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一陣陣肌肉碰撞所發出的巨大聲響,響徹在青歌事務所的負一樓。
“嘿嘿,晨夕,沒力氣了?”隊長趙昊明笑道,對着不遠處直喘粗氣的顧晨夕勾勾手。
顧晨夕彎着腰,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擡頭滿臉無語的看着趙昊明。
一旁觀戰的幾人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笑着討論着,大貓更是開了一把賭局,賭這場比試誰輸誰贏。
“我覺得隊長的贏面大一點,畢竟他是A級異人,如果不使用能力,估計我們一起上都不是顧晨夕的對手,可一使用能力,那就兩說了。而且隊長的能力又是‘狂暴’,能大幅度提高自身的力量,速度,讓本就善於近戰爲主的武夫更是頭疼。”一旁的藍梅認真的分析道。
衆人皆是點頭,認同她的說法。
土狗笑着說:“異人的能力千奇百怪,不像武夫就那三拳兩腳,隊長這種就好比升級版的武夫,就是一個前期,一個後期的問題,晨夕要是高一個,兩個境界,那就完全不一樣,可他現在只是一個二品初境,想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香菜聚精會神的看着場上的兩人,接過話題道:“確實,隊長A級能力的加持,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方面全都壓過晨夕一頭,再加上隊長無比純熟的拳技,怎麼看都是穩贏。”
香菜頓了頓,笑着說:“所以我賭顧晨夕贏。”
“……”
“不是吧香姐,你錢很多?”土狗納悶道。之前分析的都挺好,可最後來的神轉折是怎麼回事?
其他幾人也是一頭霧水,只有藍梅哈哈大笑起來,“巧了,我也賭顧晨夕贏。”
大貓,土狗的表情更是精彩了,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二女。大貓再次提醒道:“二百哦,不許賴賬。”
“切。”藍梅不屑一顧的別過頭去。
香菜也是滿不在乎的說道:“全壓隊長就沒得玩了,概率小纔出驚喜嘛,這才叫賭嘛。”
大貓,土狗相視一笑,管她們呢,反正只要不賴賬,其他什麼都好說。
場上的顧晨夕還不知道其他幾人已經在下面開起了賭局,此刻的他精神高度集中,思考着對策。
本來武夫和異人打近戰是天大的優勢,拿遊戲來做比方,異人就是那傷害高,但自身脆的法師,武夫就好比那又肉,傷害也還可以的戰士,一個遊戲小白的都懂的道理,戰士近戰吊打法師。可偏偏趙昊明是個怪胎,能力完全就是武夫的翻版,還不需要夜以繼日的磨鍊體魄,也不需要整日抱着拳練,就像法師釋放技能,只是有技能CD再加上藍耗,其他全部不用他操心,這完全無解啊。
顧晨夕本來的優勢在現在變成了劣勢,如果拿不出什麼出人意料的東西,這場比試他必輸無疑。
趙昊明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哪裡會給顧晨夕喘息的機會,一個疾步,再次衝擊而來。
迎面一個重拳打向顧晨夕面門,雖是比試,但尊重對手的最好方式就是全力以赴,同時他也想看看,這個年輕人的極限到底在哪。
面對這雷霆一擊,顧晨夕選擇舉臂硬抗,但就在趙昊明拳頭要迎面撞上顧晨夕手臂的前一刻,趙昊明突然收力,拳頭還停在空中,左腳卻已經悄然發力,速度奇快,顧晨夕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宛如長鞭的左腳已經近在咫尺。
來不及了,顧晨夕拼盡全力往旁邊側了一步,同時右手打下,但還是慢了一步。
一聲清晰可見的悶響之後,顧晨夕整個人飛起,橫着懸在空中。
緊接着,趙昊明閃至身前,又是一記勢大力沉的肘擊,狠狠轟在顧晨夕的胸膛。
顧晨夕一口鮮血噴出,身體如炮彈般轟然砸地,重大的聲響猶如火星撞地球,震耳欲聾。
“晨夕!”香菜叫出了聲,其餘衆人皆是一臉目瞪口呆的表情。怎麼回事?不是說切磋比試一下嗎?至於下這麼重的手?
幾人連忙上前查看顧晨夕的傷勢,場地中間,顧晨夕橫躺在地,呈一個大字。
嘴裡大口喘息着,鮮血緩緩流下。
幾人圍了顧晨夕一圈,香菜詫異的看向趙昊明,“隊長?”
