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爲什麼一個人在這裡?你的家人呢?”
漆黑的野外,一切都很蒼涼安靜,一個十歲的小孩蹲在地上,雙手抱着頭,把腦袋藏在兩個膝蓋中間,渾身顫抖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冷。
孩子聽到聲音,猛地擡起頭來,一個十歲的孩子,卻帶着老成和冷漠的表情,冷冷的看着和他搭話的女人。
女人看起來很年輕,她盤着頭,穿着一件紅色的旗袍,看起來漂亮又有氣質,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
女人慢慢蹲下來,伸手撫摸着孩子的發頂,說:“孩子,怎麼了?”
小孩卻“啪”的一聲打掉女人的手,冷聲說:“你走開,別管我。”
女人沒有走,而是繼續溫和的說:“你叫什麼名字?看你的年紀,好像比我兒子大幾歲呢。”
小孩抱着頭,使勁的搖,說:“走開!別跟我說話!”
女人說:“爲什麼不能和你說話?”
小孩擡起頭來,一雙血紅的眼珠子在漆黑的夜裡,格外嚇人,好像吃過人肉似的。
小孩用這樣的眼珠子盯着女人,說:“因爲我是怪物,我天生帶着災禍。”
女人看着小孩,並沒有露出害怕恐懼的表情,雙目中卻流露出了濃濃的哀傷,女人笑了一聲,說:“我何嘗又不是?咱們一樣的。”
她說完,小孩才發現,原來這個女人身上帶着淡淡的屍氣,那是天生的,在別人眼裡,恐怕她也是個怪物。
女人撫摸着小孩的發頂,溫柔的說:“我的孩子剛出生,就被人抱走了,因爲我是個怪物,他們怕我把孩子吃掉,我甚至……沒見過孩子一眼,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我從來都是一個人,不敢在一個地方常住,害怕被人發現自己的不同。孩子,我們是一樣的……但是無論如何,不要被壓垮,你沒有做過壞事,不該被人厭惡,孩子,別哭……”
第一次,有人說他沒有做過壞事,他是無辜的,那一刻,小孩子似乎得到了救贖。
後來孩子在村落裡生活下來,他跟在女人身邊,女人常常和他講自己的兒子,可惜的是,女人從沒見過自己的孩子。男孩一直在想,如果有朝一日他能走出村子,一定會幫她把孩子找回來,一定會……
……
唐子……
溫白羽和雨渭陽同時打了一個寒顫,溫白羽說:“叫什麼?”
老大爺重複說:“唐子……到底是不是叫這個,我也不知道了。”
老大爺說着,又看了看雨渭陽,說:“還真別說,小夥子你的面相,有那麼幾分像小紅呢,尤其是……是眼睛,小紅的眼睛非常漂亮,說起話來總是彎彎的笑着,唉……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雨渭陽再一次聽見別人說自己長得像小紅,心裡除了奇怪,還有隱隱的害怕,也不知道害怕什麼。
他們吃過了早飯,就帶着行李從農家樂出來了。
溫白羽還有點沒緩過神來,說:“你們說,老大爺口中的唐子,是咱們認識的唐子嗎?”
万俟景侯搖頭,臉上沒有表情,語調也很平靜,說:“看不出來。”
溫白羽想着,連万俟景侯也看不出來,那或許就不是他們認識的那個人高馬大卻異常憨厚的唐子了吧?
就聽万俟景侯繼續說:“但是也不排除。”
溫白羽說:“什麼意思?”
万俟景侯說:“我雖然沒有見過墳鳥,但是也在古書上看到過記載,墳鳥三十而焚,因爲墳鳥一族觸怒天機,並不能像鳳凰一樣在火中重生,而是化爲一堆黑土,隨着火焚的時間臨近,墳鳥也會受到天譴,神力變弱,漸漸枯竭。假設唐子真的是墳鳥,今年也是第三十年,那麼他能混在人羣中不被發現,可能是因爲神力枯竭的緣故……不過這些都是古書上的傳聞,無從考證。”
雨渭陽突然開口說:“這難道不奇怪嗎?先不說唐子到底是不是墳鳥,只是單說墳鳥一族,爲什麼要受到天譴?還有那個小紅,村民本身都覺得她人很好,只是聽說她是糉子和人的孩子,就要把她活活燒死,小紅並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啊。”
溫白羽也嘆了一口氣,大早上就聽這樣的故事。
溫白羽說:“咱們上山去看看吧,今天不是十五嗎。”
万俟景侯點頭。
他們一路上山,走了一個小時,溫白羽出了好多汗,有點走不動,万俟景侯停下來等他,說:“累了?我揹你。”
溫白羽趕緊搖手,雨渭陽還在呢,讓万俟景侯背自己,那也太尷尬了。
他們說話間,就有雨滴掉下來,溫白羽擡頭看了看,說:“下雨了嗎?”
