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廳內其他人已經散去大半,劍王剛要離開,忽然聽到杜迪安的話,不禁微怔一下,他轉過身望着上方端坐的黑髮少年,目光微微閃動一下,面色自然的微笑道:“議長大人能夠看中他,是他的福分,屬下十分樂意將他獻給大人,還望大人不要嫌棄。”
“多謝。”
劍王轉身向身後的侍從道:“黑鴉,議長大人既然看得起你,你就跟着議長大人好好幹,可別丟我的臉,知道麼?”
黑鴉點頭,“知道。”轉頭向杜迪安道:“黑鴉願意誓死追隨議長大人。”
杜迪安微微點頭,等劍王和廳內其餘長老全都離開後,轉頭向一旁恭候的菲蘭-克斯道:“菲蘭族長,軍區這邊的事情,還得勞煩你多多應付,等此次事成後,我自當提拔你!當初冥王包藏禍心,得到副議長之位還不滿足,想要暗殺於我,如今他已經死去,這副議長的位置卻一直空着,導致我們黑暗教廷的許多事情,都需要我親自主持,有時也分身乏力!”
菲蘭-克斯一怔,頓時心臟咚咚狂跳,強忍着內心的激動,恭敬無比的低頭道:“議長大人,菲蘭家族定當全力完成您的吩咐!”
杜迪安微微點頭,“你先下去吧。”
“是。”菲蘭-克斯恭敬點頭。
等菲蘭-克斯退下後,杜迪安瞟向一旁靜默低頭的黑鴉,冷不丁地道:“黎塞留給你起的這代號挺不錯嘛,‘黑鴉’,信鳥中最迅捷的種類,寓意倒是挺好。”
默默低頭的黑鴉身體一抖,慢慢地擡頭望着杜迪安,道:“黑鴉聽不懂議長大的人的話,還請大人明示。”
“先前會議上不是說了麼,教皇被我劫持了,他已經把什麼都招供了,萊利先生。”黑鴉臉色微變,默然片刻,直視着杜迪安的雙眼,道:“那麼,您打算殺了我麼?”
“如果要殺你,又何必跟你囉嗦。”杜迪安淡然道:“黎塞留已經將你遺棄了,你的生命本該結束,但我願意再給你一次生命,效忠於我,怎麼樣?”
萊利目光微動,凝視着他,過了片刻,才道:“我願意。”
“很好。”杜迪安微笑點頭,輕輕拍手。
旁邊擔任侍從的卡奇會意,轉身來到大廳後面,“都出來吧。”片刻後,一羣腳步聲響起,在卡奇的身後跟着一羣衣着綢緞的人,男女老少都有,身上穿着貴族才普遍穿的綢緞衣服,但無法掩蓋臉上,手臂上,頸脖上暗褐色的傷疤,以及眼中的憔悴。
萊利看見這些人,頓時臉色大變,身影一晃,飛速迎了上去,扶住最前面的一個背脊佝僂的中年人,看着他手臂上和頸脖上醜陋的傷痕,不禁眼眶泛紅,全身微微顫抖,猛地轉頭直視着杜迪安,低吼道:“你要殺就殺我,爲什麼要折磨我的族人?!”
杜迪安沒有說話,被萊利攙扶着的中年人卻連忙道:“萊利,不要亂說,我們多虧了這位大人相救,才能活下來,他可是我們的大恩人!”
萊利一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杜迪安,頓時知道自己失言,全身驚出冷汗,忙低頭向杜迪安道:“議長大人,對,對不起,黑鴉剛纔冒犯您了,黑鴉該死,希望您大人有大量,能原諒黑鴉的族人,他們是無辜的……”
杜迪安微微擡手,止住了他的話頭,平靜地道:“我從不會傷害忠誠於我的人,同樣也不會傷害無辜的人,你不必擔心。”
“多謝大人!”萊利心中感激,低頭道。
“孩子,看見你沒事,真的太好了。”中年人望着萊利,滿臉心疼,伸手捂住他的臉。
萊利怔怔地看着他,眼眶泛紅,道:“父親,你們怎麼會受傷,是誰害了你們?”
“我也不知道。”中年人微微搖頭,嘆息道:“這個回去再說,我們得好好感謝這位大人,若不是他,我們還會遭受更多折磨!”
萊利點點頭,忽然想到什麼,向後面的人羣中一掃,頓時臉色變了,毫無血色,“母,母親呢?”
