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
宜寶忽地一下從牀上爬起來,摁了摁鬧鐘,睜着睡眼惺忪的眼拖上脫鞋刷牙洗臉,狗小呆仍然舒服的四腳朝天睡在自己的小窩裡懶得動一下,宜寶往它的碗里加了些狗糧隨手套了件衣服就往樓下走去.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才猛然想起來,她已經不用去咖啡屋打工了.
落魄的生活已經過去了,就像聞以澤說的,她即將變成一個受萬千寵愛的公主,可是爲什麼在樓道徘徊的時候她心裡會沉澱着失落?
果然還是捨不得她的生活,正是因爲艱難困苦,所以偶爾的甘甜纔會那麼幸福.
可是如今,她被蜜糖灌得甜甜的……甜到膩了……就再也嘗不出甜味了……
就算這樣,欣姐平日對她還算不錯,辭職也還是要親自打聲招呼吧.
給了自己一個理由,宜寶終於一蹦一跳的下了樓,往咖啡屋走去.
一切似乎都沒什麼變化,欣姐仍然在吧檯忙碌,於曉晴接替了她的班,剛來沒多久,看到她來了馬上跑了過來.
欣姐看到她顯得有些吃驚,"昨晚以澤已經打過電話給我了,你怎麼還來了?"
"我是覺得一定要當面跟你說聲謝謝,謝謝欣姐你這半個月來對我的照顧."
欣姐微微一笑,從帳臺裡取出些錢來遞給宜寶,"謝什麼,這些錢現在對你來說也許不算什麼了,不過怎麼說都是你辛苦的報酬,如果你不來我還想找機會給你."
宜寶接過錢,感到眼睛有些溼潤,即使才相處了半個月不到,但這個咖啡屋凝聚了她太多的感情,她真的捨不得離開.
欣姐又和宜寶寒暄了兩句回到吧檯忙碌,於曉晴終於有機會把她拉到一邊問,"聽說你要和聞烈堂的少主訂婚了,是真的嗎?"
宜寶點了點頭,其實她不太想談論這個,好在於曉晴也撇了撇嘴,不太想繼續說下去的樣子.
隨手拍了拍曉晴藍色大衣上的污漬,卻是一團白色的毛絨.
下午聞以澤會來學校接她搬去聞烈堂,她還有好多東西要整理,簡單的和曉晴聊了幾句就準備要走.
走到門口的一瞬間,腦海彷彿一個驚雷閃過,她轉頭望着於曉晴的背影,一些不可思議的想法充斥着腦海.
那天……於曉晴也是穿着這件藍色大衣……
於曉晴見宜寶沒有走,在門口出神的望着她,於是走上前去問她怎麼了.
"那天……舞蹈社公演的那天你有來……我記得你也是穿這件衣服……"
於曉晴笑了笑,"是啊,你記性真好,這件衣服可貴了,我不太捨得穿的."
"那天……你有沒有去過後臺……"
聽宜寶這麼問,於曉晴明顯的愣了愣,笑意也消失了,"沒有啊……你幹嘛這麼問?"
宜寶搖了搖頭,說了句沒什麼匆匆了走進大街.
她太敏感了,只不過是一團類似於她公演那天的吊帶裙毛絨,她就懷疑曉晴,宜寶,你也太差勁了!
回到寢室狗小呆已經醒了,宜寶換下鞋子滿屋子尋找她的脫鞋,唉,狗小呆又不知道把她的一隻脫鞋藏哪去了.
算了,正好要收拾屋子,總能找得到.
其實要整理的多數是一些書本,因爲她記得買衣服時聞以澤特意提醒她不用把她的這些舊衣服帶去,彷彿它們是一羣病毒.
也沒有那麼糟糕吧,宜寶拎出一件土黃色小碎花的上衣看了看.
忙碌了一會,把東西都分了類,肚子突然抗議起來,看了眼鍾已經十點多了,早飯都沒吃,翻了翻冰箱,只找到半個饅頭,唉,還算不錯.
至少不像前幾天,是半個艘掉的饅頭.
熱了熱饅頭,邊啃邊環顧了下寢室,正好撞見狗小呆咬着一疊她整理好的書.
"狗小呆!!!"
小呆嚇得一下子東竄西跳的往於曉晴的衣櫃裡跑,衣櫃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小呆弄開,它鑽在衣服堆裡不肯出來,兩隻眼睛睜得圓圓的警惕的望着外面,宜寶無奈的笑了笑,卻瞥見她的脫鞋也被小呆藏在了衣櫃裡.
