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寶躺在寢室的牀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着,那句南無辰說的話一直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你爲什麼喜歡他?
爲什麼?
到底是爲什麼?
連自己也不知道……
那時候他和她坐在他家門口的院子裡,她看着漫天星空的時候他這樣問道,只那一個問題就讓她答不出話.
"宜小呆你爲什麼喜歡聞以澤?"
想了良久,她才說,"因爲我阿嫲說過牽過了手……"
他立刻打斷她,"所以你喜歡他嗎?"
"喜……歡……"
"爲什麼說的那麼不確定?"
"哪有不確定……"她心虛的說.
"你從未想過要和聞以澤結婚到底是出於你的本意還是因爲你阿嫲的那句話呢?到底是你和聞以澤結婚還是你阿嫲和他結婚?"
"當然是我和他結婚!"
"那就隨着心意去做就好."
她的心意……
她真的想和聞以澤結婚嗎……?
又在牀上翻了個身,這個問題真的那麼難回答嗎?透過燈光看了眼牀邊的鬧鐘,已經兩小時零六分鐘了,她爲這個問題已經苦惱了這麼久了!!!
不過接下去的兩小時她似乎又要苦惱另一個問題了.
"那麼你喜歡她麼……嵐紅?"宜寶數着星星這樣問南無辰,其實她根本連自己數到哪都不知道.
"喜歡……"
她在他身邊輕輕的點了點頭,宜寶有些懊悔,幹嘛還要多此一舉的問他呢?
"就像妹妹一樣喜歡."
"咦!?"妹妹!?
不知爲什麼,聽到這句話後,宜寶的心情突然變得輕鬆起來.
"那爲什麼上次我一碰她的照片你就緊張成那樣?"
"……"
爲什麼……又看到那樣的眼神,如同那次在學校門口那一閃而過的悲涼,那樣的眼神總讓宜寶覺得南無辰的內心藏着什麼.
也總讓她感到莫名的心慌.
他在掩飾什麼?掩飾他內心的情緒?
一定有什麼不願讓她知道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呢……?
夜已深,珠簾後,美人影.
透過珠簾望去是一席朦朧的奧妙身材,美人微微低着頭,那在人前酥麻的嗓音此時變得沉穩不少.
"對不起幫主."
"對不起?我讓你去聞以澤身邊不是讓你陪着他吃喝玩樂!我要的機密呢!我要的情報呢!除了聞以澤的身材我看你恐怕什麼都沒挖到!!!"
"幫主,我一定會得到有用的情報的!"
"希望如此!"
新年的腳步和鞭炮聲來的都是那麼的快,狗小呆穿着紅色小肚兜在宜寶跟前來回轉着圈,不過看來它並不怎麼喜歡它的新衣服,因爲他此時正對着那件紅肚兜咬牙切齒着.
新年就要有新氣象,連狗小呆都穿上了新肚兜,而宜寶呢?
自然,她是脫不去那身土氣的,不過總的來說還是改進不少,穿在身上的那便宜的地攤貨也總算是件新衣服.
"小呆,衣服很漂亮,你就別咬了,咬壞了我還要幫你補."
新年也要有好心情,不過宜寶望着天空總會想起她的家人.
那些已經在天上的家人.
晚上的時候她最喜歡數星星,因爲她聽過那樣一句話,逝去的人會變成一顆星星,在天上保佑着我們.
人就是這樣,把自己的期許變成幻想,並且深信不疑.
但無論如何,只要活着的人感到開心,那就夠了.
年夜飯要熱熱鬧鬧的跟家裡人一起吃,宜寶看着空蕩蕩的寢室,大家都回家去了,只剩她一個……
不過還好,她還有小呆,小呆也是她的家人,所以這頓年夜飯她打算好好的陪小呆開開葷,讓它吃頓好的.
走在馬路上,到處都瀰漫着新年歡騰的氣息,每路過一家飯館她就往裡面張望一番,都是熱鬧非凡.
好似周圍的一切都是明亮的光點,只有她……是光點照射不到的角落,灰暗而淒涼……
不過……好似照射不到的角落不止她這一塊,宜寶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坐在街邊的護欄上低垂着頭,半天都沒動一下.
她慢慢走過去,直到走到他跟前停下腳步,那個男子才終於擡起頭和她的目光對視在一起.
南無辰!?
"爲什麼你會在這?"而且一副這麼慘淡的樣子……?
他一下子從欄杆上跳下來,雙手插袋往前走,宜寶呆呆的跟在他身後.
"你呢?"
"我?我……正打算和小呆一起去吃年夜飯呢……呵呵……小呆昨天偷偷跟我說它想吃紅燒肉."
"你的親人呢?"
