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冰冷。
杜迪安屏緊呼吸,拍打翅翼,向湖面全速游去。
嘭!
在他游出四五十米時,湖底的飛船驟然震動,一陣氣浪傳來,下一刻那隻鱷魚般的巨大魔物衝出飛船,搖動尾巴,從湖底飛速追趕過來。
杜迪安全身利刃豎起,如戰機的側翼,讓水流沒有阻礙的穿插而過,嗖地一聲,他的身影衝出了湖面,騰空飛起。
吼!
在他剛鑽出水面時,湖水隆起,一張血盆大口從湖水中吞咬過來,在大口合閉的剎那,杜迪安從其脣齒前端飛了出來,險之又險地躲過魔物的撕咬,飛到七八十米的空中,而後向湖邊一處迅速飛去。
鱷魚狀魔物咬空後,身體跌落湖內,掀起湖水氾濫,它在湖內沿着杜迪安飛去的方向全速遊動,背脊上的利刃在湖面露出,像七八道鯊魚的背鰭,駭人驚悚。
杜迪安飛到湖邊的海利莎身邊,落地後將肩上的赤身女子拋在岸上,驀然轉身,全身利刃豎起,腳掌一跺地面,返身倒衝過去。
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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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物從湖內竄出,再一次張開血盆大口咬來。
杜迪安如一顆黑色彈丸,旋轉着飛入它的口中,大口合閉,嘭地一聲,從其頭顱內的黑色角質層中,杜迪安的身影瞬間破裂而出。
魔物哀嚎一聲,跌倒在岸上。
杜迪安將其擊垮後,沒有繼續攻擊,俯衝落地,抄起赤身女子,招呼海利莎一同飛起,衝向遠處的森林。
魔物巨大的身體搖晃着想要爬起,但顱骨傷勢太重,幾次爬起到一半又倒了下去,鮮血從顱骨冒出,順着嘴角的利齒滑落,岸邊染紅。
杜迪安見其沒有追來,稍鬆了口氣,帶着海利莎飛向極寒冰龍的屍體處,十來分鐘後便抵達,他凌空看了一眼後方,依然沒看見追兵,這才降落下來,揮動利刃斬斷極寒冰龍新生出的尾巴,這條尾巴約七八米長,杜迪安斬斷後交給海利莎,讓她扛着,然後繼續起飛,在森林中繞過一道弧度,沿着來時的路返回。
雖然那飛船內以及追擊出的魔物腦袋裡還有極冰蟲,但杜迪安不敢再貪,以他的力量,斬殺這些極冰蟲控制的魔物和人類應該沒有問題,但他擔心那隻花生般渾圓雪白的奇異生物追出,那東西給他的恐怖感太強,也不知是否會就此甦醒過來。
片刻後,杜迪安帶着海利莎飛出了森林,他身影不停,降落到地面後便繼續沿着回去的路前進。
沿途看見不少殘肢屍體,以及掉落的兵器和盔甲,這些盔甲杜迪安有些印象,是狩獵團戰士的衣甲,而一些殘肢也較爲新鮮,死去沒多久,多半是剩下的那批狩獵團戰士返回時遭遇不測犧牲的人。
杜迪安沿着他們的足跡前進,半日後,他來到一處土地貧瘠的山林間停下,連續的快速趕路讓他的體力消耗不少,幸好路上沒遇見什麼較強的魔物,只有一些主宰級和拓荒級的魔物,這類魔物對他現在而言,只能算是小魔物級別,只要不疏忽大意,就不會陰溝裡翻船。
杜迪安點火,將極寒冰龍的龍尾斬下二十公分長的一截架在火上燒烤,這極寒冰龍身上含有的輻射量濃烈,對杜迪安來說是毒藥,但對海利莎來說卻是大補之物。
幾次驚險的戰鬥,讓杜迪安意識到海利莎的重要性,雖然他沒有刻意去培養海利莎的體質,在他當上壁主的那兩年時間裡,海利莎自然覺醒,已經完成了七度覺醒。
原本七度覺醒的狩魔戰士,體質已經超越主宰,比一般的深淵還強,又因行屍體質的關係,海利莎的身體機能比正常的七度覺醒者還強數倍,即便是霍萊尼這些深淵,也無法正面與海利莎抗衡。這點從極寒冰龍的戰鬥中就能看出,霍萊尼和巴克爾等人在極寒冰龍面前,毫無抵抗力,隨便一擊龍爪拍打過來,便難以承受,但海利莎卻能夠躲避其攻擊,即便受傷,也沒有大礙。
不過,如今杜迪安面臨到的敵人會越來越強,有時單靠自己未必能應付,還需藉助海利莎的力量。海利莎實力越強,對杜迪安的幫助越大。
他沒打算給海利莎瘋狂的進食,幫助她爆炸式的提升力量,第一是擔心她的力量過強,出現自己無法預計的變化,不再受到他的控制,第二也是他心底一直隱隱的擔憂,便是害怕海利莎的體內再次覺醒出新的意識,如果那一天來臨,他還能將她復活嗎?
