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對不起,是我騙了你。”
我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依然躺在雪地上,而凌志傑正在一旁坐着,不知道坐了多長時間。
我從地上爬起來,看着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說實話,此刻,我依然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如果他真的是像王飛說的那樣,其實是我的大腦虛構出來的人物,那麼,不管我如何用眼睛去看,如何用手指去觸碰,他都會顯得那麼真實。
“阿寧,你能原諒我嗎?你是我最要好的兄弟,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痛苦,當那個狗孃養的說按照他的方法就可以幫助你的時候,我信了,但是,我沒有想到會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面……你……能原諒我嗎?”
我還是無法分辨出來,他到底是真還是假,於是,我閉上了眼睛,開始尋找自己內心深處的感覺。那種感覺告訴我,眼前的凌志傑是真的,非常的真切。
我重新睜開眼睛,仔細地看着他,半晌,拉開嘴角,衝他笑了笑,問道:“原諒什麼?”
凌志傑眉頭一皺,片刻間又一下子跟着笑了起來。
第四十四章 謊
依然是屏風山山頂,凌志傑打開一聽啤酒,遞給我,道:“你真的不想聽聽我怎麼騙的你?”
我笑了笑,沒接話。
“阿寧,你這人吶,就一點不好,我說什麼都信,哎……”
“放屁!我就不信你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喜歡長吁短嘆了!”
“哈哈,其實你心裡想知道我怎麼騙的你,很想很想知道,對吧?”
“去你的!有你這樣騙了人還顯擺的嗎?”
“哎,沒辦法,這個謊言編得我累死了,編了三年,你知不知道有多辛苦?”
“那是你自找的。”
凌志傑也笑了笑,仰天將一瓶啤酒灌進了肚子,開始自己的講述。
“三年多了,你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跟我提起昕潔,而更讓我無法忍受的是,你提起的時候,就彷彿她真的站在我們身邊一樣。你知道嗎?曾經有一段時間,大概兩年以前,連我自己都迷茫了,甚至開始覺得,或許你纔是對的,昕潔還在,她一直就在我們身邊。可是,想起三年前的那場災難,我又不得不告訴自己,昕潔已經走了,玉兒也走了,只剩下該死的我們倆。每次想起,我都在問自己:爲什麼當時不是你一個人?爲什麼當時你會昏過去?爲什麼當時你沒跟着一起走?!
後來,我漸漸想通了,我沒有走,是因爲老天想要讓我留存着她們在這個世界的影子,如果我也走了,她們也就徹底沒了。我就這麼自欺欺人地生活着,而且是明知道自欺欺人還要自欺欺人地活着。
那種痛苦你體會不到,因爲你沉浸在昕潔還在的世界裡。我看到你一個人走路時對着身邊的空氣自言自語,看到你每週去西餐廳吃牛排時都點兩份,你自己吃一份,而另一份卻空着一動不動。但你在笑,你很開心,我知道,那是因爲你看到了昕潔。我曾經試圖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但你很快就會遺忘,你一直當她還在。
是不忍心,也或者說是習慣,我知道,昕潔在你的世界中也許永遠不會消失了。當然,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我倒可以欣慰,更不用說擔心了。
但是,好景不長,大概從一年半前開始,你告訴我昕潔失蹤了,起初,我不以爲意,可是,你卻在瘋狂地尋找,並不斷斥責、抱怨我沒有盡力幫你尋找。可我怎麼幫你尋找?我根本不知道昕潔是怎麼出現在你生活裡的,她三年前就已經去了,我怎麼樣能找到這樣一個人呢?正在我發愁的時候,你卻又突然變得‘正常’起來,一下子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就像昕潔從未失蹤過,繼續一直好好地和你生活在一起。
也就是從那時起,每隔一段時間,大概兩三個月,你就會告訴我昕潔失蹤一次,不久之後又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昕潔又和你一起生活,就是這樣的狀態不斷循環往復着。我對此沒有任何辦法,心想或許這樣對你的生活來說,也沒什麼大的影響。
可是,我想錯了,你每經歷一次‘昕潔失蹤’事件,你所做事情的危險程度就加深一次。最開始你吃了半瓶的安眠藥,第二次你差點淹死在城郊的一個水塘裡,第三次你爬上了天橋的欄杆……你以前是心理醫師,我相信心理醫師是有用的,因爲你沒病的時候治好了那麼多病人,可當你病着的時候你卻無法再醫治自己,就像理髮師不能給自己理髮一樣,是多麼痛苦……
於是,我找到了你的大學同學,秦佳,她欣然答應,說一定會幫你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