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是一年了——”發出這聲嘆息的,是陳通達。
大年三十,明陽市裡面就沒有什麼活動了,畢竟是中國人的傳統節日,大家都急着回家吃年夜飯看春晚來着,誰也沒有心思把時間耗在單位裡面。
除了一些工作性質比較特殊的單位,大部分人都已經回家了,現在街道上基本上都是冷冷清清,車輛都沒有多少,更不用說行人什麼了,倒是偶爾出現的就是放花炮的孩子們。
今年的春節,居然沒有下雪,這在明陽的歷史上也是屬於比較少見的。
大概是因爲去年春夏兩季發生了大規模的洪澇災害的緣故,今年的天氣就顯得有點兒旱了,正應了大澇之後易大旱的老話。
陳通達的心情也比較複雜,畢竟去年防洪取得了輝煌的勝利,但是今年的抗旱工作是不是也能夠順心如意,就很難說了,畢竟這事兒比較防洪來更難以琢磨。
倒是戴萱在一旁正在觀看春晚節目,看到了柳如煙獨唱的時候,就對陳通達說,“快看,那個女孩子就是跟明洛傳出緋聞的那個柳如煙——呀,長得確實很漂亮嘛——”
陳通達頓時老臉一黑,“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回頭我可是得好好警告這小子一番,做人還是的潔身自好,別有的沒的招惹麻煩。”
他這麼說也是用心良苦,自己一家現在發展的如此之好,跟當初蕭名學的提攜是分不開的,雖然說自己父子倆在蕭名學最艱難的時候,爲他翻案起了決定性作用,但是一碼歸一碼,蕭名學對自己一家的照顧也是很得力的,否則自己也沒有這麼容易就在幾年之內從一個老師變成正廳級的地級市的市長。
拋開這些事情不說,就以自己跟蕭名學之間的老同學關係,也容不得陳明洛做出什麼對不起蕭瀟的事情來吧?
“這混小子,年三十也不知道回來——”陳通達很鬱悶地說道。
“不是說洪總理臨時召見嗎?回不來也是正常的——”戴萱回答道。
對於兒子能夠兩次被洪總理親自召見,戴萱的心裡面還是比較激動的,這是多麼長臉的兒子啊,放到同齡人裡面,真的是獨一無二的,就是再往上數一輪兒,也沒有多少人能夠達到這個程度,至於說到財富什麼的,更是無人能及。
戴萱就覺得自己比較偉大,給老陳家生了這麼一個優秀的兒子,可以得傑出貢獻獎了。
“我總覺得這事兒不靠譜兒,洪總理那麼多事兒要處理,又是大過年的,怎麼有時間去召見他?要是桑副總理召見,還是有點兒可能。”陳通達總覺得這事兒不太可能,他懷疑是陳明洛自己在外面有些什麼事情,所以那這種話來晃點自己。
畢竟,你就是有所懷疑,也不可能致電洪總理辦公廳,去查證這件事情的真僞吧?
就算是自己這個正廳級的幹部,也是無緣拜會洪總理的,想起這件事情來,陳通達就覺得有些忿忿不平,你說這算是怎麼回事兒了?老子纔是一個正廳級,兒子就已經是副廳級了,難道說再過兩年,自己還不如兒子的級別高了?
雖然這不是什麼壞事兒,但是陳通達還是覺得有些彆扭兒,這個兒子實在太妖孽了。
“那也沒什麼不好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嘛——”戴萱卻覺得這事兒是理所當然的,“當時候兒子的級別高了,總就沒有人說這是老子提拔的結果吧?就算是老子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把兒子提拔得比自己級別還高吧?”
“你說的這話,倒也是沒錯兒——”陳通達對此倒是比較贊同的。
喧囂的春晚終於落幕之後,就是一系列新聞節目,這個時候,陳通達和戴萱夫妻倆就接到了陳明洛打過來的電話。
“老爸老媽新年好——等下午我差不多就能回明陽了——”陳明洛在電話中說道。
“你到底在哪裡呢?”陳通達問道。
“京城啊,剛跟洪老闆吃過年夜飯,現在已經出了大內,往酒店趕,機票什麼的,洪辦的工作人員已經幫忙給訂好了。”陳明洛在電話中回答道。
“真的假的?”陳通達表示非常懷疑。
陳明洛倒是沒想到這件事情居然都有人懷疑,不由得苦笑道,“早知道就留張影了。”
不過這時候,戴萱就喊了起來,“老陳,快看電視上,又咱們家兒子呢!”
