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永江仍然不在意,炸的乾脆的油條在嘴裡嚼的吧唧吧唧的,“那有什麼,清明祭祖的時候,給祖宗吃的東西,最後還不是都進了我們的肚子嘛。我記得小時候我爸跟我說,祖宗吃完的東西我們在吃,那是有好處的,據說有祖宗的靈氣。”
“那還不是人家的剩飯,”我撇了撇嘴,然後繼續吃着油條。既然彭永江這麼說了,那麼吃這個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但是,”彭永江嘴角忽然瞥出一縷奇怪的笑意,“那是給自己祖宗的東西,我們才能吃。不過這個應該不是給我們的祖宗吃的吧?也不知道,搶人家祖宗的飯吃,人家會不會過來掐死我。”
“嘔!”我胃裡一陣翻滾,強烈的嘔吐慾望涌上來,嘴裡含糊不清的道:“彭永江,我草你大爺!奶奶的,你故意的是吧?”
“嘿嘿,”彭永江嘿嘿一聲,算是默認了。這傢伙,估計還是在記恨前天早上的事情呢。
“放心吧,這家粥鋪肯定不會是鬼市的,”張化明忽然說道。
“爲什麼?”我擡起吐得模糊不清的臉,感覺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噁心過。
張化明看了我一眼,慢悠悠的道:“唐安,你還看不出來嗎?這是道士故意噁心你的。再說了,你見過哪個鬼市會把給鬼吃的給你,他們祭祀的不是他們的祖宗就是他們的親人。”
我頓時鬆了口氣,眼睛瞪了彭永江一眼,如果不是的確是我先坑他的話,此時我早已把彭永江頭頂上插上蠟燭,然後放到我唐家祖墳裡面去祭祀了。
“錯了,”彭永江卻沒有看我,而是愣愣的丟下這句話。
“啊,哪錯了?”張化明愣住,“鬼市不都是這樣的嗎?”
“我說的不是這個,”彭永江吃下最後一根油條,奶奶的,就這狗日的吃得最多,十根油條他一個人消化了六根,真是個禽獸。但是彭永江絲毫沒有身爲禽獸的覺悟。彭永江拍拍手,然後留下飯錢,把我們拉回到車上,“張化明,你看清楚了,你真的以爲這個鬼市是給他們自己家人擺的嗎?你見過給自己祖宗吃的東西里面會貼符?而且這符絕對不是那種江湖騙子畫出來的符,而是真正的降鬼符。非道行高深之人,別說畫了,見都沒見過。”
我又看了看那兩個中年婦女籮筐裡面的雞蛋,那雞蛋一個一個鮮紅頭頂,就好像是有一個生命要破殼而出一般。但是在每個雞蛋的蛋頭部位,都貼着一張符,符上面畫着一些張牙舞爪的鬼。
“那是快要孵化的雞蛋,”彭永江忽然道:“用這種雞蛋,上面貼上符就是表示着降鬼符的意思,用來趨吉避凶。換一個說法,那就是和鬼打個商量,我給你東西吃,但是你也不要來惹事。不然的話,我的降鬼符也不是開玩笑的,大不了魚死網破。”
我頓時倒抽了口冷氣,這果然有問題。一大清早的,本來應該熱熱鬧鬧的集市,既然沒有人聲鼎沸,也沒有交易往來,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我說我們剛過來的時候,老闆看我們的眼神怪怪的。但是老闆還是個好人,起碼沒有趕我們走,而且還給我們供了吃的。
“你是說梅紫芳?”張化明搖上車窗,這車窗是經過特殊處理的,裡面的能夠看見外面,外面的看不見裡面。因爲張化明覺得外面那些婦女看自己的眼神太怪了,索性把窗戶關上了。張化明說:“難道梅紫芳已經強到了這個地步,連鎮裡的人都經不住嗎?”
彭永江和我坐在後面,凌晨的時候一直是我開的車,這會兒也輪到張化明瞭,彭永江說:“那倒未必,你看這擺鬼市的做法,看來這梅家鎮也是有有本事的人的,但是這還不夠。按照你們張家來的那個人的說法,現在距離梅紫芳變成殃大概就剩下兩天了,我沒猜錯的話,梅紫芳的屍體這會兒應該除了脖子以上,其他的都變成黑色的了。一旦梅紫芳的屍體徹底變黑,那她將會成爲真正的殃。”
“這可是你建功立業的機會啊,”我嘿了一聲,“你們彭家家主上任前不都是要斬殺一隻殃的嘛,你看,現在都不用你去找了,殃自己就找上門了。怎麼樣,道士,去幹掉它,你就是彭家的家主了。我支持你哦。”
“你給我滾,我就算不殺殃,我也是彭家的未來家主,”彭永江翻了個白眼,對我的嘲諷很是不屑,“明知不可爲偏要去爲,那是典型的蠢貨。我們彭家的人一向英明無比,怎麼可能幹這種缺心眼的事情。只要我一確定梅紫芳變成了殃,我二話不說,掉頭就跑。奶奶的,送死的事情我可不幹。”
我說:“那陰沉竹怎麼辦?別忘了,養魂器雖然強大,但是最多也就保住林小桃七天的時間,你哪來那麼多時間去找別的陰沉竹?”
