史裡見過,但是多半是神化的故事,也不能多信。”
溫九慕聽了非常震驚,說:“這種事情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溫磊並沒有接話,他當然是不想讓溫九慕知道,這種病幾乎是無解的,說出來也沒有任何意義,還會讓溫九慕擔心。溫九慕雖然性格溫和,但是心思太重了,總喜歡鑽牛角尖,溫磊就是怕他知道了鑽牛角尖。
溫磊岔開話題,轉而對溫白羽說:“我們雖然收養了你,但是你和我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所以我才說不可能。”
溫白羽想了想,自己確實也沒有骨頭疼的毛病。
万俟景侯皺着眉,盯着那古董盒子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沿着盒子摸了一圈,說:“有夾層。”
衆人都是一驚,趕緊去看那盒子,万俟景侯又說:“似乎沒有機關。”
他說着,手指用力,“咔”的一聲就摳開了盒子的夾層,裡面夾着一張紙。
紙很新,並不發黃,也不脆,看起來是新放進去的,上面有一排字,是揚州的一個地址,還有門牌號。
溫白羽認的這個字跡,和之前在小飯館裡留下來的那張紙,字跡一模一樣。
溫磊看着這個地址,先皺了皺眉,速記似乎想起了什麼。
溫九慕說:“你發現了什麼?”
溫磊笑了一聲,說:“既然已經讓你們知道了,我就不會再瞞你們。”
他說着,拿着那張紙晃了晃,說:“我父親的爲人,想必你們也或多或許知道一些,我有很多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這個地址我記得,是其中一個,很多年沒來往了,他跟着自己母親姓,姓鄒,叫什麼,我已經不記得了。”
溫白羽說:“看起來還是一個有年頭的老宅?不知道廢棄了沒有?這裡出現了一個地址,難道是想讓咱們過去?”
溫磊搖頭,說:“你不能去。”
溫白羽說:“爲什麼我不能去,我一定要跟着去,不然我不放心,大叔叔你纔是最沒權發言的。”
他說着,看向溫九慕,說:“是吧,小叔?我和万俟景侯都去,還能幫着你們。”
溫九慕想了想,點頭說:“明天一早就出發。”
溫磊被衆人晾在了一邊,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但是也沒有辦法。
溫九慕讓溫白羽回去睡覺,溫白羽和万俟景侯走出房間,溫九慕同時也把溫磊踹出來,說:“先去買去揚州的火車票,然後睡客廳。”
溫白羽:“……”
溫白羽見大叔老老實實的去找僕人買票,不禁戳了戳万俟景侯,說:“哎,你覺沒覺得我小叔特別有範兒?”
万俟景侯挑了挑眉,說:“快休息吧,明天還有的忙。”
溫白羽躺在牀上有些輾轉發側,一閉眼就是漫天的黑羽毛飄散下來,然後地上全是冰晶的骨頭。
溫白羽沒睡好,第二天早上衆人就出發了,因爲路程並不長,他們什麼也沒帶。
下了火車,溫白羽想先打聽一下這個地址是不是廢棄了,然後再打車過去。 Wшw¤ тт kān¤ C○
結果他們出了火車站,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豪車停在他們面前,從裡面走下來一個年輕男人,男人身材很高,穿着黑色的風衣,臉上戴着眼鏡,神情冷漠嚴謹,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看起來非常規矩。
男人走下來,對他們說:“是溫先生嗎,我家少爺已經在等了。”
衆人都有些吃驚,沒想到他們剛下車就有人來接他們,這比未卜先知還要神奇。
男人拿出一個紙條,上面寫的就是他們要去的地址。
衆人上了車,車子開了一個小時,已經到了郊區,纔看見前面有一座非常大的古宅,是四合院的造型。
車子在門前停下來,古宅裡面倒是非常冷清,已經是深秋,樹木都枯萎了,掉下黃葉子,散落在地上,稀稀疏疏的,看起來古意盎然。
男人臉上雖然冷漠,但是態度很嚴謹,引着衆人進去,說:“我家少爺姓鄒,全名鄒成一。”
他們說着,已經進了四合院,這座四合院遠看造型非常大,起碼也有三進三出,他們進入了大門,繞過影壁,一座巨大的天井,天井周圍種了幾棵樹,也都有些枯萎了,男人引着衆人進了正對着影壁的大廳。
大廳兩面牆上釘着聚寶閣,上面放着瓶瓶罐罐,大家都是識貨的人,一眼就看出來都是古董,而且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廳上一溜八個兩溜十六個座位,兩個座位中間加一個茶桌,茶桌是紅木的,看起來也是有錢人家。
男人請衆人坐下,說:“幾位稍等。”
他說着,端了茶出來,放在茶桌上,然後就從大廳走了出去。
衆人環顧了一下四周,這宅子非常冷清,好像只有男人一個僕人,而且看那男人的架勢,怎麼也不像是個僕人。而且他一直只說少爺,沒說過老爺,溫白羽覺得,八成大叔叔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已經過世了。
沒一會兒,就聽見“骨碌碌”的聲音從天井傳過來。
溫白羽就看見男人推着一個坐着輪椅的少年從外面進來。
少年看起來最多十八的年紀,面容有些蒼白,木輪椅,看起來也是個古董。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對襟衣,袖口挽起來,右手大拇指上一個全紅的翡翠扳指,食指上戴了一個極細的銀戒指,和這古意盎然的大宅倒是十分相配,他的腿上蓋着一個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體太單薄了,禁不住一點兒寒意,還是想遮住殘疾的腿。
少年的臉色非常蒼白,倒是嘴脣有些發橘色,看起來並不是血色,一雙眼睛是淡淡的茶色,鼻樑很高,嘴脣很薄,只是看着就覺得是個優雅的人。
少年被男人推着進來,輪椅越過門檻的時候,男人的雙手仍然放在輪椅後背的推手上,根本不見他用力,已經把輪椅提了起來,安安穩穩的越過門檻,再輕輕放下,竟然不出一點兒聲音。
溫白羽咂咂嘴,看了万俟景侯一看,万俟景侯點點頭,似乎是肯定意思,這男人看起來是個練家子,而且雙手和雙臂非常有力。
少年進來,笑着開口說:“昨天溫叔叔壽宴,小侄腿腳不方便,就沒能去掃溫叔叔的性,但是也略有耳聞,聽到了一些消息。”
他說着,又說:“我姓鄒,叫鄒成一,他是我的家僕,叫噫風。”
噫風二字出自葬經,葬經是風水學的老祖宗,不管風水發展到今日如何千變萬化,都需要根據葬經演變。
——“葬者,藏也,乘生氣也。夫陰陽之氣,噫而爲風,升而爲雲,降而爲雨,行乎地中則爲生氣。”
衆人一聽,也都知道這個小少爺是做什麼的了,估計還是繼承了家業,是個土夫子,不過看他雙腿這個樣子,也不知道還怎麼做土夫子。
溫磊說:“你怎麼知道我們會來,只是聽到了壽宴上的消息。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鄒成一搖搖頭,招了一下手,噫風拿出一個盒子,衆人一看,這盒子竟然和溫磊受到的一模一樣,應該說是一對。
鄒成一把盒子放在桌上,輕輕一撥,盒子就打開了。
衆人早有準備,果然裡面同樣是一隻冰晶一樣的骷髏手,還有一根黑色的羽毛。
只不過不同尋常的是,這隻手只有四個手指,其中一根斷了。
鄒成一把盒子的夾層打開,裡面放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金華的一個地址,地址就是溫磊和溫九慕的大宅。
鄒成一笑着說:“小侄腿腳不利索,再加上溫叔叔也是急脾氣,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就過來了,這才讓噫風去接幾位,希望不會唐突。”
溫白羽見他說話慢吞吞的,似乎一點兒也不着急,說:“這個盒子裡裝的東西代表什麼,你知道嗎?”