陳通達扭頭一看,正看到九常委出現在京城各界人士的新春茶話會上的鏡頭,果然,在一羣名流之中,看到了陳明洛正坐在那裡狂吃蛋糕的畫面。
“嘿,這小子!”陳通達頓時笑了起來,估計在這種場合,這樣的鏡頭還真是很難看到,也不知道是剪輯人員疏忽了還是怎麼的,居然直接就放出來了,真的是讓人非常無語。
不過這也說明了一件事情,至少陳明洛現在是在京城的。
“一點兒也不穩重啊,哪裡像個副廳級幹部——”戴萱看了之後,埋怨了兩句。
陳通達看了之後卻笑道,“沒有什麼不好的,什麼樣的年紀就要做什麼樣的事情,這種行爲,擱在別人身上是要惹麻煩的,擱在兒子身上,那就是閃光點了,即便是一號首長看了,也會覺得這個小傢伙很有意思,但是卻不會覺得這事兒是不嚴肅不尊重什麼的。”
“不懂你們這些當官兒的都是怎麼考慮問題——”戴萱搖了搖頭,表示很費解。
陳通達解釋道,“其實身在規則之中的官場中人,都是具有兩面性的。一方面是要維護這個規則,因爲這個規則是自己的利益所在,是同自己一體的,必須得維護它的尊嚴,因爲這麼做就相當於是在維護自己的尊嚴。但是同時,大家也早就厭倦了這種體制的森嚴,很希望能夠超越它。就比如說美國的總統,你看人家多自在,平時有工作是工作,休假什麼的,都給普通人一樣,但是在國內就不行。”
“國情不同嘛——”戴萱回答道,“就像你纔是個市長,還不是已經忙得腳步沾地了?”
“對,國情不同,其實就是體制不同。”陳通達說道,“但是不能否定,很多身在體制之中的人,對體制的某些不合理之處產生反感,尤其越是到了高層,越對這些事情反感。所以,有時候能夠見到那種很自然地跳出規則之外的事情,大家的心裡面還是有些興奮的。當然了,這個前提就是,跳出這個規則的人,是大家可以接受的。”
陳明洛對於整個官場而言,本身就是一個異類,可以說,在別人身上不可能得到大家認可的事情,要是發生在他身上的話,大家就會覺得非常自然,而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就拿今天在新春茶話會上狂吃蛋糕的事情來說,犯到任何一個嘉賓身上,估計明年就不會邀請他了,如果是體制中的幹部的話,估計也是要被申斥一頓的,但是發生在陳明洛的身上,大家只會對這個年輕人多了很多關注,打聽一下他是什麼來歷,然後就很驚訝地表示,這個小夥子不錯啊,居然辦了這麼多大事兒,是個人才,你看人家吃蛋糕的時候,是多麼瀟灑自如啊,由小見大,可見成功的人總是與衆不同的。
“早點兒睡覺吧,盡扯這些有用沒用的東西,明天還要應付很多事情呢——”戴萱對陳通達說道。
當了市長之後,迎來送往的事情自然很多,就是在明陽這地方,上杆子巴結的人就很多,尤其是春節這種重要的節日,怎麼可能沒有人上門拜訪?
陳通達已經想好了,明天閉門謝客,自己兩口子躲出去,省得在家裡面麻煩。
“咱們去陽朔怎麼樣?跟老蕭他們一家子聚聚?”陳通達突發奇想道。
“快算了吧,你以爲人家老蕭跟你一樣啊?”戴萱立刻就反對道,“人家比你精明多了,知道怎麼樣運用手裡面的關係網絡,估計這個時候,他可能正想着去京城活動活動呢。”
“嘿——”陳通達聽了之後,倒是沒有反駁。
既然自己都想着要到省城躲一躲,那麼蕭名學身爲省委常委、陽朔市委書記,也不可能沒有存了同樣的心思,沒準兒真的像陳明洛說的那樣,去了京城活動呢。
不過這話才說了沒幾分鐘,蕭名學的電話就打過來了,“通達,應該還沒睡吧?”
“沒有呢,蕭兄新年好啊。”陳通達笑着說道,“打算早上給你拜年的,沒想到你這會兒打過來電話,那我就省事兒了。”
“這些事兒就不提了,我是問你,春節就在明陽呆着嗎?”蕭名學問道。
“我本想去陽朔找你的,順便避一避風頭,可是考慮到你肯定也很忙,所以就沒提這事兒。”陳通達老實回答道。
“那你就來陽朔吧,我沒打算這幾天就去京城,咱們兩家一塊兒在陽朔聚一聚吧。”蕭名學說道,“也不愁沒有地方,明洛的別墅就不錯嘛,再來兩家人也住得下。”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我們一早兒就過去。”陳通達同意道。
“唉,如果說那樣就得給兒子再打個電話了,省得他一頭扎回明陽來。”戴萱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