拿出脫鞋,小呆也一下子跳了出來,又若無其事的玩起了咬尾巴,宜寶關上衣櫃門的一瞬間,卻在縫隙中發現了異樣.
那被小呆弄得凌亂的衣服堆裡有個小盒子,盒蓋已經微微打開露出了一些照片.
不可能是這樣的……不可能是這樣的……
宜寶在心裡一千一萬次祈禱,她顫抖着手拿出盒子,拿出那一張張照片……
"沒有人告訴過你亂翻別人的東西是不恥的行爲嗎?"
背後的聲音讓宜寶震愣了一下,握着照片的手也鬆了,滿屋滿地灑滿了那些盒子裡的照片,那些她和南無辰還有聞以澤的貼在布告欄上的照片……
"哦,我忘了,你本來就是這種不知廉恥的人."那件藍色大衣在屋裡趾高氣揚的令人刺眼.
宜寶慢慢回過頭,眼睛已經潮溼了,"真的是你……?"
狗小呆,正在滿地的照片裡游泳,東一張西一張的啃咬着,完全沒有感受到兩個女人之間的火藥味,它當然不知道剛纔正是自己的偵探舉動鑄就了現在的一幕.
"沒錯,貼照片的人是我,襲擊你的人是我,剪斷吊帶裙的也是我,在咖啡屋見你這麼問我就已經有些警覺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無所謂,這樣也好,以後我就再也不用見到你這張僞善的臉了.
"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麼做……我們不是朋友嗎,"宜寶的溼潤的眼睛一直看着地上咬着照片的狗小呆,真的……能把那些都咬碎就好了……
"朋友?你以爲我把你當朋友?"
"難道是因爲南無辰……?"
"無辰哥只是一小部分,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樣的人嗎,就是你這
種頂着僞善的面孔做着虛假事的人了!還記得開學第一天,你就滿口仁義滿臉純真還說着什麼大家都是朋友這些虛僞的話,我有給過你機會,可是你卻騙我自己約了無辰哥參加假面舞會還三番五次的住在他家!你太貪心了,一個聞以澤不夠還要加個無辰哥,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這種鄉下來的丫頭不就是想攀個城裡人嘛,現在聞少主肯娶你,你立馬丟了他們兩個投入他的懷抱了,真是令人厭惡!"
於曉晴哼笑了一聲,眼裡滿是鄙夷,那樣的她令宜寶覺得陌生覺得恐懼.
"曉晴你真的誤會了,我覺得我們兩個之間有很多誤會,還沒有到那種沒有辦法解決的地步,我們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好嗎."
"聊一聊?沒有那個必要!"
於曉晴說着打算走人,宜寶一下子拉住她的手臂,用乞求的帶着淚水的目光看着她說,"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這幾個月的相處都是真的,我們一起在寢室吃泡麪一起看書一起喝酒,我一直看着你在我身邊嘰嘰喳喳的,我喜歡那樣的你……我不相信這些都是假的,曉晴……我們聊一聊好嗎……我不要你走!"
於曉晴使勁的想要甩開宜寶的手臂,"你是傻的嗎!我都這樣做這樣說了你還打算跟我做朋友?不過你想我未必想!下個學期我會和學校申請更換寢室!"
手臂被用力甩開,宜寶一下子失去重心倒在地上,她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聲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帥鍋是禍水!
宜寶深刻的領悟出了這個道理.
她還領悟出的一個道理是她需要安慰的時候身邊永遠沒有任何一個人.
她現在就坐在聞以澤的車上,望着窗外.
當她坐在地上哭泣的時候,腦海裡只想到一個人,南無辰,她想要見他,向他訴說自己的委屈,就算是面對他那張仍舊冰冷的臉,她也覺得能慢慢把他融化.
同時融化的是自己的心.
總能在他那裡找到溫暖.
可是就在她下定決心踏出寢室的一刻,聞以澤已經來到了門口,環顧着仍舊凌亂的寢室嘆氣,完全沒有注意到她滿臉的淚痕.
她立刻跑到洗手間整理了心情,不知道爲什麼,她在聞以澤面前總是隱藏着自己的悲傷.
好像一直都是如此,她總是把堅強的一面留給聞以澤,而把最脆弱的一面呈現在南無辰面前.
爲什麼會有這樣截然相反的態度?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
甚至是現在的以澤,她的哥哥,同時即將成爲她的未婚夫,她都不知道該用哪種態度去面對他,因爲一切都變得太快了,溫柔的以澤會長=張狂的酒吧老闆聞少主=宜寶的哥哥!
這個等號在宜寶心裡還是不成立的,很多人都是先入爲主的.
