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曆1年,在重建整個大陸新的統治秩序的同時,參加“西大陸”戰爭的軍官和將兵們也得到了與自己武勳相應的晉升和獎賞。槍騎兵統領藍德爾·斯加奧,西防軍統領海因希裡·索羅,均被加綬銀勳軍綬,帝都軍副軍長科恩·林頓中將正式擢升爲軍長,授予上將軍銜,而全軍總指揮柯依達·亞格蘭銀勳一級上將,地位已無上升的餘地,只加綬了金勳軍綬。其餘隨行的軍官也都得到了相應的提拔和物質的獎勵。
然而並不所有人都對這樣的安排滿意。
海因希裡·索羅侯爵少爺對自己的軍銜晉升並無太大的執着,目前他已經是西防軍的統領,除擢升爲樞機卿外,地位已經沒有了上升的餘地。但是國防部對帝國幾大的軍區的調整,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甚至是感到了很大的麻煩。
雖然與之前,西防軍的軍事管轄區比原先大了不止一倍,但他和他的將兵們不得不離開賴以生息的故土,進駐陌生的新領土,不僅要經歷客軍作戰的艱難考驗,還要被迫放棄原先在西陲一帶根基深厚的勢力和既得利益。非但如此,中央軍區直接囊括了原西防軍總部所在西陲,表面上是爲鞏固新帝國的軍事防禦,但是是否意味着此後中央的勢力將漸次深入摩亞呢?
而似乎覺察到這一點,新年剛過,他的父親老索羅侯爵向宮務省上書請求提前將侯爵的封號傳給自己的兒子的時候,皇帝直接賜予了海因希裡公爵的稱號。而不久之後,宮中又傳出喜訊,巴琳雅·索羅公爵夫人有了身孕,一時間皇室給予索羅家的殊榮無人可及,年輕的海因希裡·索羅公爵成了帝都中新興的權貴。
這似乎可以看做一種安撫,但從政治和軍事需要的角度,卻也找不出什麼有力的理由來反對軍區劃分方案,海因希裡·索羅這樣思考着。更重要的是,巴琳雅夫人的身孕令索羅家族看到以後新的希望所在,便沒有必要再執着於眼前的得失,於是便按部就班做着權力交接的準備工作。
開春的時候,各大軍區的換防陸續開始,各軍的統領們也將陸續離開帝都。而爲了保證新領土權力交接的順利進行,修格·埃利斯公爵作爲皇帝的臨時代理也即將趕赴米蘭,以便應對各種可能發生的突發事件,保證新領土社會的穩定。
臨行之前,帝國年輕的樞機卿與他的秘書官卡捷琳·楊女士舉行了婚禮,場面並不鋪張,卻也不失身份,皇帝波倫薩·亞格蘭親自爲這對新人主婚。
正是早春時節,大地冰雪消融,經歷了無數廝殺與死亡,流血與犧牲,終於有了一兩樁讓人覺得輕鬆喜悅,溫暖祥和的事情
“說起這兩個人,還真是讓人吃了一驚。”悠揚的華爾茲響起,皇帝望着舞池裡相擁而舞的儷人微微揚了揚嘴角,“怎麼看修格卿都不像是個深情款款角色,朕還在想不知什麼才能調動他的七情六慾呢。”
“如陛下所料,修格大人的求婚確實是毫無創意可言。”身邊的法貝倫外務卿不由莞爾,“不過,連藍德爾都開始髮結婚請帖了,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唔,能夠讓帝都的風流浪子就此收心,妮塔波曼中將真是好本事。”皇帝想起那天金髮的女副官中箭之後神槍暴跳如雷的表情,心情甚好地揚了揚嘴角,“這樣也好,以後他就不會有事沒事來拍朕的桌子了。”
