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街道,48號。
踏着有些泥濘的石板路,穿過錯綜複雜的窄小巷道,邊走邊打聽,終於,江淮在一道略顯陳舊的木門前停下腳步。
這裡是賣燒餅的王大爺的家,江淮覺得這裡或許藏有一些東西,能給破案提供一些線索,於是他來了。
他拿着從王大爺身上搜出的鑰匙,緩緩插入門鎖,輕輕扭動,伴隨着清脆的聲響,門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不太寬敞的院子,院子的中央擺放着一個石桌,石桌上有一個盆,裡面是閹掉的青菜。
院子的一角種植着一些常見的蔬菜,捲心菜,白菜,甚至還有茄子。
除此之外,院子裡什麼也沒有,雖然面積不大,卻也顯得空曠。
地上零零散散的飄落着急幾片樹葉,意料之外的乾淨整潔。
江淮緩緩走向裡屋,裡屋有門,卻沒有上鎖,江淮思考片刻,推門而入。
一股淡淡的木香迎面撲來,江淮輕輕一嗅,有種莫名的親切感,這是一棟瓦房,在農村很常見,但換在城市裡就少得可憐。
簡單環視一週,屋裡的結構清晰可見。中間是客廳,客廳的左右兩邊是臥室,後面是廚房。
客廳的陳設很簡單,一張桌子,幾根凳子,加一些只有在農村纔看得到的稀奇玩意兒,比如那個小車一般結構的,卻沒有輪子的物件,它名叫‘穀風車’,主要作用是給水稻和小麥脫殼。
這個老物件在城市裡很少見,連農村的好多人家都沒有了,隨着科技的發展,現在都是用的機器,哪還有人用這個,體型又大,又費人力,隨着時間的推移,自然而然的被淘汰了。
沒想到王大爺家還有這種玩意兒,江淮略感欣喜,情不自禁的的伸出手去撫摸。
兒時的他是在農村爺爺家度過的,直到上初中了才被父母接到城裡來讀書。在農村的那段時光裡,沒什麼玩具可供他玩,他就喜歡逮着這些樣子新奇的物件當做玩具。
而穀風車’是他的最愛,因爲它有把手,可以旋轉,後面有風吹出來,就像變戲法一樣,在年少的江淮眼裡,這可比什麼變形金剛,玩具車那些好玩的多。
多少年了?多少年沒見過這玩意了,江淮想着忍不住笑,小時候的自己確實很傻,可誰年少時不傻呢?
江淮手指輕輕拂過,好像是撫摸着一間多了不起的東西,嘴角抑制不住的揚起。
突然,他瞳孔放大,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的手,緊接着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桌子旁,再次用手撫摸桌面。
接着是凳子,花瓶,廚房裡的竈臺,所有顯而易見的傢俱他都一一摸過,他一臉不可思議的愣在原地,呼吸急促,直直的瞪着自己的雙手。
那雙撫摸過按道理講陳放已久,沒人打掃的物件的雙手,卻是一塵不染。
院子裡的道路如此乾淨就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而屋子的物件更是一塵不染,這完全沒道理。
王大爺出事已經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了,而看屋裡屋外的環境,比尋常人家還要乾淨不少。
一定是有人精心打掃過,可會是誰?王大爺已經逝世,他唯一的親人,那個傻兒子,也已經被送到了福利院,按理說不應該有人來打掃,而且哪裡來的鑰匙?
江淮連忙查看了兩個臥室,臥室內的一切擺放的井然有序,同樣的一塵不染,也沒有明顯的翻箱倒櫃的現象。翻牆進來,不爲財?只打掃衛生?這是什麼怪咖。
江淮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就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打破了江淮的思考。
有什麼人來了?誰又會來這裡?江淮連忙躲到門後,靜靜聆聽着。
腳步聲很緩慢,一下接着一下,江淮握緊拳頭,心裡估算着距離,同時身體微微下沉,隨時準備奪門而出。
他的心砰砰直跳,額頭冒出細汗。
腳步聲越來越近,江淮一步一步數着。
突然,沒有任何預兆的,腳步聲停住了,江淮的數數也戛然而止。院子裡重新恢復了平靜,死一般的平靜。
額頭上的汗珠順着順着臉頰緩緩流下。
江淮屏住呼吸,全神貫注的聽着,可還是沒有任何聲響,就好像那人憑空消失了一般。
一股莫大的恐懼感油然而生,瞬間席捲江淮全身。
……
……
漆黑的房間裡,男人緩緩睜開雙眼,視線略帶迷茫的掃過四周。
他手撐着牀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坐起,背靠在牀頭,重重喘息着。
他感應着四肢,只有雙手有知覺,他的雙腳沒有一點感覺,還處於麻痹之中。
男人閉上雙眼,緩緩催動全身的血液,加速流動。
片刻之後,他的腳緩緩擡起,先是左腳,然後右腳,一點點的彎曲,一點點的伸直,直到徹底恢復如初。
明明在一個小時之前,他才注射大量的鎮定劑加麻醉劑,那種劑量,能讓一個正常人昏睡兩天兩夜,但對男人而言,不過爾爾。
他擡頭看了眼牆壁上的時鐘,現在是晚上11點41,還有4分鐘。
每隔45分鐘,值班的護士就會巡查一次,巡查到他這間房間的時間差不多要延後兩分鐘左右,也就是11點47.
男人緩緩躺好,蓋上被褥,靜靜的等待着。
果然,沒過多久,走廊的盡頭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伴隨着強烈的亮光越來越近。
護士提着手電緩步走來,走廊裡一片昏暗,只有一顆壞掉的燈泡掛在樓板中間,一閃一閃。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濃烈刺鼻的異味,是消毒水的味道。
年輕的護士蹙着眉,低聲自言自語,抱怨着那該死的修理工,遲遲不來修理走廊上的燈,搞得現在晚上巡查像拍鬼片一樣,一個人還虛得慌。
病院老闆也是,不知道多安排點人值夜班,還有院裡那些設施都這麼舊了,還不換新。明明掙了這麼多錢。
她越想越氣,狠狠在地上跺了兩腳,發泄着自己的不滿。
不過抱怨歸抱怨,該做的工作她可一點不敢馬虎,這年頭,能找到工作就算不錯了,哪還敢挑三揀四的。
她提着手電,透過窗照進去,強光照在病人臉上,沒有異樣,睡得很安穩。
她暗自點點頭,朝着下間病房走去。
走廊裡,年輕護士的腳步聲越來越小。
男人睜開雙眼,確定護士已經走遠後,他下了牀,不緊不慢的換好衣服,來到窗前。
現在是11點48,下一次巡查是凌晨12點半,也是最後一次巡查,這期間的45分鐘他可以隨意支配。
“時間充裕。”男人看着焊着鐵絲網的窗戶,不屑的笑了笑。
他輕輕一扯,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卸下了那層鐵絲網。這早已是被他破壞過的,接頭處用膠水連接,處理得精細,以至於到現在都還沒人發現。
男人打開窗戶,冰冷的空氣瞬間撲來,讓他腦子一愣,倒吸一口涼氣。
他懶散的伸了個懶腰,爬上窗戶,低頭凝望着下面的黑暗。
冰冷的風吹眯了他的雙眼,他嘴角微微翹起,從三十八樓縱身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