說到這裡宜寶突然停下了腳步,擡起頭望着天空,星星還沒有探出頭
來,不過她還是很認真的尋找着,"阿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家裡只剩奶奶和阿嫲,後來奶奶也病倒了,阿嫲一個人養家真的很辛苦,而且村子裡流傳着奇怪的流言,說我們家有剋夫命,男丁都是很早就去世了,我看到阿嫲的臉一天比一天蒼白一天比一天焦脆,最後……連阿嫲也病了……"
宜寶說到這裡眼眶已經有些潮溼了,南無辰停下腳步看着她,卻說不出安慰的話.
"後來……就只剩我一個人,我被帶到村長伯伯家,村長一家都對我很好,把我當親生女兒看待,其實那樣對於我來說已經很幸福了……"深呼了幾口氣,宜寶平復了下心情,又展開笑顏,她不想把新年搞得這麼悲涼,特別是在南無辰面前,"那你呢?這時候應該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飯的時候啊."
也許是因爲剛纔宜寶那翻肺腑之言,南無辰竟然也說了實話,"我不想回家."
"爲什麼!?"
"那兩個人讓我看着很不舒服."
所以他寧願一個人坐在街邊,一個人吹着冷風,也不願去那個感覺不到任何溫暖的家!
"你這個笨蛋!我已經……我已經再也不能見到他們了……連一句爸媽也再也不能叫出口了……可是你明明能夠叫卻不願意叫!實在是太過分了!"
"這麼想叫爸媽嗎?"
"咦……?"
"那就快點結婚吧!"
宜寶一下子臉紅起來,爲了掩飾,她拉着南無辰的胳膊就往前拽,邊拽邊說,"回家,快點回家吃飯去!"
南無辰甩開宜寶的手,直視着她一會纔開口.
"我家……不在那個方向!"
哇……當宜寶擡頭看着眼前這雄偉的建築物時,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那是仿造日本堂院的建築風格,有很大的院子假山,荷花池塘,相隔的房屋,還有滿地的榻榻米都讓她目瞪口呆.
"堂主很崇尚日本武士."只這一句話讓宜寶明白了一切.
不過南無辰竟連在家也叫自己的父親堂主!
當南無辰的父母親南默和唐金媗看到他們的兒子竟然會回家而且還帶了一個女人附加一條狗時都愣了一下.
"她是你女朋友?"唐金媗上下打量着宜寶毫不掩飾的問自己的兒子.
"不是."
"可這是你第一次帶女人回家吧."
宜寶不自在的鞠了個躬說,"伯父伯母好,我叫宜寶,它是狗小呆."
南無辰打斷她,也許是想化解這一尷尬,"我餓了,吃飯吧"
隨着南無辰的這句話,下人很快便端上滿桌的熱菜熱飯,宜寶緊張的坐在桌邊,南無辰的父親南默從他剛纔回來就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一張臉一直很威嚴的繃着,而他的母親唐金媗自剛纔打量過宜寶後就當她不存在一樣,也許是認爲她沒資本攀上她的兒子,她只是偶爾問問南無辰一些宜寶聽不懂的堂裡的事,一頓飯就這樣吃完了.
這和宜寶想象中的年夜飯真的很不一樣,宜寶也終於明白了之前南無辰所說的話的原因了.
吃完飯從南無辰家出來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你還是從頭至尾都沒有喊過他們一聲爸媽哦."
"沒有必要."因爲就算他們哪天死了,他也一滴眼淚都不會流!這是他們教的!
"爲什麼一家人的感情會變成這樣?"
"你那單純的腦袋不會以爲這世上的家庭只有一種吧?溫馨?和睦?"
"不應該是那樣嗎……"
"別管那些你不該管的了,你那笨腦袋裝不下的."到一個分岔路,南無辰往左,宜寶往右.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走,從不會與她知會或告別一聲,或許從他們相識開始,南無辰就總是帶着面具,總是顯得那麼孤獨,就算兩人分開,也理所當然的認爲那只是他一個人的事.
其實只要說一聲再見,對方就會很開心.
走着走着,從宜寶迎面撞過來一個跌跌撞撞的大叔.
一定是晚上喝多了啦,宜寶心想.
把那個大叔扶起,看清面容後她立刻嚇了一大跳一下子彈開幾米之遠並且膽戰心驚的捂着肚子.
那個大叔不是別人正是實話平叔!
那天的陰影猶在心頭,今晚她可是吃的非常飽,再不想吐掉了.
平叔眯了眯眼也認出了宜寶,"你是那個……南少主的新鮮小女友?"
"你……你別過來……"宜寶說着往後退去.
"怕什麼!就算是強盜也有放假的時候嘛,大年三十的,我們不開工!"
宜寶終於鬆了口氣,眼看平叔整個人歪歪扭扭的又要倒下去,她一下子跑過去扶住了他,把他扶到路邊的椅子上坐下.
說實話那樣很奇怪,在昏暗的路燈下一個小女孩一個大叔加上一隻土狗在長椅上排排坐.