宜寶也是.
如果聞以澤帶上眼鏡宜寶還是會不自然的用面對以澤會長的態度去面對聞少主吧.
這真的很奇怪不是嗎?
他們的關係現在同樣很奇怪不是嗎,因爲之前的那個等號還要加上……宜寶的未婚夫!
就像這窗外二月的寒風也吹不散宜寶積壓多時的怨氣.
如果說讓她現在幻化成一隻靈,那一定是怨氣熏天,圍着聞烈堂到處亂轉,無法得到超生的怨靈.
狗小呆在她懷裡嗚咽了幾句,宜寶把它抱起來讓它的腦袋可以看到窗外.
小呆是第一次做轎車吧,也是第一次住別墅,看起來它並不興奮而是有些害怕,恐怕心裡在掂量着別是把它賣到什麼什麼地方去了.
聞以澤這時也說話了,"如果你喜歡狗,我可以去選只優良品種的,這隻狗……和你是很相配沒錯,但如果以後我們一起帶出去……恐怕和聞烈堂不太相配."
"它是我的家人……!"宜寶有些生氣的說,她本來心情就不怎麼好.
聞以澤不再說什麼,而是繼續開車,談話有些不太愉快.
這不是第一天搬去別人營地該有的態度宜小呆!
這樣告訴自己第二十五次之後宜寶終於主動向聞以澤搭話.
"我們是要睡同一張牀嗎?"話一出口又有些後悔,那是什麼奇怪的話題啊!
"如果你不想的話,還有沙發可以睡."
"那就好……"
"不過是你睡沙發!"
"啊?"也許是在南無辰家睡慣了他軟乎乎的大牀,總是把南無辰壓迫在沙發上的原故,此時的宜寶有些小怨氣,不過哼哼唧唧的還是不敢說什麼.
想到南無辰,又想起還沒有告訴他一聲自己這些天的經歷.
"能夠順便去下南無辰家讓我見他一面嗎……我有些話想和他說……"
車子駛到路邊急速停下,聞以澤轉頭嚴肅的盯着宜寶直看,然後厲聲說,"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現在的處境?"
"什麼……處境?"
"現在外界的黑道不管大囉囉還是小囉囉都認定你是聞烈堂的人了,而聞烈堂和南宮堂是水火不容的,你認爲作爲我未婚妻的你能夠和南宮堂的少主私下往來嗎?"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你們不是還見過面嗎,那時候我覺得你們相處的挺好啊,而且你們不是說彼此是朋友嗎?"
聞以澤無奈的說,"那種朋友的話只有你會信了!"
聞以澤不知道這句話是哪裡刺激到宜寶了,只見她突然震愣了起來,臉色一下子蒼白了不少,半天都沒緩過來,他並不知道不久前宜寶與於曉晴的事情.
那句話又讓她想到了曉晴,在她心裡堅定不移的感情,爲什麼在別人眼裡都一文不值?
現在就連她最後的唯一的一個朋友南無辰也被自己的未婚夫哥哥下了禁止令.
"我是傻瓜吧……"宜寶的眼眶瞬間變得通紅,聞以澤有些手忙腳
亂的拿出紙巾替她擦去淚珠.
"因爲我不讓你見南無辰你就哭?他對你真的那麼重要?"聞以澤顯得有些生氣.
"我不知道……我現在腦子裡塞的亂亂的,東一通西一通,我好希望有什麼東西能把它們都理順或者攪開,我覺得自己快瘋了."
"其實你不用這麼苦惱,只要無憂無慮的過接下去的日子就好,把腦袋放空,什麼都不用想."
像個白癡?
"你愛我嗎?"宜寶突然問道.
"咦?"這句露骨的挑逗的話讓聞以澤驚訝,特別是宜寶現在睜着朦朧的帶着水汽的眼,或許她並沒有挑逗的意思,但聞以澤還是嚇了一跳,他不知道宜寶爲何這麼問,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事實是這個問題他根本沒有想過.
對於任何女人他都不會去考慮愛這個問題.
對於宜寶,之前的自己也根本想不到如今會和她有這樣無法切斷的聯繫.
"無論是哥哥的愛還是未婚夫的愛,有嗎?哪怕一點點?"
聞以澤終於明白了宜寶的意思,但還是緊閉着脣說不出一句話,如果是別的女人問他,你愛我嗎?他會毫不猶豫用透着曖昧的沙啞的聲音迴應"我當然愛你"——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謊話.
但對宜寶,他就是做不到.
愛嗎?