鄒成一笑着說:“不滿各位說,我倒是真知道,因爲這隻手,在我父親去世之前,我是天天看到的。”
溫白羽聽他這麼說,頓時後背有些發涼。
鄒成一繼續說:“我雖然不敢完全肯定,但是也有八成的肯定,因爲我父親的手在下斗的時候,右手斷掉了食指,只剩下四根手指,但是我父親的墓現在還在後山埋着。如果真是我父親的手,我不知道是誰把他挖出來的。”
溫白羽說:“那你知道這些冰晶的骨頭代表什麼?”
鄒成一又笑了一下,面容看起來很輕鬆,招手示意噫風,噫風彎下腰,附耳過去,就聽鄒成一說了一句什麼,噫風很快走了。
沒過一分鐘就回來了,把一個筆記本放在桌上,說:“少爺請幾位貴客看一個錄像。”
他說着,點開了一個視頻,視頻非常不清晰,看起來拍攝的年代比較久,所幸是彩色的。
視頻一開始,就是一個男人正對着屏幕,他的臉有一個很大的特寫,一上來就突然出現,頓時嚇人一跳。
那男人的面容和溫磊長得又幾分相似,看起來就是溫磊同父異母的兄弟了。
鄒成一很適時的解釋說:“這就是家父。”
視頻開始動了,鄒成一的父親,右手果然只有四根手指,食指齊根斷了,而且傷口已經完全癒合,年代很久遠了,看起來有些可怕。
更可怕的是,鄒成一的父親面色非常猙獰。
錄像應該是晚上拍攝的,屋子裡是暖色的燈光,但是這種暖黃色的光打在他的臉上,反而顯得異常猙獰可怕,他的神情非常古怪,似乎在極力忍受着什麼。
忽然,錄像裡的人動了,一下摔倒在地上,背後傳出人的聲音,錄像裡的人卻擺手,似乎制止他過來,然後鄒成一的父親就在地上突然嘶聲力竭的喊叫起來,一邊喊叫,一邊撕扯着自己的胳膊。
鄒成一的父親在地上打着滾,似乎疼痛難忍,然後極力的喊了一聲,“關燈!”
錄像裡暗了,有人把燈關上了,奇怪的事情就發生了,四周一片黑暗,似乎密不透光,但是鄒成一的父親身體卻發着淡藍色的光芒,那種光芒就如同溫磊說的,好像是從骨頭裡發出來的,能透過皮肉散發出來,異常的可怕。
錄像裡的人在地上瘋狂的打滾,用頭撞着椅子腿,不斷的嘶嚎,疼的一頭一頭的冷汗,幾乎昏厥過去。
就到這裡,錄像突然中斷了,屏幕黑了下去。
溫白羽看的心驚膽戰,沒想到有這麼痛苦。
溫磊和這個人是有血緣的兄弟關係,看起來溫磊的年紀比他要小一些。
鄒成一淡淡的說:“各位看到的是家父讓我記錄下來的錄像,家父曾經說過,這是一種類似於遺傳病的東西,是血脈裡帶來的,凡是族人都會有這種疾病,而且最後不得善終,家父去世的時候才三十九歲,身體除了疼痛,會發光之外,皮肉還會慢慢萎縮,最後只剩下骨頭,臨死的時候,會從骨頭裡長出一根黑色的羽毛。”
溫白羽一震,說:“黑色的羽毛?”
鄒成一點點頭,說:“家父一直在研究這種怪病,家父去世之後,最後只發現這種病會隨着年齡的增大而越來越痛苦。一般在三十歲之後纔會感受到,但是凡事也有個例……”
他說着,笑了一下,突然伸手放在自己腿上的毯子上,然後輕輕一掀,溫白羽禁不住“嗬——”的吸了一口冷氣。
鄒成一的一條腿已經變成了淡藍色的骨頭,從膝蓋到小腿中部,已經沒有了皮肉,只剩下骨頭,散發着淡藍色的光芒。
溫磊和溫九慕也同時皺眉,溫磊的身體現在只算是隱隱的發作,沒想到這個少年竟然已經承受了這麼大的痛苦。
鄒成一又輕輕的把毯子放下來,噫風蹲下來給鄒成一把毯子整理好。
鄒成一說:“家父去世之後,我也曾經研究過這些東西,正巧有些發現,溫叔叔也算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不知道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溫磊還沒有回話,溫九慕已經說:“當然有興趣。”
鄒成一笑着說:“家中是搞古董的,家父喜好收藏古董,小侄則是喜好收藏古書,瀏覽了無數古書,倒是發現了類似於這種的怪病,出現在西漢,但是在記載裡,並沒有提到它是一種病,而被說成是工藝品。”
鄒成一說:“西漢時代,有個廣川王叫劉去,劉去喜愛美色,他有兩個寵愛的姬妾,一個叫王昭平,一個叫王地餘,兩名姬妾是姐妹,劉去說會立她們爲王后。這個故事想必各位也聽說過,後來劉去生了病,其間有一個侍女無微不至的照顧劉去,終於得到了劉去的寵愛,就是有名的陽成昭信。後來陽成昭信善妒爭寵,爲了做王后陷害劉去的其他姬妾,劉去聽信讒言,將王昭平和王地餘扒皮、凌遲、鞭撻、火燒。”
溫白羽曾經聽過万俟景侯講廣川王的事情,而且奚遲曾經就是廣川王的一個門客,後來封了壑語侯,鍾簡還是被廣川王挫骨揚灰的。
鄒成一繼續說:“只不過我曾經閱讀過幾本古書,和這上面記載的有些出入,因爲加入了神化色彩,我起初也覺得不可信,但是之後又看到了幾本古書,都有相同的記載……廣川王的王昭平、王地餘兩個姬妾是有血緣的姐妹,被陽成昭信陷害之後,廣川王非常憤怒,認爲王地餘想要行刺自己,就把王地餘抓起來嚴刑拷問,陽成昭信建議將王地餘扒皮割肉,然後用鐵針去刺,劉去就命人把王地餘的皮剝下來,然後一片片割她的肉,奇怪的事情就發生了,王地餘的骨頭並不是常人的白色骨頭,而是淡藍色的冰晶……”
鄒成一看了一眼衆人,說:“換句話說,她跟我一樣,我們的老祖宗應該是一個人,所以她也患有這種怪病。”
劉去本身就喜大好奢,平日裡遊獵美色一個不少,而且專門喜歡挖掘古墓,收藏古董,喜愛別人都沒有的珍品。