“哼,大不了我去偷祖宗的牌位,”彭永江頓時心一狠,當然,不是對自己,而是對自己的祖宗,“我們彭家祖宗的牌位都是陰沉竹做成的,祖宗的牌位我不敢動,但是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去把我爸的陰沉竹先偷出來。反正看我爸那身體強度,再活個幾十年不成問題。”
我:“……”
彭家真是家門不幸啊,如果彭槿南叔叔知道他生了這麼個畜生兒子,竟然打自己未來靈牌材料的主意。也不知道彭槿南叔叔會不會活活掐死這個不孝子,然後把給自己準備的靈牌給他用上……
“那這個鬼市有沒有用?這樣就可以擺脫殃了?”張化明問道。
彭永江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不行,雖然教梅家鎮擺鬼市的人有點水平,但是還不夠。這樣擺平一般的小鬼也就罷了,但是梅紫芳那都已經成殃了,哪怕是半殃都不行。只要和殃沾上了邊的東西,這種一般的方式已經不管用了。”
“那怎麼辦?我們現在去哪?”張化明手放在方向盤上,老實說,他看着那些神情詭異的中年婦女實在是有些後怕。他們那副漠不關心的樣子,看起來就跟陰間的鬼差沒什麼區別。“我們現在是直接去梅紫芳的家嗎?何志明說,梅紫芳的爸媽好像還在,要不要先去看看,也不知道他們把梅紫芳下葬了沒有。”
“應該是下葬了,”彭永江說道,“這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不下葬的話,這裡又沒有什麼保存屍體的手段,不然的話,屍體早就臭了。”
我直接道:“行了,別廢話了,現在去幹嘛?”
彭永江嘿嘿一笑,頗爲猥瑣的道:“當然是去準備黑狗血了,奶奶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黑狗血把梅紫芳的墳潑一遍再說。”
彭永江被我一把拽上了車,張化明連忙一腳油門開了出去。我沒看到的是,在我們走後,身後那些攤子的主人看我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尤其是在看到我們朝往梅紫芳家的方向去之後。
“梅紫芳應該沒那麼兇悍吧?”我忐忑不安的問道,“那些可都是她的親人啊,再說了,現在農村裡保存屍體的手法根本就不怎麼高明,梅紫芳的屍體放這麼久難道不會臭啊。這麼長時間,別說臭了,估計腐爛都腐爛了吧?”
彭永江搖搖頭,然後道:“不會的,我剛剛還沒想到,如果不是張化明說的話,我還差點忽視了這個。唐安,你想想,如果梅紫芳被埋葬了的話,這麼鎮子裡的人也不至於這麼嚴陣以待。除非是鎮子裡最近又死了一個特別兇悍的傢伙,但是那幾率也太小了吧?”
我嘆了口氣,嘴裡喃喃道: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如果梅紫芳真的變成殃了,估計這個鎮子就會真正的倒大黴了,能夠活下來幾個都是未知數。
張化明也是有點着急,殃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所以他腳底下的油門也是踩得飛起,恨不得把油門給踩穿了。也就是張化明的開車技術高,不然的話,這麼快的車速,又是在鄉鎮道路上,翻車都是隨時的事情。
大概十五分鐘後,我們出現在了梅紫芳家的門口。畢竟鄉鎮就這麼大,如果不是鄉路難走的話,我們還能更快一點。
雖然我們很快的到了,但是內心裡卻沒有絲毫放鬆的感覺。這會兒是早上八點多鐘,雖然不是一天內最暖和的時候,但是太陽剛剛升起來陽氣也是逐漸上升,夜間的陰氣逐漸消散。按道理來說,人身體感覺的應該是逐漸溫暖,但是我卻絲毫沒有感覺到。
越靠近梅紫芳的家,我身體越來越寒冷,甚至不由自主的抖起來。我回頭看張化明和彭永江,發現他們兩個也好不了多少。彭永江哆哆嗦嗦的道:“唐安,你在封門村我也沒見你抖啊,你這會兒怎麼抖起來了?”
“你不是也抖呢嗎?”我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死道士,這是怎麼回事?我看這家怎麼好像好久沒住人了一樣,這何志明不會是忽悠我們的吧?”
也是,我們此刻看到的房子根本就不像是房子,說是豬圈都不爲過。一扇破舊的紅漆木門半掩半合的杵在門口,透過那露出的門縫,我們能夠看見裡面黑漆漆的一片,到處都是蜘蛛網。在紅漆木門的上面,還有着一隻蜘蛛在哪裡爬來爬去,好像它在這裡混了很久的樣子。
張化明皺着眉,說道:“應該不會的,按道理來說,對何志明都已經是生死攸關的時候,我們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沒理由忽悠我們啊。就算是要加害於我們,給他十個膽子估計他都不敢。我們家族可不是吃素的,一旦我們在外面遭遇什麼不測,家族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我說:“你的意思是,何志明沒有騙我們?可是這房子怎麼也不像是剛剛纔沒人住的啊。你看那蜘蛛,吃的跟豬一樣,日,也不知道吃了多少。”
彭永江嘆了口氣,“可能我們還是來晚了一點,我懷疑梅紫芳的父母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了。如果這間房子裡面確實有古怪的話,那麼鎮子上剛剛那些人的行爲就能說得通了。他們的確是在防梅紫芳,因爲梅紫芳不但殺害了她的父母,甚至鎮子上的人都受威脅了。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解釋,她在逐漸的變成殃,所以她需要不斷吸食生人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