雨渭陽皺眉說:“怎麼又下雨,山裡一下雨就不好走了,咱們快走吧,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找到地方。”
三個人加快腳步往山上走,走了不多久,万俟景侯突然停下來,低頭看着地上,說:“那些人來過了。”
溫白羽一看,地上果然有勘探的窟窿,不過沒有挖洞,似乎說明這下面沒有墓室。
雨渭陽站在旁邊,往四周看,突然指着前面,說:“哎,那邊有個洞。”
三個人走過去,果然就看見地上有一個大土坑,挖的很深,深坑裡又套着一個盜洞。
溫白羽跳下土坑,說:“咦?這地上的是什麼?”
他說着低頭去看,“滴答——”突然後脖頸子一涼,似乎有雨水滴在了溫白羽的脖子上。
溫白羽伸手一抹,說:“雨滴子還挺大……”
他的話說到這裡,突然“啊!”的大叫了一聲,然後“嘭”的一下跌坐在地上,震驚的看着自己的掌心,那上面不是透明的雨水,而是血……
雨渭陽也震驚的說:“怎麼有血?”
万俟景侯擡起頭來,他們旁邊有一棵很高的樹,樹葉茂密,本該是深棕色的樹幹,此時正流淌着血液,鮮紅的血水順着樹幹流下來,在樹坑積攢了一小波。
溫白羽嚇得睜大眼睛,說:“樹……樹在流血?”
万俟景侯眯了眯眼睛,說:“樹上有人。”
“有人?!”
溫白羽和雨渭陽同時驚詫的說。
万俟景侯又補充了一句,說:“死人,剛死的。”
溫白羽禁不住又打了一個哆嗦,說:“死人怎麼爬到樹上去了……”
溫白羽仰着頭往上看,但是樹葉茂密,再加上樹木太高,以他的視力根本看不清。
万俟景侯說:“應該是早上走的那波人。”
溫白羽說:“這個土坑也是他們挖的?我看這樣子是剛挖出來的,他們已經進去了嗎?這底下就是襄王的疑冢?”
万俟景侯說:“不知道。”
他說着,隨即把揹包摘下來,然後從裡面拿出鏟子,溫白羽有些激動,万俟景侯第一次下鏟子。
溫白羽和雨渭陽就站在土坑旁邊,万俟景侯微微彎下腰,將鏟子鏟進土裡,然後擰上鐵棍,一點點的往下敲,一邊敲似乎一邊在聽着什麼。
溫白羽和雨渭陽都是屏住呼吸,溫白羽是不知道万俟景侯在做什麼,不過看起來很專業。
雨渭陽雖然只是賣古董的老闆,不過也聽說過道上的一些故事,有些高手能夠僅憑鏟子下土的感覺和鏟子帶出的泥土就能辨別地下是否有墓穴。
万俟景侯突然不敲擊了,隨即伸手將鏟子帶上來,扔在一邊,說:“下面有中空聲,底下確實是墓穴。”
溫白羽說:“那咱們下去?”
万俟景侯點頭,還是老樣子,從揹包裡拿出手電遞給溫白羽,然後說:“拿好匕首,跟緊我,樹上那些人死得很蹊蹺。”
溫白羽聽他這麼說,頓時覺得後背發涼,趕緊跟上萬俟景侯,又轉頭對雨渭陽說:“跟緊跟緊。”
雨渭陽點點頭,跟着万俟景侯和溫白羽往盜洞裡走。
盜洞很深,至少有十五米以上,而且很陡,下了盜洞直接就是一個墓室。
溫白羽一下來,就感覺到一股涼氣,吹得他胳膊陰森森的,不禁搓了搓胳膊,說:“好冷啊。”
万俟景侯說:“是屍氣,積攢了很長時間。”
溫白羽更是一抖,說:“你們說,這是不是襄王的真墓?”