廣川王看到王地餘的骨頭竟然是類似於翡翠的東西,就覺得非常不可思議,親手將王地餘的皮肉全部割下來,露出了裡面完整的骨頭,王地餘的骨頭並沒有完全變成冰晶,只有胳膊上的骨骼全部冰晶化了,其餘的地方就像夾雜着雜質的翡翠,雖然好看,但是並不完美。
廣川王生性殘暴,這個時候陽成昭信又進讒言,說其實王地餘是惑亂人間的怪物,大王是爲民除害,這樣看來,王地餘是怪物,那麼她的姐妹王昭平也必然是怪物。
劉去讓人抓住了王昭平,用同樣的方式扒皮割肉,果然不出所料,王昭平的骨頭有的地方也出現了冰晶。
這兩句屍骨在劉去眼裡堪稱奇蹟,他在墓葬裡見過無數的屍體,乾癟的,帶血的,保存完好的,但就是沒見過這種骨頭是翡翠的。
後來陽成昭信又抓了兩個人的侍女,同樣用殘忍的方法處死,但是並沒有發現翡翠的骨頭。
劉去對這種骨頭非常沉迷,爲了成爲王后,陽成昭信也幫對方打聽,他在一個術士的口中得知,這種翡翠的骨頭只有一種族人才會擁有,而翡翠的骨頭形成是非常痛苦的經歷,在當真正的翡翠骨頭全部形成的時候,人的皮肉也會完全的萎縮,變成一具骷髏。
所以這種族人都在尋求破解的方法。
真正能破解這種死法的東西,古書中並沒有提到。
陽成昭信把這件事告訴了廣川王,廣川王非常高興,封了陽成昭信爲王后,然後讓大量術士開始研究一種丹藥,揚言是可以剋制這種病發的丹藥。
因爲這種丹藥,廣川王很快就吸引來了一堆這種族羣的人,不過廣川王只是把他們當做工藝品,吸引過來無外乎就是扒皮割肉,把骨頭剔下來放在手裡把玩。
溫白羽聽着,不禁皺眉說:“這個廣川王,也真是夠殘暴的。”
鄒成一笑着說:“廣川王無所不用其極,後來突然暴死,他濫殺無辜的事情也被漢武帝知道了,漢武帝把他的家人發配到上庸去,而廣川王的屍體,也在上庸附近消失了,有古書說是棄市了,根本找不到屍骨……不過我查了一下,廣川王一輩子倒鬥,非常熟悉古墓,早在他當上廣川王的同時,就開始爲自己修建地下墓葬,而墓葬的選址,恰巧是上庸,也就是現在的湖北。”
溫白羽皺眉說:“你是想去湖北找廣川王的墓?想找那種丹藥?”
鄒成一點點頭,說:“我確實有這個意思,但是我腿腳不便,一直都是在籌劃,還沒有真正的行動,最近腿疼的更是厲害,似乎覺得再不去找,估計就沒有時間去找了。不知道溫叔叔幾位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去湖北走走。”
溫磊沉吟了一下,說:“按照廣川王這個狡詐的個性來說,很難知道他當時到底有沒有煉出剋制病發的丹藥,說不定只是引誘那些人的陷進而已。”
鄒成一笑了一聲,說:“溫叔叔,我父親找了一輩子,我找了十幾年,很確切的說,這種怪病就像一種詛咒,可能永遠也沒有解法,忽然出現了一絲希望,就算希望很渺茫,難道就不去找找嗎?”
他說着,神色變了變,又說:“我一輩子也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爲什麼要平白無辜承受這種無來由的傷痛?其實就算諸位不來揚州,我也準備下周出發去湖北了,還有幾天時間,諸位不妨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
鄒成一說完,溫九慕和溫白羽竟然一起開口了。
溫九慕咳嗽了一聲,溫白羽繼續說:“下週什麼時候出發,你給我們消息就行。”
鄒成一笑了笑,說:“既然大家都是爽快的人,下週出發,到時候噫風會開車過去接各位,咱們需要開車過去。”
溫白羽點點頭,衆人不再多停留,就坐了火車回金華去了。
一路上溫磊不怎麼說話,進了家門,才忽然感嘆的說:“我曾經說過一輩子都不再下鬥了,沒想到又要破壞規矩。”
溫九慕沒搭理他,坐下來寫了一個單子,上面都是一路上要用到的工具,然後塞給溫磊,說:“趕緊去準備。”
溫磊拿着看了看,有些無奈的笑笑,說:“是,老婆大人。”
溫九慕瞪了他一眼,一腳把他踹出門,說:“趕緊滾。”
溫白羽笑眯眯的看着他們,見溫磊走了,然後拽了拽溫九慕,說:“小叔,你幫我查個事。”
溫九慕說:“查什麼?這麼神神秘秘的。”
溫白羽笑着說:“不能讓大叔聽見,小叔你幫我查查黃老闆這個人。”
溫九慕奇怪的說:“人都死了,還查什麼。”
溫白羽說:“黃老闆之前下鬥,得到了一個刻在玉蠶上的地圖,玉蠶非常古怪,而且是用起屍的人皮包着,那個賣家還囑咐黃老闆一定不要把人皮丟掉,我覺得這個賣家有古怪,肯定知道什麼,我們在鬥裡也遇到了黑羽毛和冰晶骨頭,所以我覺得有些聯繫。小叔你人脈不是多嗎,幫我查查黃老闆和這個賣家。”
溫九慕點點頭,說:“行,我這就去。”
溫白羽等溫九慕走了,給在北京的雨渭陽也打了一個電話,讓雨渭陽幫忙也查查,畢竟溫九慕的人脈在南方,雨渭陽的人脈在北方,一起查也快一些。
雨渭陽告訴他沒問題,到時候查到了給他消息。
溫白羽收了手機,就看到万俟景侯也在打電話,說:“你給誰打呢?”
万俟景侯晃了晃和溫白羽一模一樣的情侶機,上面顯示通話結束,對方的名字是——奚遲。
溫白羽眼皮跳了跳,万俟景侯淡淡的說:“下週咱們要去湖北找廣川王墓,我就忽然想到了奚遲,或許他願意下這個鬥也說不定。奚遲是壑語侯,熟悉廣川王的爲人,而且恰好有點過節,應該會出不少力。”
溫白羽:“……”
誰說最毒婦人心啊,最毒的是万俟景侯纔對,奚遲和廣川王豈止是過節啊,廣川王想殺奚遲,而且把鍾簡挫骨揚灰,奚遲爲了鍾簡,找了兩千年,受了多少苦。
溫白羽都不用腦補,已經想到了這次下斗的畫面,奚遲何止是會出力這麼簡單,溫白羽就怕他出力出大了!