藍德爾·斯加奧與副官妮塔波曼·溫德的婚禮定在下個月,風流倜儻的帝都浪子與潑辣性感的金髮女郎的組合,雖然大小的臣僚們花了很長的時間來消化這一震撼人心的消息,但仔細回想起他們之間相處的方式,卻又恍然大悟般的釋然了。
正如修格·埃利斯公爵的評論:“妮塔波曼副官,個性是強悍了點,但要拿住藍德爾,沒有點手段還真是不行。”
法貝倫想起友人犀利的言辭,禁不住挑了挑眉:“只是帝都衆多名花要傷心了。”
“未嘗不可,正好可以把機會讓給帝都更多的青年才俊。”皇帝卻是不痛不癢的道。
近段時間帝都內的婚嫁事宜顯得很頻繁,尤其是在現役的軍官中。彷彿是因爲漫長的戰爭結束,士兵們終於得已與愛人相聚,又因爲大部分的將兵在不久之後又將奔赴重新劃分的軍區駐守,所以趕在這個時間舉行婚禮的人變多了起來。
當然,這不會是一件壞事。
讓士兵們得以遠離戰火,與妻兒相聚,是歷經無數血肉廝殺才換來的結果,只是有些人已經再也無法回到所愛的人身邊。
皇帝詫異於自己在此時萌生出的悲涼想法,方纔擡了擡眼瞼,視線劃過大半個廳堂,並沒有看到柯依達的身影,想要開口詢問,卻見費蘭·皮瑟斯男爵健步走來,妖冶如女子的容顏顯得有些僵硬,到了面前來不及行禮便匆匆附上耳去。
年輕的皇帝駭然變了臉色。
即便是到了現在,柯依達對於諸如舞會這樣的宮廷聚會依然興致索然,早上婚禮的儀式結束,晚上舞會剛剛開始的時候便有些許乏意,索性便中途離了席,赫爾嘉打量着她索然的神色,斟酌了一下提出自己的建議。
“公主,如果累了話,知會一聲陛下,提前回去休息如何?”
“只是想出來透透氣而已,不必在意。”柯依達卻是擺了擺手,“如果就這樣離開,對於修格學長和卡捷琳未免太不給面子了。”
赫爾嘉會意,只得無奈地笑了笑。
兩人一路拐進禮堂的背面,入眼便是一池噴水,雪白的水花如花束般綻放,在夜晚綺麗的燈下折射出斑斕的色澤。
“上個月卡捷琳小姐來見你的時候似乎還心事重重的樣子,沒想到回去就點了頭,修格大人還該好好謝謝殿下才是。”
赫爾嘉記得,大軍班師之後,卡捷琳曾經有一次以私人名義拜訪柯依達公主,不久之後便傳出了帝國行政部總長的婚訊。
柯依達想起那時卡捷琳淡定如常卻顯得顧慮重重的表情,只無奈地笑了下:“以修格的身份,想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他看重卡捷琳,究竟是覺得合適還是真的動了心,只有當事人才清楚。我不過是告訴她,直視自己的內心,不要留下遺憾而已。”
“公主……”赫爾嘉微微嘆了口氣,自覺失言。
——“其實我應該告訴他,不管結果怎樣,只要他活着,只要活着回來就可以了”
她想起卡諾的葬禮結束之後這女子悲痛欲絕的表情,不禁愴然。
早早地從舞會中離席,恐怕也是觸動了平日掩埋已久的心事,如果卡諾大人還在,那麼眼前這個一襲黑衣的清冷女子或許現在就會披上潔白的婚紗,與心愛的人走進婚姻的殿堂了吧?
那個戰火中出生的孩子,也不必掩埋自己的身份,被迫離開自己的母親了吧?