除了這兩點外,他心底始終覺得,如果給她過度進食增長力量,總有種罪惡感,似乎將她當成了自己戰鬥的兵器。
這種矛盾的心情,有時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矯情,也是他遲遲無法決心給海利莎大量補食的主要原因。
不過,平日裡吃喝的話,杜迪安還是樂意儘量挑選高級一些的魔物血肉,這樣即便不能給海利莎提升力量,也能補充她的身體消耗。
等龍尾烤熟後,杜迪安將插在龍尾裡的戰刀遞給海利莎,在她啃吃時,他的目光轉移到旁邊的赤身女子身上,他眼中露出深思之色,沒有半分邪念。雖然他不近女色,甚至還是小處男一個,但他對女色的剋制力很強,而且以前看過太多的血腥畫面,尤其是戰場上,男人和女人的殘肢堆積,那時候似乎沒有男女之分,甚至沒有人與獸的區分,所有的屍塊就像屠宰場上的豬肉,令人反胃。
一般見識過這些血淋淋畫面的狩獵者或戰士,往往會心性大變,甚至會在女人身上極度肆虐,動作瘋狂,杜迪安心性謹慎,又有海利莎在身邊,與女色幾乎隔絕,他對這方面的衝動很少,此刻看着這赤身女子,猶如看着一具雕塑,甚至是枯骨。
再美麗的女人,被斬斷後的慘狀都會令人斷了邪念。
在杜迪安眼中,這女人就像一具死屍,而且是極其詭異的死屍。
從男人的角度來說,這赤身女子的臉孔非常精緻美麗,一頭淡金色微卷的秀髮,鼻樑高挺,緊閉的雙眼上睫毛修長,還沾着幾分白冰,她的身體修長,沒有一點贅肉,小腹平坦,雙腿纖細,充滿美感,卻又暗含着強大的力量,腳趾像貝殼,纖細一握,除了全身膚色極度蒼白外,沒有任何刺眼的東西,足以激起任何雄性的原始衝動。
望着她的身體,杜迪安有些出神,想到飛船內那噁心的、扭曲的一幕,一個個蛹垂吊在骯髒陰暗的地方,地面四處可見像野獸糞便的碧綠色黏液散發出的惡臭腥味,似乎仍在他鼻孔內旋轉,讓他微微皺眉。
這就是極冰蟲的老巢?
這樣的地方,還有多少個?
那核心處的雪白多觸怪物甦醒後有多強?
神國知道這樣的地方麼?
一個個疑問在他心中浮現,他覺得神國應該也掌握了這樣的東西,類似這樣的飛船肯定不止一處,否則他一個深淵旅行者,隨便經歷一次魔坑狩獵就巧遇到的東西,掌管這片大地數百年的神國不可能不知道。
“神國……究竟知道多少秘密?”杜迪安目光低垂,心中輕嘆了口氣。
等海利莎吃好後,杜迪安背起赤身女子,帶着海利莎繼續趕路。
到了天黑時,杜迪安來到了一片森林茂盛環繞着湖泊的地方,他不敢停留,趁着黃昏時最後的一抹夕陽,繼續向前行進了二十多裡,來到一處遍地荒草的平原上才停下,在這平原上隨處可見巨大的魔物殘骸,記錄着這片土地上每天發生過的事。
此外還有倒塌的建築物,有的建築是巨大雕像,但雕像上的人早已倒了,被踐踏成水泥碎塊,淹沒在周圍的泥土中,而雕像的底座仍在,也掩埋在了地下。
杜迪安用透視掃了一眼,發現風沙下掩埋了不少的建築,他刨出一塊土地,鑽到了一個被掩埋住宅地下室建築中,發現裡面還停着一輛鏽跡斑斑的汽車。
他帶着海利莎和那赤身女子鑽入汽車中,只見車內的安全帶上綁着三具枯骨,兩大一小,似乎是一家三口。
骷髏空洞的眼窩望着杜迪安,下一刻它的身體被杜迪安一屁股坐了下去,骷髏頓時粉碎,杜迪安讓海利莎坐在前面,他和赤身女子坐在後面,以免赤身女子悄悄甦醒後伺機偷襲。