万俟景侯笑了笑,親在了溫白羽的嘴脣上,說:“奚遲剛纔答應了,說盡量這幾天就來金華和咱們碰頭。”
溫白羽說:“奚遲不答應就有鬼了。”
万俟景侯說:“有資源,要合理利用。”
溫白羽嘖嘖兩聲說:“老奸巨猾。”
他說着,又皺眉說:“我就怕奚遲他太感情用事了。”
万俟景侯說:“你放心吧,鍾簡已經復活了,奚遲的心病去了一大半,再者說了,有鍾簡看着他。”
兩天之後,奚遲和鍾簡就到了金華,溫白羽和万俟景侯去機場接他們,衆人回了溫磊的家裡,奚遲不禁感嘆的說:“沒想到你叔叔家裡這麼有錢。”
衆人坐下來,把事情說了一遍,奚遲聽了皺眉,冷笑一聲說:“這麼殘暴的手段,確實是廣川王的做法,劉去也的確讓我找過什麼翡翠骨頭,下斗的時候沒有找到過。至於你們說的丹藥,興許是有可能的,而且可能的機率還很大,因爲劉去雖然殘暴,但是倒鬥得到的金錢非常多,富可敵國絕對不是說笑,有錢手底下的能人異士纔會多,當時有很多煉丹的術士,劉去還進獻丹藥給漢武帝。”
奚遲正說話,溫磊和溫九慕就從外面回來了,他們去買了幾樣不太好搞的工具,一進家門就看到客廳的地方坐着兩個陌生人。
溫白羽說過要請幫手來,都是熟悉的人,溫磊也沒拒絕,他以前熟悉的人都不想再聯繫,畢竟沒什麼值得聯繫的。
兩人進來,打量着奚遲和鍾簡,鍾簡看起來很規矩老實,居家好男人的樣子,而奚遲……
十五六歲的模樣,看起來小巧可愛,甚至漂亮的雌雄莫辯。
溫磊和溫九慕都有些傻眼,難道這就是溫白羽找來的幫手,看起來也不怎麼靠譜啊。
奚遲笑了笑,繼續和溫白羽說:“當年廣川王給自己修陵,其實我也參與了,但是廣川王生性多疑,修好的陵墓突然就廢棄了,估計那時候已經開始覺得我功高震主了,怕他死了之後我去倒他的鬥,後來我打聽到了一些消息,劉去如果把墓葬建在上庸,也是合情合理的。”
溫磊和溫九慕其實算是正常人,然而奚遲說的話多半不太正常,溫白羽看見溫磊和溫九慕投來奇怪的目光,乾笑了兩聲,招手對奚遲說:“咱們還是到書房說吧……”
奚遲說:“上庸是現在湖北的竹山縣西南角,山水聚齊,雖然在西漢的時候比較偏僻,但是看起來是風水寶地。但是地界也不小,如果咱們什麼線索也沒有就去找,估計要廢不少時間。”
溫白羽也覺得如果只是知道在上庸,那上庸那麼多山,也不刨除是水墓,真是有的好找了。
但是不管怎麼樣,他們都必須要找,溫白羽一閉眼還能想到鄒成一掀開腿上毯子的時候那種場景,可怕的感覺讓溫白羽都一震,不知道要經受多大的痛苦。
溫磊也是這樣的體質,只不過還沒有完全發作而已。
衆人在金華住了幾天,溫磊和溫九慕是生意人,要打理自己的生意,而且接下來他們還要去湖北,一段時間不能做生意,又不能讓人知道溫磊和溫九慕是去下斗的,自然要打理一番。
期間溫九慕告訴溫白羽,他讓查的事情似乎不簡單,託人打聽了,但是什麼消息也沒打聽到,那個賣家似乎有意隱藏身份。
溫白羽也給雨渭陽打了一個電話,雨渭陽告訴他的同樣是這些話。
越是這麼說,溫白羽越覺得這個賣家不同尋常,很可能知道一些其他事情,又或許這個賣家就是黑羽毛的主人也說不定。
很快的噫風就聯繫了他們,已經敲定了時間,他們會開車到金華,接上溫白羽幾人,然後再開車往竹山縣去,因爲從金華到襄陽的時間就需要花費十五個小時,再從襄陽開車到竹山,用的時間太長,而計劃從金華開車到竹山需要十四個小時,而且開車方便帶工具,衆人就選擇直接開車過去。
他們一行人溫白羽、万俟景侯、溫磊、溫九慕,還有鄒成一和噫風,再加上新入夥的奚遲和鍾簡,一共八個人,正好噫風開了一輛八座的大車,空間很大,還能裝行李。
噫風把車停在門口,幫着衆人把要帶的行李放在後備箱裡,奚遲看着那輛車,笑眯眯的對溫白羽說:“啊呀,你認識的人都挺有錢的。”
溫白羽想說是啊,他們都挺有錢,只有自己沒錢。
鄒成一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降下車窗來,衝衆人笑了笑,說:“上車吧。”
溫白羽看他仍然穿了一件黑色的對襟衣,只不過身上還披着一個外套,大拇指上照樣帶着一隻紅色的扳指,食指上是極細極細的銀戒指。
溫白羽看他這麼瘦弱的樣子,想勸他在揚州等衆人回來,不過轉念一想,鄒成一的腿已經成這樣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估計也要自己闖吧,不然不會甘心的。
溫白羽上了車,坐在最後一排,万俟景侯坐在他旁邊,奚遲鍾簡和他們對着座。
奚遲對溫白羽勾了勾手指頭,側頭指了指鄒成一食指上的銀戒指,壓低了聲音說:“他那戒指可不簡單。”
溫白羽有些奇怪的瞟了一眼,那銀戒指看起來非常細非常細,比鐵絲還要細,如果不是鄒成一的手指本身就很細,估計戴在別人手上都看不見了。
万俟景侯說:“那是破解機關用的。”
溫白羽恍然大悟,這麼看來鄒成一也不簡單。
衆人都上了車,噫風最後上來,發動了車子,衆人開始啓程,往竹山縣去。
這個時候鄒成一從兜裡拿出一張地圖來,那張地圖是一個褐色的皮子,上面刻畫了路線,然後又用塗料描了一遍,雖然有些褪色,但是還看得清晰。
溫白羽雖然坐的遠,但也看到了地圖,說:“你手裡的是什麼?”
鄒成一把地圖交給後面的溫磊和溫九慕,說:“這是我兩年前收到的一張古董地圖,這張古董地圖上,標註着上庸有一個古墓,正好是兩千年前,也就是西漢時期的古墓,和劉去墓的時間吻合。我又查了很多資料,可以肯定九成九這張地圖就應該是廣川王墓。反正咱們也沒有目的地,不妨就按這個走。”
衆人傳閱的看了一下,地圖確實是古董,但是因爲年代太久了,和現在的地圖有很大的區別。
溫白羽看見這張皮一緊,說:“這是人皮?”