火紅色頭髮的女子一時沒有說話,只怔怔地想自己的心事,連噴泉的水花濺到身上也渾然未覺。
“你不要這樣緊張,赫爾嘉。”柯依達卻是回過神來,替她拂掉身上的水珠。
“公主。”赫爾嘉方纔回神,因她少見的輕柔動作略略驚了下。
“我剛纔纔想起來,很多軍官和將兵都趁着這段時間了結了終身大事,你跟了我這幾年,卻好像還是一個人。”
“公主殿下?”赫爾嘉微微一驚,低頭的時候雙頰竟浮上一兩絲的緋紅。
“如果有中意的人,趁我現在還有能力,儘早提出來……”
“公主!”赫爾嘉卻是微微搖了搖頭,“下官,還是想一直跟在公主的身邊。”
“赫爾嘉……”柯依達有微微的愕然,嘆了口氣,“我記得,兩年前死在平叛戰爭中的休斯頓·科爾少將……”
“不是的。”赫爾嘉搖頭,“休斯頓少將是大哥的副官,從小對我很是關照,就像是大哥哥一樣,大哥和族人們死於叛軍之手,那時他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柯依達沉默了一下,赫爾嘉擡起頭來,兩個人的思緒彷彿落在了同一個時空點。
“記住,赫爾嘉,這是你最後一次流淚。從此以後沒有什麼可以再讓你失去,也沒有時可以將你擊倒,克羅因家族的人從來就是最頑強的戰士,如果你忘記這一點,就是對先祖的褻瀆!”
“我那時,真是年少輕狂,可以對你說出那樣的話來。”柯依達不由得苦笑,因爲沒有經歷,所以無從體驗,等到曾經滄海,再回首卻是百年身了。
“不,沒有公主,下官可能早就死了。”赫爾嘉茶色的眼睛直視自己的主官,被水花掩映臉頰顯得有些激動,“從下官在冰族的哈圖城下向您效忠的那一刻起,下官就已經下定決心誓死相隨了。”
柯依達微微動容,終究是長長嘆了一聲。
“可是赫爾嘉。”她道,“那件事情辦妥之後,世上就不會再有柯依達公主了。赫爾嘉你跟我一場,我不想讓你到頭來什麼都沒有得到。克羅因家族的爵位,後半生的幸福和榮華,只要你提出來,我儘量滿足。”
“我在這個世上已經是孤身一人,爵位和財富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就讓我陪着公主吧,等找到菲尼克斯少爺,就隱居起來過無憂無慮生活,這樣我們都不會覺得寂寞。”
柯依達不再說話,良久湊近來抱了下她,然後離開,嘆息了一聲:“你還真是固執啊,赫爾嘉。”
“難道殿下不是嗎?”赫爾嘉擡了擡嘴角,“公主身邊的人,哪一個是省油的燈?就連林格大人的性子也是古怪的很。”
“出身暗衛家族,怪不得他。”柯依達轉過身,心思一動又輕嘆了聲,“這一次,他恐怕是要觸怒皇帝了……”
縱然是自己直屬部下,但身爲皇族的影衛,卻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瞞天過海,不知事後自己的書信是否能夠平息皇帝的怒火。
“公主殿下,原來您在這裡。”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她擡起頭,卻見神鷹軍的副軍長急步走來,神色凝重,不由挑了挑眉:“怎麼?”
“殿下。”
林格在她的面前立定敬禮,神色卻似有遲疑,彷彿是掙扎了一下,方悄然附到耳邊,低語了幾句,便覺手腕被這女子猝然抓緊,身體彷彿被抽去了力道般頓時一傾。
“公主?”
他下意識伸手扶住她,卻見女子的臉色已然蒼白無光,貝齒緊咬着下脣彷彿隱忍這什麼,隔了許久,終於掌不住,一口鮮紅的血猝然噴出,軍禮服金銀交輝的綬帶勳章頓時一片觸目驚心的緋紅。
“公主!”隔了幾步遠的赫爾嘉大驚失色地跑過來扶住她,柯依達卻是緩緩地擡頭,聲線沙啞,卻急促得彷彿暗啞的嘶喊:“打點一下,啓程去藍河,現在,馬上!”
次日清晨,皇帝波倫薩·亞格蘭接到因爲春汛突然爆發將藍河堤壩沖毀造成洪災的報告,幾乎是同時禁衛軍統領費蘭·皮瑟斯男爵向他報告,柯依達·亞格蘭公主殿下,與神鷹軍副軍長林格·弗洛亞,首席副官赫爾嘉·克羅因,攜帶少數神鷹軍影衛連夜出城,離開帝都,去向不明。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這兩天把這一卷寫完的,看來是不行了,下週出差,下下週回來再更吧……
淚奔……偶不是故意不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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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來了,捉蟲,近期恢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