万俟景侯搖頭說:“不知道。”
雨渭陽說:“再往裡走走看。”
三個人往裡走,一下來的墓室非常大,墓室裡陳列着各種陪葬,十幾個石雕的侍女捧着石燈,每個侍女的臉部雕刻的都栩栩如生,表情全都不一樣,而且一個個都是大美人。
溫白羽走過去,仔細看了看,說:“嘖,雕的真好看。”
雨渭陽也很吃驚,仔細觀察着,說:“這雕工真厲害,好像活了一樣。”
溫白羽趕緊“呸呸呸”三聲,說:“什麼活了,別瞎說,墓裡這麼說太可怕了。”
雨渭陽:“……”
很奇怪的是,墓室的四個角有四個巨大的銅鐘,看起來非常沉重,就好像寺廟裡和尚敲得鍾一樣,不過這些銅鐘沒有吊起來,而是扣在地上。
溫白羽說:“這些鍾是幹什麼的?”
雨渭陽說:“我也不知道,不過看着品相,還真是很老的東西,這個墓就算不是襄王的真墓,也必然是個老坑。”
溫白羽看他雙眼發光的樣子,說:“你可別瞎動,一會兒惹怒了糉子,萬一起屍了,咱們就全完了。”
雨渭陽撇撇嘴,說:“我就看看,別這麼緊張。”
三個人走出墓室,往墓道里走,奇怪的是墓道里也有許多銅鐘,扣在地上。
墓道里的壁畫雕刻的非常講究,雨渭陽拿手電去招壁畫,說:“真的是襄王墓嗎,你們看,這些壁畫!是襄王和鴻鵠的故事,我還只在一個古書上看過,不過古書後面殘頁了,我還沒看過完整的呢。”
壁畫的第一幅,是一個樹林,一隻大鳥落在樹枝上,他身邊全是拿着長戟的士兵,一個穿着長袍的男人騎在馬上,身後跟着一個類似於文臣的人。
長袍的男人仰起頭來,正看着樹枝上的鴻鵠,似乎在和鴻鵠說話。
溫白羽指着那長袍男人,說:“這就是襄王了吧?後面那個人是誰?”
雨渭陽說:“不清楚,或許是食客,他們那年代,不就喜歡養一些謀臣食客嗎。”
他們順着墓道往裡走,第二幅壁畫是身後的食客在說話,手指着樹枝上的鴻鵠,面部表情非常激昂,似乎在做遊說。
溫白羽看着,突然拽住万俟景侯,說:“你看,這個食客的手背上!”
万俟景侯點點頭,說:“是火焰的標誌。”
食客的手背上赫然一個火焰的標誌,和他們之前遇到的那些火焰紋身一模一樣,這讓溫白羽更加好奇了。
第三幅壁畫是鴻鵠嘴裡叼着一個細長的東西,類似於樹枝,他的翅膀顯然受傷了,這幅壁畫定然刻的是鴻鵠剔下自己的翅骨做成匕首。
下一幅畫則是士兵用鐵索將鴻鵠捆住的模樣,鴻鵠張着翅膀,雙眼好像看着襄王,雖然只是壁畫,但是刻得栩栩如生,溫白羽總覺得鴻鵠的眼神非常悲傷,看得人心口發緊。
雨渭陽說:“這個襄王,也真是夠狠的。”
接下來的幾幅畫,都出現了那個有火焰標誌的食客,溫白羽奇怪的說:“這個人到底是誰啊,上次的碑文裡並沒有提到他,但是看這個壁畫,卻每幅都有,說明他是個重要人物啊,可是爲什麼沒有記載?”
雨渭陽摸着下巴說:“說的對,就算襄王神秘,那也有野史和傳奇記載,不過已經加入了大量的文字加工,不怎麼可信,而這個人竟然一點記錄也沒有。”
溫白羽說:“還有他的火焰紋身,非常可疑!”
三個人繼續往裡走,有一幅壁畫刻的是鴻鵠變成人形的樣子,這幅壁畫中,鴻鵠的眼睛是紅色的寶石。
雨渭陽嘖嘖稱奇,說:“這寶石,雖然很小,但是看起來太值錢了……哎,你有沒有發現,這個鴻鵠的長相,還挺像你的?”