鄒成一點頭,說:“應該是。”
溫白羽說:“又是人皮?”
因爲溫磊不知道黃老闆的事情,所以溫白羽也不便多說,万俟景侯看了一眼,說:“不會起屍。”
衆人開車去,最命苦的當然是溫白羽,溫白羽提前準備好了暈車藥,但是並不太管用,一路車程不堵車的話需要十幾個小時,溫白羽就算在車上睡兩覺也不夠。
噫風開了四個小時,鍾簡就替他開幾個小時,奚遲要和鍾簡坐一起,就去了副駕駛,噫風把鄒成一從副駕駛抱下來,放在了原來奚遲的座位上,給他扣好安全帶。
鄒成一坐下來之後就拿出一本書在看,噫風還泡了茶放在他手邊上,鄒成一一邊看書,時不時再喝口茶。
溫白羽躺在万俟景侯的腿上,他最佩服在車上還能看書的人,尤其鄒成一坐的是倒座,要是自己早就吐了。
天黑下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荒郊野外了,因爲是跟着人皮地圖走,上了高速,很快又拐下來,七拐八拐的已經不知道在哪裡了,所幸地圖上的路雖然顛簸,但還是依稀存留着的。
天色太黑,路又顛簸,還時不時要攀山,再加上溫白羽已經“氣息奄奄”,衆人就停下來,準備在外面扎帳篷,吃個晚飯,然後好好休息一晚上。
噫風從後備箱裡取出一個摺疊的輪椅,把輪椅打開,然後鋪上一張柔軟的毯子,隨即才把鄒成一從車裡抱出來,放在輪椅上,又在鄒成一的腿上蓋了一張毯子。
衆人生了火,拿出鍋子,熱了熱帶來的飯,溫磊和溫九慕都有些感嘆,他們已經許多年都沒做這種行當了,以前的設備沒有現在先進,但是也都差不多是這樣的。
當然了,那個時候的土夫子都是各懷異心的,誰也不能信誰,都要戒備着對方。
溫磊看向溫白羽,溫白羽正和奚遲聊得開心,旁邊的鐘簡給他們盛了飯,端過來,奚遲笑眯眯的說了句什麼,讓鍾簡有點侷促。
總之幾個人的關係看起來倒是不錯,也不是表面關係,溫磊想着,看來自己的侄子比自己有能力。
噫風一個人拿着手電,去附近轉了一圈,溫白羽說:“讓人跟着他吧,不然荒郊野嶺的,再遇到什麼野獸。”
鄒成一笑眯眯的擺手,說:“不用擔心他。”
隨即對噫風說:“快點回來。”
噫風點點頭,去了很快就回來了,手電綁在胳膊上,抱回來很多樹枝,把火又添的旺盛了一些,然後從揹包裡取出一個水壺,說:“少爺,那邊有個山泉,我再去取點水來。”
鄒成一點點頭,噫風去了五分鐘,很快又回來了,把水壺裡的水倒出來,放在火上加熱,等沸騰之後,拿出行李裡的一套茶具,給鄒成一泡了茶。
大家都分了一杯茶,也不知道泉水是什麼泉,這深山老林的應該挺天然的,泡出來的茶清香撲鼻,合着有一股甘甜濃郁的味道。
溫白羽覺得,這何止是來找斗的,就是來郊遊的,坐着豪車,還能喝着好茶。
等吃完了飯,衆人就打算休息了,噫風第二天要繼續開車,鍾簡就說他來守夜,這地方守夜也簡單,應該沒有什麼野獸。
大家商量好了就鑽進帳篷裡,帳篷非常大,溫白羽躺在万俟景侯身邊,他一路上被搖的很疲憊,一躺下來就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
万俟景侯伸手攬着他的腰,親了親他的額頭,他的嘴脣特別溫暖,讓溫白羽嗓子裡咕噥了一聲,但是沒有拒絕,然後万俟景侯就變本加厲的順着溫白羽的額頭親下來,最後親在他的嘴脣上。
溫白羽睜大了眼睛,這些人裡鄒成一和噫風可不知道他們的關係,而且溫白羽也沒當着人親吻的愛好。
幸虧万俟景侯也只是輕輕的親了一下,隨即說:“快睡吧。”
溫白羽點點頭,被万俟景侯摟着還挺暖和,很快就睡着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就聽見“啊……”的一聲,然後是斷斷續續的呻/吟,溫白羽耳朵很尖,又是在野外,一下就醒了。
溫白羽睜開眼睛,帳篷裡本身就點着燈,一直沒有熄滅,就看見睡在最裡面的鄒成一已經坐起來了,靠在噫風身上,額頭上冒着汗,一張臉慘白的像鬼,嘴脣也不是之前看到的橘色,有些發紫發藍,整個人不停的哆嗦着,雙手壓在自己的腿上,整個人呼吸都非常粗重。
溫白羽下意識的看向鄒成一的腿,他的雙腿掩藏在褲子裡,看起來很細很細,不停的發抖,艱難的喘着氣。
噫風的表情仍然很冷漠,說:“少爺……”
鄒成一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擺手的動作好像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鄒成一身體一歪,就要倒在地上,噫風伸手一撈,將他抱起來。
鄒成一痛苦的咬着牙,牙縫裡露出痛苦的呻/吟聲,像一隻野獸一樣,臉上的表情也逐漸猙獰,溫白羽突然想到了那個錄像,錄像裡鄒成一的父親也是這個表情,那種從骨頭裡散發出來的痛苦,或許別人都不能體會。
鄒成一攥緊雙手,嘴脣被咬破了一個口子,噫風伸手撫摸着鄒成一的嘴脣,把流下來的血擦掉,說:“少爺,別咬了。”
他說着,手生硬的頂開鄒成一的嘴脣,把自己的手掌虎口放在他嘴邊上。
鄒成一毫無猶豫,突然張開嘴咬住他的手,嗓子裡壓抑着吼聲,身體不斷髮抖,溫白羽很快看到噫風的手掌流了血,濃重的血腥味慢慢溢了出來。
而噫風的表情仍然很冷漠,鏡片後的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似乎一點兒也不疼,根本沒當做一回事。
鄒成一的痛苦持續了有半個小時那麼長,等鄒成一終於安靜下來的時候,噫風輕喊了一聲:“少爺?”