趙昊明尷尬的不知所措,看着幾人緊張的神情覺得有些好笑,他憋着笑對顧晨夕說:“解釋解釋吧,不然這幾位怕是不會輕易放過我。”
被藍梅扶起的顧晨夕笑了笑,“是我叫隊長不留餘力的,雖然意料中的有差距,沒想到差距這麼大。”
“你叫的?”香菜道:“那也不行啊,隊長你也是,晨夕剛來,他不懂,你還不懂嗎?一點分寸沒有。”
隊長無奈的撓撓鼻子,刻意避開香菜的眼神。
顧晨夕劇烈的咳嗽起來,哈哈大笑。
“不是,你們誤會了,這也是我的修煉方式。”
“修煉?方式?”
面對衆人的疑問,顧晨夕解釋道:“對啊,我那個混賬師傅就是這麼教我的,捱打是我每天的必修課,這不,有好幾天沒捱打了,渾身皮癢癢,這才叫隊長幫的忙。”
藍梅撇撇嘴角,不屑道:“捱打算哪門子修煉?”
顧晨夕拍拍胸脯,豪言道:“我屬鐵的,越打越精。”
“那感情好,正好當我的人肉沙包,怎樣?”藍梅道,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掏出了明晃晃的大刀。
顧晨夕連忙擺手,“不怎樣。”
“皮不癢了?”
“不癢。”
“當真?”
“當真!”顧晨夕惶恐道,“嘿,說歸說,你把刀拿遠點行不行?”
衆人大笑。
就在此時,一陣清脆尖銳的鈴鐺聲響起,它就像一把利刃,硬生生切斷原本熱鬧歡快的氣氛,前一刻還在嬉笑打鬧的衆人,瞬間變臉,表情異常嚴肅莊重。
顧晨夕也是一樣,雖然這是他加入執法隊後,第一次聽到鈴鐺響,但香菜早已告訴過他,鈴鐺就是警報,它一響就代表出事了。
在江北的某個地方,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現在需要他們這羣不同尋常的人去解決。
怪事由怪人解決,合情合理。
“來了。”趙昊明喃喃道,面無表情。
……
……
“48號,有人找。”護士推開房門,用略帶粗獷的嗓門吼了一句。
而坐在牀上的男人卻置若罔聞,只顧低頭擺弄着手裡的玩具汽車,哈哈傻笑着。
護士無奈的搖搖頭,她的身後,一襲便裝的江淮緩緩走出。
江淮捏着鼻子,強烈的消毒水氣味讓他有些受不了。
“能讓我和他單獨聊聊嗎?”
“這可不太符合規矩啊,再說他有暴力傾向,你一個人……”
江淮微微一笑,從衣服內兜裡掏出兩張紅票子,側過身悄悄放進護士口袋。
“您一天工作辛苦了,有時候適當的放鬆有利於更好的工作,樓下那家咖啡館我覺得不錯,裝修風格清新脫俗,不一樣的高端大氣,非常符合您的身份,您可以去試試。”
護士緊皺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笑容滿面,態度更是一百八十度轉變。
江淮始終是漸漸的笑容,本就有着俊朗帥氣的臉龐,加上舉止談吐幽默風趣的同時也不失紳士風範,寥寥幾句就逗的年輕護士滿臉通紅,捂嘴嬌笑。
“那先生你自己一個人務必小心,這人毛病多着呢,力氣也大,有什麼情況不對記得及時叫我。”
江淮點頭,“嗯,等會見。”
“等會見。”護士不捨的揮揮手,扭着婀娜多姿的身段離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每一下都是用力十足,特別是那豐滿的臀部,看得身後的江淮一陣氣血上涌。
江淮強制自己回過頭來,把心思移回正道。
病牀上的男人從始至終也沒擡頭,好像完全聽不見一樣。
江淮仔細打量着他,約莫有個170左右,不高,身材一般,不壯不瘦。鬍鬚滿面,一看就是很久沒有打理過了。
“李凡?”江淮在椅子上坐下,收起了笑意,手裡拿着一疊紙張,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個人資料。
他看着李凡,後者仍是還無反應,江淮微微皺眉,緩緩道:“二十五歲,於4月7號入住這家仁愛精神病院,醫生診斷的結果是,重度精神分裂,且帶有強烈的暴力傾向,身高173cm,體重65kg。”
江淮唸完,放下資料,擡頭看着李凡,“你知道我爲什麼找你嗎?”