他說着拱了拱溫白羽的胳膊。
溫白羽被他一說,不由得仔細去看那壁畫,壁畫上鴻鵠坐在大殿的地上,身上纏着鎖鏈,殿門口的地方站着一個長袍男人,則是襄王了,兩個人似乎在對視,不知道說些什麼,鴻鵠的眼神同樣充斥着悲傷。
溫白羽看着他紅寶石的眼睛,似乎要被吸進去一樣,那悲傷的眼神,讓溫白羽心裡一陣陣發顫,似乎就像共鳴,顫的溫白羽發慌。
溫白羽慢慢伸起手來,像着了魔一樣,用手指去觸碰壁畫上的紅寶石。
“別碰!”
万俟景侯突然沉聲一喝,溫白羽被他一喊,嚇得一激靈,突然收回手去,只不過已經晚了,溫白羽還是碰到了壁畫上的紅寶石。
“哐!”
“哐哐!!”
“哐——”
雨渭陽一激靈,說:“什麼聲音?”
溫白羽也嚇得夠嗆,漆黑的墓道里,兩側的扣鍾突然發出巨大的響聲,正在劇烈的顫抖着,擊打着墓室的石板,發出“哐哐”的聲音,似乎裡面有東西要隨時爬出來。
“哐!”
一聲巨大的聲音,溫白羽只覺得腳腕子突然被一把抓住,嚇得他“啊”的大喊了一聲。
溫白羽低頭一看,竟然是一隻帶血的手,緊緊抓着他的腳腕,溫白羽的褲子上已經染上了血。
那隻帶血的手,就是從溫白羽旁邊的扣鍾中伸出來的。
溫白羽嚇得不敢動,万俟景侯一把將他抓住,唰的一聲將龍鱗匕首拔出鞘。
“哧——”的一聲,血手的手背被化了一個大口子,有血水流出來,血手瞬間縮了一下,溫白羽趕緊往後退,但是那血手在縮了一下之後,突然又往前伸,“唰”的一下在溫白羽的大腿上抓了幾個血道子,指甲幾乎陷進他的肉裡,就想要生生摳掉溫白羽的肉似的。
溫白羽的腿一下沒了知覺,站都站不住,猛地栽進万俟景侯懷裡,顫聲說:“我……我的腿……”
万俟景侯將人背在背上,說:“血手上有毒。”
溫白羽突然睜大眼睛,指着前面,喊:“雨渭陽!雨渭陽!”
万俟景侯眼睛一眯,腳下猛地一踹,“嘭”的一聲巨響,身邊的扣鍾突然被踢翻起來,在空中翻了幾個圈,然後“嘭”的一聲正好把雨渭陽扣在下面。
扣鍾翻起來,露出了當下的人,是一個渾身帶血的男人,他血粼粼的手臂上還紋着火焰的紋身,臉色發青,嘴脣發紫,胸口上一個大口子,似乎被人開膛破肚了,腸子都要流出來了,明明已經沒救了,此時卻從地上站起來,神情呆滯,一步步的往他們面前逼近。
溫白羽捂住嘴巴,幾乎要吐出來,實在太噁心了,男人一邊走,一邊從開膛破肚的傷口處往下流淌着液體。
男人一邊往他們面前走,一邊擡起手來,他手上都是血,有自己的,也有溫白羽的,男人擡起手來,神情呆滯,卻異常可怕詭異,竟然伸出帶血的舌頭,開始舔自己的血,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喘息聲,說:“血……血……”
溫白羽後背都發麻了,又聽男人粗重的喘着氣,說:“血……救我……救我……”
他說着,目光變得貪婪,盯着溫白羽腿上的傷口。
溫白羽緊緊抓住万俟景侯的肩膀,說:“他……他是魔怔了嗎!”