鄒成一已經精神一鬆,頓時暈了過去。
溫白羽一直看着,但是也毫無幫助,又轉頭看着不遠處溫磊,估計那邊的人也醒了,大叔叔也有同樣的怪病,發作起來估計也是這個樣子,那種猙獰和痛苦,讓溫白羽有些震撼。
万俟景侯攬着他腰上的手緊了一下,輕聲說:“睡覺,明天還要趕路。”
溫白羽後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
他有些冷,一下驚醒了,睜開眼卻發現身邊根本沒有人,空蕩蕩的一個搭帳篷,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去向。
他心裡一緊,趕緊撩開帳篷,外面的篝火已經熄滅了,還有熱度,車子也在,裝備也在,但是竟然沒有一個人,溫白羽不知道他們去哪裡了,一點兒聲息也沒有。
溫白羽聽見“咔嚓……”一聲,突然轉過身去,身後的帳篷一下子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口棺材,剛纔“咔嚓”一聲,是棺材打開的聲音。
棺材的蓋子一點點自行打開,溫白羽睜大了眼睛,棺材裡竟然躺着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具渾身散發着藍色冰晶光芒的骷髏。
骷髏靜靜的躺着,忽然動了一下,然後骷髏的臉慢慢長出皮肉,緊跟着脖子雙手雙腿也開始長出皮肉,皮肉將藍色的冰晶骨頭包裹住。
溫白羽“嗬——”的吸了一口冷氣,看着那副長出皮肉的屍體,屍體猛地睜開眼睛,一雙淡茶色的眼睛撞進了溫白羽的眼中。
“鄒成一?!”
溫白羽一驚,頭腦裡猛地發暈,感覺有人搖他。
溫白羽迷迷糊糊的,万俟景侯把他搖醒,溫白羽騰地坐起來,四下一看,自己坐在帳篷裡,原來剛纔是做夢,旁邊万俟景侯都在。
溫九慕關心的說:“怎麼了白羽,做噩夢了?”
溫白羽喘了兩口氣,或許是因爲昨天晚上看見鄒成一發病,所以纔會有這樣的怪夢。
溫白羽一擡眼,就看到万俟景侯臉色不好的看着他,然後低頭親了他嘴脣一下,說:“晚上做夢竟然夢見其他男人?嗯?”
溫白羽:“……”
溫白羽心裡臥槽了一聲,心想着万俟景侯也發病了,發病了!
幸好這個時候鄒成一和噫風已經不在帳篷裡了,溫白羽還鬆了一口氣,万俟景侯丟人沒丟到外人面前。
很快帳篷的簾子就被打起來了,鍾簡走進來,看見溫白羽醒了,說:“早飯好了,出來吃飯吧。”
溫白羽站起身來,矮身從帳篷裡出來,就看到鄒成一坐在輪椅上,除了臉色蒼白了一些,一切都和平常無異,噫風拿了一個溼毛巾,把鄒成一的袖子捲起來,然後給他擦了擦胳膊,又捲起了他的褲腿,給他擦拭。
溫白羽知道肯定是昨天晚上鄒成一發病的時候出了太多汗,而這個地方洗澡是個問題,畢竟他們沒有那麼多水。
奚遲在火堆旁邊烤吃的,衝溫白羽招手說:“快看,烤兔子,一大早上就能吃野味。”
溫白羽走過去,果然奚遲正把兔子肉插在鉗子上烤,但是自家養了訛獸之後,溫白羽就再沒吃過兔子肉,畢竟那感覺太奇怪了。
溫白羽做飯的手藝不錯,他們帶來的調料也齊全,就弄了一些調料配在一起,灑在兔肉上一起烤,烤出來的香味特別大。
兔肉是噫風大早上打的,因爲他們不能帶走,就全都烤了,正好當早點吃,衆人圍攏在一起,溫白羽調的香味特別濃郁,兔肉本身沒什麼味道,但是被溫白羽一弄,竟然又嫩又鮮,還有一種燒烤的香氣。
衆人吃了早飯,就把火滅了,然後把行李搬上車,還是噫風開車,就準備出發了。
衆人上了車,溫白羽又開始睡覺,因爲昨天做了怪夢,所以沒有睡好,又吃了好多兔肉,胃裡太飽,上車之後就開始犯困了,加上路比較顛簸,搖搖晃晃靠着万俟景侯就睡着了。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竟然已經黃昏了,車子也停了下來。
溫白羽睜眼一看,好傢伙,四周竟然一片翠綠,都是低矮的灌木和草叢,他們的車子停下來,万俟景侯陪他坐在車裡,其他人都下了車。
溫白羽趕緊也拉着万俟景侯下了車,就看見鄒成一已經坐在輪椅上,手裡捧着那張人皮地圖,正在指着前面不遠處的一片湖,和衆人說話。
鄒成一說:“應該就是前面了,地圖上有這個山洞。”
溫白羽往前一看,又看了看地圖,乾笑着說:“何止是山洞,已經變成水洞了。”
万俟景侯指着人皮地圖的路線,說:“地圖上只有這一條路能過去,正好要穿過洞走,但是現在洞已經變成了水洞,咱們要走,估計要去附近的村子借船才行。”
溫白羽想說繞路吧,前面的洞看起來非常黝黑,一片碧綠色的湖水,一直通向洞裡,湖水正好淹沒了洞口的一半。
溫白羽是旱鴨子,最不喜歡走水路,而且水路潮溼,如果洞裡有動物的屍體,或者人的屍體,都非常容易屍變。
只不過溫白羽看了看地圖,旁邊的路竟然都是斷的,只有這一條,看起來也別無他法了。
穿過這個水洞,他們離目的地也就很近了,衆人研究了一番,就上了車,噫風開車大約十五分鐘,就看到了一個村落,村落環着水,肯定會有船。
這個村子環着水靠着山,雖然有船,但是很可惜的是船隻有三條,而且他們幾乎與世隔絕,說白了就是自給自足,要錢幾乎沒用。
溫白羽他們用一些先進的電子設備換了一條船,再多人家也不換了。
船很大,還是古老的漿劃的船,足夠坐八個人,但是問題也來了,船雖然能坐下八個人,但是行李不能背太多,還有就是水洞並不大,船這麼大,怎麼拐彎?
溫白羽他們想在村子裡找個嚮導,帶着他們劃過前面的水洞。
村民聽了卻震驚的看着他們,說:“你們竟然要去那個魔鬼洞?不能去啊!”
溫白羽奇怪的說:“裡面鬧鬼?”
村民說:“鬧鬼算什麼,裡面有吃人的魔鬼!我們這個村子,本來不是這麼少的船隻,你也知道的,我們靠打魚吃飯,挨家挨戶都要有船的,一個穿破了,還要有替補的船補上才行,但是現在只剩下三條了,就是因爲之前有好多人突然過來,說我們這裡有古墓,要買我們的船進山洞去看。”
溫白羽心想着,果然想什麼來什麼,水洞裡竟然有墓葬?那被水一泡,陰陽二氣泡的亂七八糟的,還不全都起屍了?
就聽村民繼續激動的說:“他們出了大價錢,還拿了好多東西跟我們換,而且並不是說來盜洞的,說是來科考的,是什麼什麼科研所的……我們當時就信了,租了船給他們,但是這個水洞,非常邪乎,老人都說這洞裡有鬼在哭,每次天一陰,就會聽到鬼哭的聲音傳出來,而且這種哭聲是千真萬確的,我們都聽見過,沒人敢靠近。我們這裡的人,是聽着鬼洞的事情長大的,誰敢去那裡送死?那些人就拿了我們的船,自己進去了。”
溫白羽說:“後來呢?”