如果是在得知宜寶是他妹妹之前,那麼他會承認他對她是有感覺的,那種擁抱親吻的一瞬燃起在心底的情愫是他無法抗拒的,那不僅僅是來自身體的,更多的是來自那顆瘋狂跳躍的心.
而現在,他只能告訴自己,這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錯誤!
無論是親情或愛情,他都不該繼續再給予!
宜寶見他不回話,獨自笑了起來,是覺得自己可笑吧.
這場婚姻……就是個笑話吧……
車子駛進聞烈堂,一路上兩人都相對無語.
大門口站着兩列身着黑衣的男子,都畢恭畢敬的彎腰迎接他們.
宜寶從人羣中走過,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聞老坐在人羣的末端慈愛的望着宜寶,這很難讓人聯想到幾十年前在黑道叱詫風雲的男人.
第一次在聞烈堂吃飯,飯桌是長圓型的,聞老坐在桌子首席,接下來左側是聞馳恩,右側是宜寶和聞以澤.
飯菜很豐盛,是宜寶吃過的最華麗的菜了.聞馳恩總是很友善的對着宜寶笑着讓宜寶別見外多吃菜,聞老吃得很少卻總是往宜寶碗裡夾菜,聞以澤吃的更少,甚至連碰都沒有碰菜只是象徵性的往嘴裡塞了兩口飯.
在這麼溫馨的環境下,但宜寶卻不怎麼吃得下,一碗飯只吃下半碗,推說下午收拾東西有些累了,快快回房去休息了.
坐在只有她一個人的房間裡,終於得以喘口氣.
回想不久前在南宮堂也吃過那樣一頓豐盛的晚餐,那時南無辰的家人對她並不是很友善,但她卻吃的很飽很開心.
這間聞以澤的房間是她來過的那間,沒什麼變化,只是被下人打掃的更加乾淨了,黑色主色調的現代感佈置,很適合聞以澤的風格,與南無辰的家不同,南無辰的屋子有些凌亂,設計也是隨意而之,但卻讓人感覺舒適,沒有壓迫感.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已經不止一次拿聞以澤的一切與南無辰作比較了.
結果也很明顯……
但她只能假裝不知道……
傀儡怎麼能夠有意識?她要做一隻爺爺眼裡乖巧聽話的娃娃,永遠快樂的傀儡娃娃……
房門被人推開,聞馳恩站在門外.
"需要幫忙嗎?"他沉穩的低音很好聽,讓宜寶想起過世的阿爸,阿爸的聲音她已經記不真切了,不過應該也是這麼好聽的吧.
"不用了,我自己收拾就好."宜寶努力讓自己嘴角撐起一些笑容.
"以澤真是,吃完飯就出門了,也不說聲,他一向獨來獨往慣了,你別介意."
宜寶立刻搖了搖頭,"沒事的,他有他的空間,並不能夠把所有時間都花在我身上."
"你明白就好."原本的擔心看來都是多餘的,聞馳恩對這個如此懂事的孩子非常滿意.他坐到沙發上示意宜寶也過來坐在他身邊,然後語重心長的說,"父親的病因爲你的到來好了很多,你知道嗎."
宜寶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不明白爺爺的病到底有多嚴重.
"醫生原來對我們的囑咐就是父親的病情是過一天算一天了,隨時都要做好心理準備,而現在父親的氣色比以前好不少,我想都是拖了你的福.可是我也知道對於父親要你和以澤訂婚的事情你嘴上不說心裡一定不情願,換做誰都不會情願,可是我想你知道,父親也是爲了你好,你如果爲了爺爺好,也應該順從下去."
原來繞這麼大的彎就是做說客來了.
其實宜寶一直想不明白,要說是她們鄉下,就這樣一家的獨苗,怎麼也是要風風光光的娶個媳婦抱個孫子,而現在,媳婦是娶了,但孫子,是一輩子都抱不上了吧.
宜寶哪裡想到現在都時興人工受孕或是代孕了,這種問題根本不用考慮.
不過順從爺爺也是宜寶一直以來唯一的想法,她並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聞馳恩的擔憂是多餘的,但宜寶出於禮貌還是笑着說,"叔叔不用擔心,宜寶都知道,爲了爺爺我可以做任何事,畢竟爺爺給了我家庭給了我溫暖."
聞馳恩點了點頭,放心的出去了.
宜寶一個人坐在真皮的沙發上良久良久,呆呆的凝視着這偌大的房間,盤旋着的黑色漩渦.
她在淪陷.
並且越陷越深.
誰能夠救她?把她拉出那無盡的黑暗?
她只看到自己站在漩渦的中心伸出手,而上方卻空無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