万俟景侯說:“是被人控制了。”
溫白羽不知道,男人雖然被控制了,但是溫白羽的血又激發了男人的自救意識。
詭異的男人搖晃着往前走,万俟景侯眯了眯眼睛,手裡龍鱗匕首一轉,就聽“哧——”的一聲,然後是男人的哀嚎聲,万俟景侯竟然把男人手臂上紋身的一塊肉給剌了下來。
男人捂着手臂,突然跪在地上嚎叫着,溫白羽聽着那聲音直髮抖。
万俟景侯用匕首尖對着男人,隨即慢慢往後退,說:“抱緊我。”
溫白羽使勁點了兩下頭。
万俟景侯在路過扣鐘的同時,猛地一提,扣鍾翻起,万俟景侯一把拽起地上的雨渭陽。
雨渭陽被他拽住領子,一點兒也感覺不到万俟景侯的溫柔,簡直就是區別對待,差點被勒死了,不過他一睜眼就看見開膛破肚的男人,也就不嫌棄万俟景侯的粗魯了,立刻一句抗議的話也沒有,從地上爬起來,跟着万俟景侯往墓道里跑。
溫白羽意識有點渙散,趴在万俟景侯背上,雙手越來越沒勁兒,慢慢抱不住万俟景侯了。
雨渭陽看到溫白羽臉色慘白,說:“後面沒人追咱們了,停一下吧,溫白羽的情況好像不太好。”
三個人走進一間石室,万俟景侯將溫白羽放在一個石臺上,溫白羽已經閉着眼睛沒了意識,他臉色白的可憐,緊緊皺着眉頭,腿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染溼了整條褲腿。
雨渭陽嚇壞了,說:“這是怎麼了?”
万俟景侯臉色很難看,說:“剛纔那個人已經死了,身上被人中了屍毒,可以控制他的行動。看起來這個墓背後有人在守,裡面的東西一樣也不能動。”
雨渭陽想起來了,溫白羽只是碰了一下壁畫上的紅寶石。
雨渭陽趕緊摘下揹包,他特意帶了很多傷藥和止血,他一邊慌亂的找繃帶,一邊說:“我、我帶了止血藥,快點給他包紮一下,溫白羽流了好多血。”
雨渭陽還在慌亂的找繃帶,一回頭,不能嚇了一跳,然後老臉通紅,“啊……”的低叫一聲,說:“你……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
不怪雨渭陽老臉發紅,他一回頭,就看見万俟景侯低着頭,已經將溫白羽手上的褲管撕開了,溫白羽白皙的大腿上三道血粼粼的抓痕,看起來異常恐怖。
万俟景侯則是低頭親在溫白羽的傷口上,然後伸出舌頭,細細的舔吻着溫白羽的腿。
不等雨渭陽說完,就見溫白羽腿上的傷口被舔舐之後,竟然在慢慢的癒合,比任何止血藥都管用,一下就不流血了。
雨渭陽那叫一個震驚,瞪着兩個人久久不能言語。
溫白羽感覺身上很冷,就要凍成冰塊,身體也漸漸麻木,但是後來不知道爲什麼,傷口漸漸不疼了,身體的麻木也慢慢退卻,轉而代之的是絲絲的涼意和麻癢。
“啊……”
溫白羽身子弓起來,忽然吐出一聲呻/吟,隨即嘆息了一口氣,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是下意識的伸手抱住万俟景侯的頭。
雨渭陽:“……”
雨渭陽此時心裡是極其矛盾的,万俟景侯竟然可以讓溫白羽的傷口瞬間癒合,這是一件好事,但是他又很怕眼前的場景變成限制級,這還是墓裡啊,你們要親熱應該回家去啊!
溫白羽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很不對勁兒,他的腿上有什麼涼冰冰滑溜溜的東西在滑動着,有人桎梏着自己的腰和腿,腿上麻麻癢癢的,感覺非常舒服,讓他下面漸漸有了感覺……
“唔……”
溫白羽又喟嘆一聲,雨渭陽已經無奈的背過身去了。
溫白羽迷迷糊糊的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突然一個激靈,趕緊坐起身來,夾緊雙腿,他下面完全擡頭了!
而万俟景侯見他醒了,溫白羽腿上的傷口也差不多好了,就擡起頭來,用手擦了擦嘴邊的血跡。
“咕嘟!”
溫白羽頓時嚥了一口唾沫,欲哭無奈的看着万俟景侯。
万俟景侯倒是很冷靜,說:“傷口還疼嗎?”
溫白羽趕緊搖頭,心說傷口根本沒感覺了,有感覺的是下面好嗎!他竟突然被万俟景侯舔的有感覺了!
而且還是當着雨渭陽的面,以後要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雨老闆!