村民嘿了一聲,說:“哪有什麼後來,後來就是他們都沒有出來。”
溫白羽說:“那指不定是他們從另一頭出去了?”
村民搖頭說:“我們也覺得是這樣,因爲我們都沒進去過,也不知道這條水洞有多長,就想着沒準其實很短,進去就能出去了,結果不是……幾天之後,有人去打魚,就看到一股紅色的水從上游流下來,你們猜,是什麼?”
溫白羽一怔,說:“血?”
村民點頭說:“沒錯,是血,太可怕了,順着水流一直衝出很遠,就從那洞口裡涌出來,一股一股的血,然後……然後還滾出了兩顆人頭來,怒目張牙的,我們認得,是那些進去的人裡面的,絕對沒錯。後來下了一場大雨,水漲起來了,漸漸才把血水沖走,等河水退下去的時候,你們猜,又發現了什麼?”
他說完,不等別人說話,又說:“竟然發現了一堆骨頭,被衝上了岸,實在太可怕了。”
村民說完,搖搖頭說:“我勸你們也別進去,真的是有去無回,而且裡面就算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被水泡了那麼久,那還怎麼值錢?”
溫白羽說:“我們不是來淘沙的,只是想從這個水洞穿出去。”
村民見他們執意要去,也沒有辦法。
沒有嚮導,只能自己撐船進去,他們裡面只有溫磊和溫九慕走過水路,對水路有些經驗,當天就挑挑揀揀的準備了一些東西。
他們本身想等着明天一大早再過水洞的,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陽氣足,而現在天色黃昏了,如果水洞長的話,那他們進去的時候太陽就下山了,夜裡陰氣太盛,恐怕出現變故。
不過就在他們整理裝備的時候,鄒成一的骨頭又開始疼起來,那種疼痛似乎撕心裂肺,他們想拿鎮痛的藥給鄒成一,但是止痛藥都要隔一段時間才管用的,其實鄒成一帶了鎮痛安神的注射劑,只不過這東西常用有免疫。
鄒成一說,還沒有真正到該注射的時候,還要再等等,不然真疼的時候,就已經不管用了。
鄒成一的疼痛時間比之前拉長了不少,這讓衆人都有些緊張,似乎覺得不能再耽誤了,疼痛的時間也來越長,而且頻率越來越高,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衆人商量了一下,準備在太陽下山之前就進洞去。
他們把行李搬上船,在船上是沒有辦法坐輪椅的,噫風把輪椅摺疊起來,放在行李堆裡,然後抱着鄒成一上了船,讓他坐下來。
衆人都上了船,溫磊和溫九慕掌握方向,他們畢竟是水邊長大的,划船還是小意思,很快就往水洞裡劃去。
水是碧綠的顏色,非常清澈,而且越靠近水洞,水的顏色就越清澈,甚至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到水底的樣子。
溫白羽扶着船沿,這種漂泊的感覺他實在不能享受,万俟景侯見他緊張的樣子,拉住他的手,說:“不是教你游泳了嗎?”
溫白羽一想起万俟景侯教自己游泳的那次,臉上就不自然的一紅,咳嗽了一聲。
鄒成一的腿沒有力氣,船上沒有依靠的地方,噫風就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鄒成一皺眉的看着水底,就在要進洞的時候,說:“你們看。”
他們是逆流行船,粼粼的水波從水洞裡緩慢的涌出來,並不湍急,因爲船比較重,就算不怎麼劃,也只是緩慢的往後退。
衆人低頭往水裡看,頓時都抽了一口冷氣。
挨近水洞的地方,綠水非常清澈,水底有一層水草,水草在水波中伸展着柔軟的肢體,在那些水草中,纏繞着一具一具的屍骨……
溫白羽皺了皺眉,那些屍骨有的已經變成了白骨,有的穿着厚厚的衣服,露出來的臉和手已經泡的腫起來,非常的可怕,而且死人也露出一種極具恐懼的表情,想必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溫磊沉吟了一下,說:“看來這個水洞不簡單,抄傢伙吧,大家準備好了。”
他說着,看了一眼溫九慕,溫九慕點點頭,兩個人又開始往前劃去。
進入水洞的一瞬間,就好像陰暗的房間突然拉起了窗簾,四周忽然暗下來,密不透光的黑暗一下席捲而來。
溫白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隨即打開手電,像四處照了照。
他們帶來的照明工具很齊全,手電的光線很足,人手一把手電,把水洞照的很亮。
只見水洞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狹窄,裡面很空曠,雖然船隻不能調頭,但是拐彎什麼的絕對沒有問題。
水洞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筆直的,前面能照到的地方很深,一直是直路。
溫白羽說:“這麼深?沒有十幾分鍾走不出去吧?”
奚遲笑了一聲說:“十幾分鍾?我看不像。”
他說着,指了指河水,衆人低頭一看,洞裡的水流似乎因爲狹窄,比外面要急一些,而且有越往裡越湍急的勢頭,他們是逆流,估計越往裡用來划船的時間就越多了。
溫白羽低頭看着水,忽然“嗬——”的喘了一聲,衆人順着他的目光往水底一看,綠水在黑暗中變成了黑水,淡淡的黑水之下,河底竟然有一排一排的人甬。
人甬全都沉在水底,而且面朝上整齊的排列着,大小都不太一樣,看得出來都是年輕男人的形象。
如果不是因爲洞裡漲了水,這簡直就是一個殉葬坑!
如今洞裡漲了水,他們漂浮在上面,就從這些人甬上面緩緩通過。
溫磊低着頭往下看,皺眉說:“這些人甬,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
他說着,万俟景侯說:“因爲表情。”
他一說,衆人都立刻明白了過來,人甬是爲了顯示墓主的財力和地位而用到的一種祭品,秦始皇的人甬大多威嚴莊重,是護衛皇陵的一種象徵。
而這裡的人甬,一個個面目表情猙獰可怕,皺着眉,攢着眼睛,似乎再忍受極大的痛苦。
這種表情太奇怪了,誰會用這麼猙獰的人甬做祭品?