李凡像是沒有聽見,頭也不擡,一個勁的把玩具小車在牀上滑來滑去。
江淮走過去,用手輕輕按住小車,不讓它繼續滑動。
“王季峰王大爺你應該不陌生吧。”
李凡的笑聲停止,他想要繼續推動小車,卻怎麼也推不動,江淮的力氣太大。
他終於是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看着江淮。江淮這纔看清了他的面容,那是一張滄桑到極點的臉,皮膚乾癟鬆弛,皺紋遍佈,加上滿臉的絡腮鬍,哪裡還是一個二十五歲男人的面目?
這簡直就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嘛!
還有那雙黯淡無神,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睛,看得江淮後背發涼。
它就像是一個黑洞,悄無聲息的吸取着人的精神氣。
短短几秒之內,江淮的精神力急速流逝,一陣疲勞感襲上心頭,抑制不住的想要睡去。
江淮只覺得眼皮有千斤重,雖是不想,但還是緩緩閉上了雙眼。
就在這時,突然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像是什麼利物快速劃破空氣的聲音,不知從何而來。
而得利於這聲異響,江淮猛的甦醒,他連忙後退,拉遠與李凡的距離,並且控制自己的視線不再與男人對視。
剛纔那是怎麼回事?催眠?僅僅一個眼神就把自己悄無聲息給催眠了?江淮心裡大驚,再退了兩步。
李凡撇了撇嘴角,低下頭繼續玩着自己的玩具車。完全不理一旁江淮虎視眈眈的眼神。
時間靜靜推移了兩分鐘,江淮這才緩過氣來,再次鼓起勇氣擡起頭,重新打量着眼前這個奇怪的男人。
他叫李凡,今年二十五歲,是王大爺的孫子,但不是親的,不然也不會不同姓。那麼他到底是誰?又爲何現在這般模樣。明明才二十五歲,比自己年齡都還要小,可卻是一副老大爺的臉,這太不正常了。
而且那雙帶有催眠效果的眼睛,這是江淮活了這麼多年,見過的最奇怪的人。
江淮努力平穩着呼吸,調整自己的面部肌肉,強行讓自己放鬆下來,至少要看起來是這樣。
他重新坐下,再次問道:“李文是你什麼人?”
李凡擺弄小車的手停頓了一下,不過也只是一下,下一刻又投入到玩耍當中,好似那小車有着無窮的魅力,深深的吸引着他。
明明一個二十五歲的男人,卻有着七八十歲的臉,舉止又像一個七八歲的稚童,這也太矛盾了吧。
江淮心裡暗想,怪不得都說王大爺的孫子是個“傻子”,這不傻才奇怪。
可他真的是個傻子嗎?江淮對此持懷疑態度,他總覺得李凡身上藏有什麼秘密。
也許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突破口又被堵住,滿心不甘又無從下手的原因吧,江淮有些急躁。
他起身來到窗前,眯着眼注視着漸漸落下山的另一邊的太陽,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太陽下山了。”
李凡像是聽到了一般,不再低頭玩着玩具,緩緩扭過頭,同樣看着窗外的夕陽出神。
李凡面無表情的低聲道:“黑夜終將來到。”說完,繼續低下頭忙碌着。
江淮沒有聽到李凡的話,此刻的他仍沉浸在溫暖的陽光中。
一道叮叮聲響起,來自於江淮的手機。江淮回過神來打開手機,是一條短信。
江淮掃了一眼,發件人叫小劉,他勾起嘴角,輕聲自語道:“終於來了。”
他回頭看了李凡一眼,然後屏氣凝神的點開短信查看,這是他委託同事幫他查的資料,李凡的個人信息。
很明顯的,李凡和王大爺並沒有血緣關係,他並不是王大爺的親孫子。一個姓李,一個姓王,怎麼可能是爺孫關係呢。
如果李凡是王大爺的外孫,這還說得過去,但這不是江淮想要的結果。
他懷着沉重的心情翻閱着,信息不長,但他卻是一個字一個字的仔細查看,生怕錯過什麼細節。
他看着看着,心裡不斷翻起波浪,到最後竟是差點驚叫出聲,還好他強行忍住。
江淮再次扭頭看了一眼李凡,眼中滿是驚恐!