雨渭陽這時候才裝作剛剛發現他醒了,轉過頭來,特別浮誇的說:“啊!你醒了啊!太好了!傷口也不流血了……”
溫白羽:“……”
看來尷尬的不只自己一個,溫白羽瞬間就放心了。
万俟景侯說:“能走嗎?”
溫白羽雖然覺得腿上不疼了,但是他下面還難受着,這要是站起來就露陷了,於是搖了搖頭,很違心的說:“那個……我身上有點沒勁兒,再……再休息一會兒。”
雨渭陽自動腦補成了溫白羽是因爲快感所以全身沒勁兒,登時老臉又紅了,趕緊走到一邊坐着休息去了。
万俟景侯點點頭,從揹包裡把水拿出來,遞給溫白羽,隨即坐在溫白羽旁邊,說:“喝水。”
溫白羽確實渴了,一半是嚇得,一半則是因爲燥熱的乾渴!
溫白羽擰開瓶子正在喝水,万俟景侯突然垂頭,在他耳邊小聲的說:“我想吻你。”
溫白羽:“……”
溫白羽險些被嗆着,臉都嗆紅了,強忍着纔沒有咳嗽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万俟景侯卻完全沒自覺,突然抓住溫白羽的一隻手,按在了自己的那上面……
“咳!噗——咳咳咳咳!”
溫白羽終於一口水沒憋住,猛地咳了出來,咳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溫白羽的手被他按着,雖然隔着褲子的布料,但是溫白羽能清晰的感覺到,万俟景侯現在也很亢奮……
万俟景侯又低下頭,湊得更近,溫白羽趕緊和他拉開距離,說:“等等,我……我不想!”
溫白羽一瞬間看見万俟景侯的臉上有些淡淡的失落,聲音很輕,說:“對不起,勉強你了。”
溫白羽:“……”
臥槽臥槽!
溫白羽心中哀嚎,曾幾何時,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万俟景侯竟然學會了裝委屈!!
溫白羽看着万俟景侯的表情,感覺自己就像壓榨苦難人民的萬惡的資本家一樣,簡直不可饒恕。
溫白羽趕緊抓住万俟景侯的袖子,然後很慫的嚥了口唾沫,小聲的說:“呃……我是說……這是墓裡……不、不太好,等……等出去的話……”
溫白羽實在說不下去了,好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自己是個直男,溫家還等着他來傳宗接代呢,溫白羽的父母去世的早,兩個叔叔都是光棍,溫白羽算是獨苗,溫白羽就想抱頭痛哭,自己這唯一的獨苗就要頂不住了,馬上彎的不行不行的了,不知道溫家的祖墳上會不會冒青煙……
万俟景侯聽他這麼一說,隨即又恢復了平時的表情,然後握住溫白羽的手,還在他的手心裡輕輕颳了一下,說:“好。”
好什麼好啊!
一點也不好!
溫白羽哭着一張臉,把自己的手從万俟景侯的手裡抽出來,然後說:“行了,咱們繼續走吧。”
万俟景侯首先站起來,從揹包裡拿了紙巾,又把水灑在地上,把地上溫白羽的血跡給擦乾淨。
溫白羽看着他的動作,不解的說:“怎麼還給古墓打掃衛生啊?”
雨渭陽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万俟景侯清理乾淨血跡,說:“以免被不乾淨的東西,或者糉子發現。”
溫白羽點點頭,覺得很有道理,万俟景侯做事就是這麼嚴謹!
就聽万俟景侯又繼續說了一句,“你的血……味道很好。”
溫白羽:“……”
溫白羽想要收回前言,万俟景侯做事就是這麼神神叨叨……
他們出了石室,繼續往裡走,墓道里都有壁畫,除了第一個墓道提到了鴻鵠,其他墓道的壁畫都是描繪襄王功績的,看起來似乎是個好君主,就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美化的成分了。
溫白羽看着墓道,突然“咦”了一聲,用手電照着其中一幅。
這幅壁畫是一個少年,少年樹林裡,下着大雨,他懷裡抱着一隻受傷的小鳥……
溫白羽瞪着壁畫,雨渭陽說:“這是什麼意思?這個少年也是襄王嗎?”