鄒成一淡淡的看着水底的那些人甬,說:“我曾經見過古書上寫過一種刑法,並不是人甬,但是能做出人甬的造型。古時候有人用這種刑罰對待奴隸或者戰俘。把混合了特殊材料的泥漿從人的嘴裡灌進去,但是並不堵住人身上的九竅,等泥漿灌倒了極限,又不能吐出來,泥漿就會從人身上的縫隙裡流出來……”
他說着,看着衆人笑了一下,說:“泥從眼睛,鼻子,等等縫隙裡流出來,這種泥漿遇到風很快就幹了,糊在人的身體上,就變成了類似於人甬的東西。”
溫白羽聽得直起雞皮疙瘩,說:“怪不得這些人的表情這麼猙獰。”
奚遲點點頭,說:“廣川王就有這個愛好,只不過更有甚,他用的泥比較特殊,他喜歡把殺了的人放在大鑊中,加上桃木灰和一些□□來烹煮,等煮的稀爛,再在裡面加上泥,□□雖然致命,但是有防腐的功能。”
鄒成一繼續說:“那看來咱們是找對地方了,這個洞畫在地圖上,很可能是廣川王的拋屍地。”
衆人又往前劃了不久,溫白羽突聽“噗……”的一聲,似乎是從水裡冒出來的,立刻用手電去照水面,靜悄悄的什麼也沒有,水底一直都是那種一排一排的人甬,除此之外毫無動靜。
溫白羽說:“你們聽見什麼聲音了沒有?”
因爲溫磊和溫九慕在撐船,所以自然有水聲,衆人都沒聽見什麼特別的聲音。
“噗……”
“噗……”
又是兩聲,溫白羽肯定自己沒有聽錯,而且那種聲音是從水底傳出來的,在他們的身後。
溫白羽突然把手電往後照,喊了一聲“當心!”
只見手電的光一打,一張慘白的泥臉正好從水裡悄無聲息的鑽出來,已經扒住船的邊沿,正要往前撲。
船尾是行李,鄒成一和噫風坐在最後,他大喊了一聲,噫風伸手一推,快速的推開鄒成一,然後手上一摸已經多了一把刀子,“哧——”的一聲紮在人甬撲過來的手上,動作十分乾脆利索,把人甬直接釘在了船板上。
就在這個時候,突聽“噗通”一聲,就在大家的精神集中在一個人甬身上的時候,另外一個人甬已經偷偷的摸了上來,抓住鄒成一,一下將人拖進了水裡。
水很清澈,鄒成一被拖進水裡,水面上立刻涌出大量的水泡,顯然鄒成一沒有準備,一下嗆了水。
衆人都是一凜,鄒成一身體那麼瘦弱,而且還是殘疾,被拽進水裡,一下沉到了水底,豈不是凶多吉少?
万俟景侯按住溫白羽,說:“看好行李,我下去。”
他正說着,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甬從水底冒出來,發出“噗……噗……噗……”的出水聲,一個一個的往他們的船上爬。
就在電光火石只見,万俟景侯還沒有下水,突聽“噗——”的一聲巨大的水響,鄒成一已經浮上了水面,然後是“咚”的一聲,人甬掐住鄒成一的胳膊,將人狠狠的撞在船身上。
船隻被撞得劇烈的晃動了一下,鄒成一後腦被猛撞了一下,眼前一陣發黑,短暫的失去一秒的意識,很快就回過神來,突然擡起手,右手抓住人甬的脖子,就聽“哧——”的一聲響,鄒成一的手順着人甬的脖子一劃,人甬的腦袋突然歪了,從裡面噴出一股綠色的濃水。
“少爺!”
噫風喊了一聲,快速伸手擋在鄒成一面前,然後抓住鄒成一的肩膀,往上一提,就聽“嘩啦……”一聲,鄒成一被噫風從水中提了上來。
鄒成一大口喘着氣,癱在地上,體力有些不知。
噫風的手背上因爲剛纔遮擋了一下,被綠水大面積的腐蝕一片,發出一股燒焦的味道。
溫白羽這纔看清楚,原來鄒成一大拇指上戴的扳指並不是普通的扳指,扳指的內測有一個伸縮的刀片,要用的時候會彈出來。
“嘭!”的一聲,万俟景侯將一個人甬踹下船,說:“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快劃,下面的人甬被驚動了。”
溫白羽低頭一看,船上有血,鄒成一的手臂破了一個口子,腦後也有血流下來。
溫白羽趕緊搶過去,扯出紗布簡單的包紮了一下鄒成一的胳膊和腦袋,然後把船上的血擦乾淨。
但是血氣的味道很重,水底的那些人甬顯然已經聞到了血氣的味道,如果真是西漢的人甬,那就是餓了兩千年的糉子,全都爬上來的話,他們根本不夠塞牙縫的。
“嘭!”的一聲巨響,船隻似乎撞到了什麼。
溫磊罵了一聲,說:“背上行李,前面的水太淺了,咱們得用跑的。”
不斷有人甬從水裡走出來,撲到他們的船上。
万俟景侯和鍾簡一個人抓了一個包,快速的甩在背上背好,然後攔在船尾的位置,讓衆人趕緊拿行李。
前面的水太淺了,他們的船又太重,划起來非常吃力,衆人都匆忙的撿了行李,然後往前衝去。
噫風把鄒成一背在背上,立刻也衝下了船,溫白羽朝万俟景侯和鍾簡大喊:“快走。”
兩個人一邊退一邊跑,那些人甬對他們多少有些忌憚,但是人甬裡面是□□,打破之後會迸濺出毒水,万俟景侯和鍾簡也不敢貿然打碎人甬。
他們一路往前跑,身後的人甬很多,腳下的水越來越少,最淺的時候只到溫白羽的膝蓋。
水洞前面突然出現了岔路,一邊是湍急的水流,從洞裡涌出來,灌入他們所在的洞口,另一邊則是稍微潮溼。
衆人都沒有停留,他們不可能衝進水裡,只好選擇了潮溼的另一邊往前跑。
身後的人甬發出“吼……吼……”的聲音,但是追到岔路洞口的時候,就突然停住了,開始不斷的在原地打轉,往前往後的走,最後就都回頭跑了。
衆人鬆了一口氣,但是又同時提了一口氣,這些人甬無比堅硬,而且身體裡有毒素,又因爲極大的怨念陰氣很重,這麼重的陰氣,竟然也有不敢進入的地方。
洞裡只是潮溼,走幾步之後就沒有積水了,地上全是潮溼的石子和細砂,再往前走,竟然出現了石頭路,顯然是人工鋪成的。
一股風從石頭路的盡頭撲面而來,夾雜着一股陰冷的氣息,溫白羽總覺得洞的深處肯定有什麼陰氣更重的東西。
地面平坦了,噫風把鄒成一放下來,說:“少爺需要止血。”
衆人也停下來,鍾簡的胳膊也受了傷,万俟景侯倒是沒有事,地勢比較平坦,衆人就打算在這裡稍微整理一下。
噫風從揹包裡拿出止血藥,把鄒成一的紗布拆開,鄒成一抿着嘴脣,沒吭一聲,只是嘴脣稍微哆嗦了一下,噫風給他撒上藥粉,然後重新包紮上。
奚遲也在給鍾簡包紮胳膊。
就在這個時候,“咕嘟”一聲輕響,然後是“骨碌碌……骨碌碌……”
有什麼東西從黑暗的洞裡滾了出來,隨即“咔”的一聲滾過來,撞在了溫白羽的腳邊。
溫白羽看着撞在自己腳邊停下來的東西,說:“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