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改革開放後的幾年中,河壩街迅速成爲這個城市最有活力的一條街。環境和生存的壓力,產生了無窮的動力,幾乎一夜之間,河壩街臨街的住房都被改成門面,擺上了各種各樣的商品,個體經營者雨後春筍般地從地上冒出來,河壩街成PJ最原始的商品交易地,政府順應發展,加以規劃,很多像周洪這樣的開發商就是帶着政府的批示和貪婪的慾望開始進軍河壩街。周洪修建的河壩街批發市場僅僅竣工半年,就已經成爲整個PJ最熱鬧之處。無數的商品從省城批發市場,或者直接從工廠企業裝運來,然後再從這裡流向廣大的農村市場,覆蓋周邊縣市,成爲DB最大的批發市場。主持這種物流工作的,最初在河壩街有四五家,他們都是奉公守法的普通市民,但是後來,劉強和劉強兩兄弟在河壩街辦起他們的劉氏貨運部,情況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劉強兇殘強悍,劉強陰險歹毒,兩兄弟在PJ黑道上的名聲並不比張彪弱多少,如果加上他們真正黑道兇徒的身份,反而比張彪更具威懾。他們進入河壩街批發市場,意外地發現這個行業利潤豐厚。像一切天才的商人一樣,他們無師自通地認爲,自由競爭是一種極大的浪費,只有壟斷才能帶來高額利潤,何況,他們手中正好有可以使用的力量,他們毫不猶豫地砸了所有其他的貨運部,其中一家老闆腿被打折,一家老闆被捅成重傷,這確立了他們對整個批發市場貨運的壟斷。依靠掠奪的金錢,他們迅速擴充勢力,經常耀武揚威地帶着手下的兄弟從河壩街橫行而過,顯示他們的實力和身份。他們也的確是貨真價實、充滿侵略性、具有強大實力的黑道兇徒,楊二他們三人都沒有想到宋無極的生意竟然就是在劉氏兄弟那裡虎口奪食,或者說,竟然是向一羣真正的黑道兇徒挑戰。
他們面面相覷。這是他們完全沒有想到的進攻方向,這個生意超出了他們能夠接受的範疇。劉強兄弟不是像豐盛一樣被身份束縛和軟化的膽小鬼,可以僅僅憑威脅就能夠迫使對方屈服,也不是像周洪一樣擁有鉅額財富,爲了更大的利益會忍受一點小小的損失、可以合作的理性商人,他們是爲惡多年的專業罪犯。如果要說殘忍和決心,對手絲毫不會遜色,做起壞事來會比他們更加熟練上手,而且,他們出道更早,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勢力和在黑道上的關係,具有一定的人脈和威懾。其他黑道團伙沒有染指他們的地盤就是證明。他們爲了金錢絕對不會吝惜他們的鮮血和生命,敢於剷除一切向他們挑戰的人,一句話,劉強兄弟是真正的對手,如果現在他們能夠被對方看成對手的話。
“不太……劉強兄弟勢力強大,不是好惹的。除非咱們勢力比他們強。但咱們……”張彪吞吞吐吐地說,難得認真地考慮一件事情。
“是很強。”宋無極理解地點點頭,“但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強大,強大到我們無法戰勝他們。”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們兩人,開始加重了語氣說話:“劉強兄弟的勢力首先來自於劉強的勇武,他是PJ黑道上能打的人之一。但他打不過你。劉強雖然精明,會耍一些心機,但他不會想到我們會成爲他們的敵人,他在指揮應變上也不一定比我更強。他們有十來個走得比較緊的兄弟,每時每刻貨運站都有幾個人待在那裡,這是他們最基本的力量,其他外圍一些酒肉朋友暫時可以不加考慮。但是,就算是這十來個人中,也不是每個人都會爲劉強兄弟賣命的。劉強脾氣粗暴,自忖武力,他手下的兄弟不會跟他感到親近,他常常把他們像傭人一樣呼來喚去,喝醉酒的時候還甩他們的耳光,用腳把他看不順眼的人踢傷,這多少會讓他手下的兄弟離心背德。至於他的黑道關係,因爲批發市場是一塊風水寶地,劉強兄弟一直對其他黑道團伙充滿戒備,嚴防他們染指,而且他們過於吝嗇,沒有讓他們曾經的朋友享受到一些好處,得罪了不少的人。如果他們受到進攻,應該沒有人會援助他的。當然,也有人會因爲試圖分一杯羹而參戰,但只要我們迅速結束戰鬥,在這些人反應過來之前擊敗劉強兄弟,就不會讓他們有介入的理由,當然,如果他們真要插手,或者就算我們已經取勝了,他們還要對付我們,那也沒有辦法。既然我們在這個社會無權無勢,只有選擇這種生意,就必須要不斷接受挑戰,同時挑戰別人。”
這番話令人震驚。過於突然,過於赤祼,但分析得很透徹,一聽便知他早有預謀。這讓其他兩個人感到吃驚和佩服,同時也感到一絲不安。宋無極顯得鎮定自若,神采奕奕,甚至還有些豪氣,他們明白他是爲了鼓舞他們,但他說得的確有感染力,也能夠打動他們,增加他們的信心。毫無疑問,他在號召他們,妄圖把他們變成一個純粹的黑社會分子,流血拼命的黑道兇徒,如果他們聽從的話,他們馬上要進行的,也正是流血拼命的兇殺鬥狠。
在人生面臨重大選擇的時候,他們都暫時保持了沉默。他們承認宋無極說得有理,但情況也並非完全如他所說。除了張彪,他們都是黑道新手,宋無極完全是憑藉自己豐富的苦難經歷和人生經驗,再加上自己的聰明才智進行的上述分析,雖然不是不切實際、毫無根據,但多少有些紙上談兵的味道。劉強兄弟的團伙實力是明明白白地擺在那裡,劉強手下那些兄弟絕不會因爲劉強平時一些打罵而消極怠工,進而背叛。他們能夠使用的力量,只有從這次行動中發掘出來的幾個年輕人,真正意志堅強的只有兩三個,而且都是新手。實力對比如此懸殊,這也是讓他們猶豫的原因。
宋無極看出了他們心中的想法,但他沒有辦法,他無法僅憑口才說服他們。他們都是能夠獨立思考的男人。他不得不使用一點小花招,“不管怎麼說,我們的實力是比劉強兄弟弱。這一點我們都必須正視。但是,沒有任何一場戰爭是完全按照雙方實力的對比來決定最後勝利的,一旦開戰,就有無數不可預料的因素和變化,誰也無法把握。”他故作輕鬆地笑笑,“我聽說過決定一場戰爭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三個因素。我們剛剛取得一個不小的勝利,士氣旺盛,不知道可不可以算天時?我們雖然人少一些,但很團結,這是人和。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因素,我們佔據着無可替代的地利。我們都在這條街生活了十多年甚至更久,這裡每個人我們都熟悉,也都熟悉我們,如果我們被砍倒在街上,他們會毫不遲疑地送我們去醫院,如果警察來調查,沒有人會幫劉強兄弟的忙,向警察提供對我們不利的證據,這一切我們的對手都無法享受。我們纔是河壩街真正的主人,卻只能看着兩個外來客掠奪本該屬於我們的錢,我覺得很羞愧。”
他的激將法起了作用,張彪把手拍在桌上,大聲叫道:“幹!爲什麼不幹!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