溫白羽說:“我在龍背古村的龍冢裡看到過一個幻境,就和這個壁畫一模一樣……襄王在早年的時候救過一隻受傷的白鳥,白鳥的左翅斷了一根翅骨,當時雨下的很大,襄王就把小鳥放在懷裡遮雨。”
“左翅?”
雨渭陽說:“這麼說,襄王還對鴻鵠有恩了,也是左翅,怪不得襄王要鴻鵠的骨頭,鴻鵠就毫不猶豫的把骨頭剔給了他,原來是報恩嗎?”
万俟景侯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看着那壁畫,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想什麼,但又想不到。
墓道里都有扣着的銅鐘,溫白羽這回長了記性,緊緊跟着万俟景侯,什麼也不碰。
溫白羽小聲說:“你說這真奇怪,墓道里全是死人,卻沒有糉子。”
万俟景侯說:“銅鐘下面的,應該都是盜墓賊,碰了不該碰的東西。”
溫白羽抖了一下,說:“那……那也夠狠的,腸子都流出來了……”
雨渭陽一想到剛纔那場景就噁心,捂着嘴說:“快別說了!”
他們一直往裡走,慢慢的花紋更加考究,氣息也越來越陰涼,溫白羽搓了搓胳膊,說:“怎麼這麼冷?”
万俟景侯說:“是屍氣。要到主墓室了。”
他一說完,溫白羽和雨渭陽都愣住了,前面一扇大門,門是從下往上升起的樣式,門已經被打開了,而且下面還卡着東西,不讓門再落下來。
大門沒有完全撐開,下面一條能供一個成年男人爬行的空隙,可以鑽進去。
他們必須彎下腰來,才能看到裡面的場景。
還不等三個人走過去,就聽門裡竟然傳出了聲音,一個男人淒厲的喊叫聲。
“不!!不要!!救命啊!救我!啊啊啊啊——”
溫白羽和雨渭陽都被這悽慘的喊聲給叫的全身發毛,但是他們什麼也看不見,更加不敢趴下去往裡看。
隨即是“啪”的一聲,有東西掉在了開啓的門邊,一片血橫着濺了出來。
溫白羽還在發愣,已經被万俟景侯攬着腰一帶,錯後了一步,血跡沒有濺在他的身上。
而雨渭陽就沒那麼好運了,他站在門邊上,感覺褲腿上一陣溼熱,低頭一看,竟然是血跡濺了上來,就在門邊上,一隻斷手躺在那裡,還在往外冒着血!
雨渭陽臉色發白,胸口一陣發堵,嘴脣抖了兩下,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退了好幾步,靠在牆上狠狠喘氣。
溫白羽看他那模樣,知道是被嚇壞了,万俟景侯伸手讓他後退,說:“你們站在這裡別動。”
溫白羽想要抓着他,說:“你幹什麼去?”
但是万俟景侯的動作更快,溫白羽一眨眼,他已經矮身一滑,快速的穿過大門。
溫白羽還想叫他,就看見那隻斷手,搖了搖牙閉上嘴,過去扶住雨渭陽。
雨渭陽臉色慘白,似乎暈血,地上一大片血跡,讓人看了作嘔。
大門裡靜悄悄的,万俟景侯進去之後,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就在這個時候,墓道里傳出“噠噠”的聲音。
溫白羽和雨渭陽同時緊張起來,黑暗的墓道里傳來光亮,溫白羽就覺得眼睛被亮光一閃,隨即有人大喊:“有人!別動!再動開槍了!”
是幾個衣着統一的人從墓道里走了出來,他們每人都挎着槍,看見裡面有陌生人都吃了一驚,然後又看到地上的斷手和血跡。
幾個男人臉上都露出恐懼的神色,一個人說:“他……他們是人是鬼!”
“不會是糉子吧!?”
“管他們是不是糉子!給一梭子!要是糉子,就讓他死的更透點!”
他們說這,就舉起槍來,對着溫白羽和雨渭陽。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石門發出轟隆隆的響聲,竟然一點一點的往上擡起。
然後幾個男人端着槍,臉上突然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牙關咯咯作響的瞪着二人身後,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溫白羽還以爲万俟景侯出來了,但是看到他們的表情,就感覺很不對,而且背後涌來一股陰森的冷意,似乎真的有什麼站在了他們背後。
溫白羽和雨渭陽都下意識的不敢回頭,僵直的站着。
幾個男人牙關顫抖的更大,聲音抖動說:“鬼……鬼……鬼!!”