雖然之前猜想到了一些,但當事實真正擺在江淮眼前的時候還是會感到無比的震驚。
如他所料的李凡不是王大爺的孫子,還有一個更大的猜想也被剛纔的短信證實。
李凡和李文是姐弟關係!李凡是李文的弟弟!
江淮感覺呼吸有些急促,腿腳有些發軟,他撐着牆壁,看着仍沉浸在玩具車裡的李凡,李凡卻在此刻轉過頭,視線和他相撞。
江淮下意識的想要轉移視線,可還是晚了一步,漆黑的瞳孔裡面透出一股無形的吸力,只是一眼,江淮無法抗拒的被他控制,雙目漸漸變得無神,黯然失色。
江淮面無表情,一步一步如同機械一般向李凡走來,李凡滄桑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
江淮走到李凡面前,李凡伸出手,一雙枯瘦無比的手緩緩放在江淮脖子上,慢慢合攏。
感受着脖子上越來越重的力道,江淮面色鐵青,卻沒有反抗。
李凡力道越來越重,江淮額頭上青筋冒起,臉色徹底變成紫色,出於求生本能的他雙手擡起,想要掙脫李凡的束縛,但爲時已晚。
江淮雙眼翻白,就在他將要斷氣的時候,一道寒光閃過。
很快,李凡卻是反應過來了,急忙鬆開掐住江淮脖子的手,迅速回縮。
一個身穿黑色風衣,臉帶笑臉面具的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間裡,手上一把長刀,鋒芒畢露。
沒有了李凡的挾持,江淮猛的坐倒在地,如獲新生般劇烈咳嗽着,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
李凡注視着眼前這個不速之客,如臨大敵。來人緩緩收起長刀,平靜的注視着李凡,卻沒有想要繼續戰鬥的意思。
這讓李凡疑惑不解,他緩緩挺直腰板,做好禦敵準備。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面具人不做停留,又回頭深深看了一眼李凡後,縱身從窗戶跳下。
大門被粗暴的一腳踹開,四五個膀大腰粗的白衣壯漢迅速涌入,幾人協力控制着李凡的身體,將他強壓在牀上。
李凡突然暴躁起來,手揮腳瞪,劇烈反抗着。幾個壯漢竟隱隱有一種壓不住他的趨勢。
“麻醉劑,快!”一名壯漢怒吼道。
隨即,一名護士拿着一個大型針管疾步向前,對準李凡的脖頸狠狠紮下。
李凡還在反抗着,歇斯底里。病牀在劇烈搖晃,好似要坍塌一般。
江淮在一名護士的攙扶下走出房間,透過窗戶,看見被幾個大漢像疊羅漢一樣死死壓在身下的李凡,他的四肢被牢牢按住,數條大拇指粗細的麻繩將他的手腳固定在牀頭,牀尾。他還在掙扎着,如同一頭髮瘋的野獸,面露猙獰。病房裡吼聲震天,除了李凡,每個人都不敢掉以輕心,傾盡全力。
病房外的江淮急促的喘息着,眼睛死死盯着那個瘦弱不堪,本該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男人,他竟然如此瘋狂!
想着剛纔的遭遇,江淮心有餘悸,一個心還在猛烈的跳動着,久久不能平息。病房裡,隨着麻醉劑的生效,李凡漸漸平穩下來,掙扎的慾望越來越小。
江淮靜靜看着,被數具龐大身軀壓住,只留一個腦袋在外面的李凡,沒有了之前的猙獰面色,取而代之的是之前的面無表情,身邊的人忙碌着,吼叫着,他卻彷彿置身事外一樣,眼神平靜的看着江淮。
江淮愣住了,他本能的躲避李凡的眼神,但還是忍不住的看去。還好,一切正常,並沒有之前的種種怪象,也沒有陷入催眠。
兩人對視着,江淮想從他眼裡看出什麼,卻什麼也看不出,他的眼神空洞,什麼都沒有。
漸漸的,李凡徹底閉上了雙眼,吵鬧的病房終於再次安靜下來。
江淮轉過身,背靠着窗輕嘆一口氣。
他全身無力,只能靠手撐着窗臺才能好好站立,旁邊的護士還在細聲安慰着他,他卻什麼也聽不進去。
他勉強笑笑,臉上流露出一絲罕見的疲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