突然宜寶開口問道,"平叔你不是最愛說實話了嗎,那我
能問你個問題嗎,南無辰在你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平叔原本已經快眯起的眼在聽到這個問題後又啪的一下睜了開來,"這個問題好,問的真是好!南無辰嘛,我知道,堂堂南宮堂南少主,對誰都冷冰冰的,耍什麼帥,還總是擺張臭臉,特別特別惹人厭的傢伙,不過啊……不是有句話那麼說的,英雄惜英雄,說的恐怕就是我和南無辰了,我吧……唉……那真是天妒英才,想當年……"
"咳咳,大叔!!!"宜寶適時的打斷了他,不然恐怕說到明早平叔的悽慘過往都說不完.
"哦,扯遠了,不過,南無辰我看的出來,他眼睛裡沒有感情,可心裡有,那時候,看到那小子竟然和你在一起,真讓我吃了一驚,你們現在還在一起嗎?"
見宜寶點了點頭,平叔喃喃自語着,"你或許可以改變他吧……"
眼裡沒有感情,可心裡有.
用眼睛藏住的感情,可心是如論如何也掩蓋不了的.
聽完這句話宜寶突地一下站了起來就往回跑.
"你去哪?"
"謝謝你平叔,我去改變一個人!"
宜寶清脆的聲音迴盪在街角……
阿嫲說過剛吃完飯不能奔跑,不過宜寶還是跑的飛快,爲了南無辰她壞了很多阿嫲定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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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算如此她還是要追上南無辰,她不能讓他就這麼走掉!
終於在昏暗的街道上她看到他就在前方雙手插袋散步似的走着.
南無辰停下腳步回過頭去看着彎着腰喘着氣的宜寶.
"南無辰……"這幾句話帶着粗重的喘息說道,"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如果是關於……"
"我一直很愛看星星,天上的星星……以前遇到不如意的事情我就會擡頭跟星星說,因爲我沒辦法再跟阿嫲說了,可是我聽過那樣一句話,逝去的人會變成一顆星星在天上保佑着我們,所以我相信阿嫲在天上看着我,也聽得到我說的話,可是……可是即使這樣……我再怎麼和天上的星星說話,阿嫲也再不會回答我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爲天上的星星實在太多了,我不知道哪顆是阿嫲,哪顆是阿爸,哪顆是奶奶,你一定以爲我又想跟你說關於你家人的事情,但是……我不想去插嘴了,你們之間的事我都不瞭解不是嗎,只是我不想等到有一天,連我自己都變成了天上的某一顆星星,才發現,原來地上有個人,一直在跟我說話……"
路燈背打在南無辰臉上,宜寶看不到陰影下他的臉他的表情,所以宜寶不再顧慮什麼,那讓她更有勇氣說出埋藏在心底的話.
"我以前一直都忘了跟你說一句話……"她擡起頭看着他那張並不真切的面容,"你對我來說真的非常重要!"
南無辰沒有說話,宜寶也並不期待他說話,只要把她心裡的想法完完全全的表達出來就夠了,這就是宜寶想要的全部!
她走到南無辰身邊朝着他兩邊褲袋一搜,摸出了那隻皮夾,南無辰仍是看着他,這次他沒有動手搶回來.
宜寶又從自己的包包裡拿出錢包,把之前貼的兩張大頭貼小心的撕下一張.
"兩張對於我來說太多了."她說着打開南無辰的錢包,這次,她一定要把他們的合照貼在他的皮夾上,這不止是一張照片,還有他們的回憶他們的歡笑他們的……
心!
打開皮夾的一霎那,宜寶呆愣在那裡,手裡捏着的那張大頭貼裡的臉一如既往的笑着,好一會她都以爲是自己看錯了,直到南無辰從陰影裡走出,朝她走近,她可以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然後,他笑了起來,如同她手中大頭貼裡的他.
"你讓我隨便貼哪,可是總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想來想去還是皮夾裡最合適."
長髮女子的照片旁,是一張宜寶和他笑的燦爛的臉.
原來……原來他早已把她放在心裡……
宜寶笑着,把她手裡的那張照片啪的一下貼在了南無辰臉上,然後拔腿就跑,南無辰扯下照片追了上去……
小小的照片飄落在地上,在前方奔跑的兩個人如同這照片般一樣笑的奪目.
一隻手從地上把照片撿起,看着照片的眼慢慢變得黯淡.
南無辰回到家仰面躺在牀上,電話在這寂靜的時候唐突的響了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隨後接了起來.
"堂主?"
"也許突然這麼說很唐突,但是,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朋友……只會是累贅,只會拖累你,把心交出去,換來的只會是一顆破碎的心!忘記兩年前的事了嗎……那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用你特意提醒我!"
南無辰知道,一定是他帶宜寶回家的事讓他們心懸,雖然剛纔嘴上不說,但還是忍不住打來了電話.
掛上電話,南無辰打開門站在庭院裡仰頭看着天.
嵐韻……你是天上哪一顆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