一個男人猛地扣動扳機,但就在手指扣下的一瞬間,他突然睜大雙眼,五孔流血,“嘭”的一聲向後跌倒,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幾個男人都嚇得後退好幾步,隨即調頭就跑,沒命的大喊着衝向墓道里。
溫白羽和雨渭陽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慶幸好,還是不幸好。
溫白羽雙手死死握緊,猛地回頭,“呼”的一陣風吹過,等他轉過頭的時候,身後已經沒有人了,空空如也,連個人影都沒有,更別說鬼影了!
石門大開着,裡面放着兩具棺槨,放眼望去極盡奢華,但最重要的是,主墓室裡沒有人!
沒有万俟景侯。
溫白羽心臟一緊,說:“万俟景侯呢?”
兩個人衝進墓室,除了陪葬品,棺槨,裡面靜悄悄的,什麼也沒有。
雨渭陽說:“這裡會不會有機關,可以通向別的地方?不然万俟景侯怎麼突然消失了?”
他說着,一回頭,頓時嚇了一跳,只見墓室中一個棺槨竟然是開着的,裡面躺着一個人。
但仔細一看,並不是人,而是一塊巨大的玉雕。
女人靜靜的躺在棺材裡,雙目閉合,面容安詳,她的頭髮盤起來,穿着一身鮮紅色旗袍。
就算女人合着眼睛,也能看得出來,她眉眼的樣子,和雨渭陽真的有幾分相似!
女人的手上捧着一塊血玉……
溫白羽睜大眼睛,說:“這就是村民說的小紅?”
雨渭陽說:“她手上的是血玉!”
溫白羽什麼也不敢動,只好挨近兩步低頭去看,血玉並不完整,看起來磕碎了一部分,只剩下一個不規則的形狀,那血玉的顏色十分溫潤,但一想到這是如何侵泡而成的,頓時又讓人不寒而慄。
溫白羽奇怪的說:“爲什麼小紅要安葬在襄王的墓裡?”
雨渭陽也不知道,溫白羽說:“咱們還是先找万俟景侯吧。”
溫白羽在墓室裡轉了一圈,沒有看到任何像機關的東西,他又不敢隨便觸碰,就在他無計可施的時候,突然發現另外一具棺槨上有個熟悉的花紋。
溫白羽快步走過去,不禁有些吃驚,另外一具棺槨的側面,在很不起眼的地方,刻着一個火焰的紋飾,然後旁邊刻了些蠅頭小字,溫白羽看不懂,就想叫雨渭陽來看。
溫白羽剛說:“雨渭陽!快……”
快來看沒有說完,棺材蓋子突然悄聲的劃開了,溫白羽嚇得睜大眼睛,從棺材裡伸出一隻大手來,一把抓住溫白羽,轉瞬之間將溫白羽拖進了棺材裡。
雨渭陽聽到聲音回頭的時候,棺材蓋子已經悄悄合上了,雨渭陽一轉頭,身後就沒了人,連溫白羽也不見了。
雨渭陽頓時緊張起來,不敢大聲,說:“溫白羽?你在哪裡?溫白羽?”
沒有人回答他……
溫白羽被拖進棺材的一霎那就暈了過去,棺材底下是空洞的,那人拖着他往下走,下了洞,將溫白羽抗在肩膀上。
棺材下面別有洞天,又有墓道連接,儼然是墓穴的地下二層。
那人扛着溫白羽一直往前走,走到岔路的時候,忽然就駐了足,也沒有轉頭,而是呵呵低笑,對着黑暗的墓洞,陰沉的笑着說:“真沒想到,你竟然活着走出來了,想要支開你果然不容易,你讓我很吃驚。”
万俟景侯站在黑暗中,他身上全是血,大大小小的傷口,有的深可見骨,正往外冒着血,但所有的傷口都在自動癒合着。
万俟景侯臉色陰冷,充斥着一股遊走在急躁邊緣的氣息,眯眼盯着扛着溫白羽的人,說:“放下他。”
那人並不放下溫白羽,只是說:“我要他的血。”
万俟景侯的聲音冷冷的,帶着一股讓人恐懼的暴戾,說:“我說了,放下他。否則先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