三人就這麼躲藏在這黑暗的地下,杜迪安靠在車內椅上,調勻呼吸,感覺時間一分一秒的靜靜流淌,這一刻非常寧靜,沒有風,也沒有聲音。
他望着車窗外的泥土和黑暗,微微發怔,忽然想點一根菸。
但他沒有煙癮,身上也沒帶煙,只能作罷。
人在安靜時,便會發呆,思緒飄飛,一會兒想到這個,一會兒又想到另外的東西。
這裡沒有手機,沒有娛樂,杜迪安除了想象未來,就只剩下懷念過去了。
越懷念,便越想改變點什麼。
越想改變時,便忽然發現,自己一無所有,貧瘠得可怕。
也不知過去多久,外面的平原上漸漸出現魔物的嘶吼,以及從遙遠方向傳來的嚎叫,還有一些倉鼠般大小的東西在地上爬動的聲音,撥弄草根的沙沙聲。
各個階層的魔物在這個寂寞的夜晚,都出來覓食了。
這些魔物活動的足跡聲,搏鬥的嘶吼聲,成爲了杜迪安的耳中的背景樂,他抱着膀子,陷入似睡又醒的狀態。
轉眼間,夜晚過去。
杜迪安一腳踢開汽車的車頂,鏽跡斑斑的鐵皮破開,上方的沙土飛濺,杜迪安拉着赤身女子躍上地面,帶着海利莎繼續趕路。
轉眼間,三天過去。
魔坑的邊界處,兩道身影飛掠而來,杜迪安的肩上扛着赤身女子,而海利莎肩上的龍尾卻已經吃得只剩下三米長度不到。
杜迪安輕舒了口氣,打量了一眼周圍的方向,稍微回憶一下,便認清了路線,帶着海利莎繼續前進。
在他的戰甲上沾了不少血漬,這三天趕路的途中,遇見了不少魔物,不得不說,魔坑內的魔物數量極其密集,除了某些土地貧瘠處魔物較少外,但凡是湖邊和森林這些水源充足的地方,便有成羣的魔物聚集。
不過,在乾枯貧瘠地帶生活下來的魔物數量雖少,卻更加難纏。
好在杜迪安已經不是當初剛踏出希爾維亞的主宰,而是一個身經百戰的深淵,又有海利莎協助,總算一路有驚無險地衝了出來。
離開魔坑後,杜迪安沿着路線返回巴克爾的巨壁。
“不知道莫妮卡準備了什麼等着我?”杜迪安一邊趕路,一邊想着回到巨壁後的事情,這一路上他只看見了狩獵團戰士的殘骸,卻沒見到莫妮卡的屍體,料想以後者深淵的體質,要從魔坑中脫身,應該大有希望,當然也不排除她極其倒黴,遇見非常可怕的東西被吃掉了。
不過這樣的好事,杜迪安覺得不會落到自己頭上。
雖然巨壁內如今只剩下莫妮卡一位深淵,但杜迪安還是不敢大意,當初入侵到希爾維亞的那九人組便是太過大意,最終以壓倒性的力量獲得慘敗團滅的下場,這教訓近在眼前,他不會重蹈覆轍。
烈陽高照。
飛出四五十里後,杜迪安降落在一處山頭上,周圍全是枯黃的雜草,他瞥了一眼手裡的赤身女子,將其甩到了草叢中,淡淡地道:“還想讓我抱你多久?”
赤身女子滾落到草叢內,一動未動。
“別裝了,你的心跳已經出賣了你。”杜迪安淡漠道。
聽到這話,菲絲尼亞頓時知道自己裝不下去了,只能坐起,慢慢地睜開眼睛,這是她這幾天第一次睜眼,強烈的光線從杜迪安頭頂射來,刺得她微微眯眼,連杜迪安的臉都看不清了。
“這裡是哪?你是誰?”菲絲尼亞看了一眼周圍,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杜迪安坐在石頭上,隨手捏起一根枯草叼在嘴裡,目光掠過她,眺望着枯黃草地上的風景,道:“這問題沒有意義,你應該知道,我是你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