中年人微微張嘴,又止住了聲,臉色難看,攥拳低下頭去。
杜迪安緩緩開口,滿臉歉意,道:“抱歉,我們去晚了一步,你母親已經死了。”
萊利如遭雷擊,呆在當場。
中年人低頭道:“他說的沒錯,你母親……她承受不住,已經去了。”
萊利感覺身體搖搖欲墜,後退幾步,絆倒在椅腿上,一屁股坐在了一張長老的椅子上,但此刻他毫無所覺,就這麼呆呆地坐着。
杜迪安看了他一眼,轉頭向中年人道:“你們好好敘舊,我先走了。”
中年人見他出聲,敬畏地道:“多謝大人!”
杜迪安當即牽着海利莎離開了,卡奇緊隨其後。
等杜迪安等人離開後,過了許久,萊利眼中的木然之色漸漸恢復,立刻站起,一個箭步衝到父親面前,緊盯着他的雙眼,道:“父親,是不是他派人害了你們,又假裝去解救你們?!”
中年人一怔,臉色變了變,皺眉道:“應該不會吧?”
萊利立刻問道:“你們遇害是什麼時候?”
“上個月的十五號,距離現在有一個月了。”中年人立刻說道。
萊利微怔,鬆了口氣,道:“看來不是他。”
“你怎麼知道?”
“他知道我的身份,是從教皇那裡得到的,他才劫持教皇沒幾天。”萊利眼眸微微眯起,閃過一絲森寒殺意,“害你們的另有其人,我一定會找出誰是兇手!”
中年人恍悟過來,點頭道:“這位大人活捉了一個人,正在替我們嚴審,應該會有消息。”
“是麼?”萊利一怔。
……
……
時間到了晌午。
外壁區和平民區等各處街道酒館上,全都談論着這次光明教廷的教皇交替事情,尤其是關於新任教皇的來歷,是所有人最好奇的地方,而對於教皇爲什麼交替,他們反而不太關心,第一是沒想到那麼深,第二是即便想到了,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無法知曉其中原因。
而對於既定的事實,所有人反而更想知道,接下來擔任教皇的人會是誰,是否是他們熟悉的紅衣主教,又或是某個被光明教廷隱藏的秘密人物?
“聽說,這新任教皇非常年輕,肯定是個天才。”
“年紀輕輕就能當上教皇,應該是神的指示吧?”
“光明神怎麼不眷顧我呢,我不要當教皇,當一個光明騎士就行了。”
“你的信仰是女人,光明神沒淨化你就不錯了,你個敗類!”
在酒館的一片談論聲中,忽然有一個清亮的聲音說道:“據我所知,這位新任教皇是光明教廷百年一遇的天才,在十歲以前就展露出不凡的才華,得到了光明神的入夢指示,後來便一直被光明教廷秘密保護着,當成教皇接班人栽培,據說他不但精通詩歌,音律,在劍術方面更是了得,從小便有大光明王秘密傳授劍術,如今只怕已經能夠出師了吧?”
聽到這話,其餘人不禁望了過去,一個握着扎杯喝得滿臉通紅的壯漢粗聲粗氣地道:“你又是誰,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這人仰頭喝了一口酒,大笑道:“你們沒看光明教廷的專報吧,上面都寫着呢,而且今天我看了安東尼亞大師新出的詩歌,通篇都是對新任教皇的讚美之詞呢!你們說,如果不是一個賢德的人,安東尼亞大師爲什麼會這樣讚美他?要知道,安東尼亞大師可是出了名的高傲,從來不會奉承任何人,曾經還寫了一首詩痛罵軍區的某位將軍呢!”
聽到他的話,其他人有些吃驚,面面相覷,先前的壯漢瞪着銅鈴般的眼睛,道:“你難道看過光明教廷的專報?你是光明教廷的人?”
這人得意地道:“我雖然不是,但我有個朋友是,我是從他那裡聽說的,這件事早已轟動了整個光明教廷。”
衆人恍然,不禁有些驚奇。
“牛掰!沒想到安東尼亞這樣的大師,居然會寫詩歌頌這位新任教皇,我記得上任教皇繼位時,安東尼亞大師都沒有寫詩歌頌吧?”
“屁話,上任教皇黎塞留大人繼位時,安東尼亞大師還在穿開襠褲呢!”
“哈哈哈……”
“你們說的安東尼亞大師是誰啊?”
“你個文盲,連安東尼亞大師都不知道?你白看詩了。”
“你都說人家文盲了,文盲怎麼會看詩?”
酒館裡又恢復亂糟糟的你一言我一語的狀況,先前說話的那人一邊喝着酒,一邊掏錢付賬,隨即不動聲色地離開了酒館,朝着街尾走去,又鑽入另一家酒館中。
杜迪安離開菲蘭家族後,忽然想到疏漏的一事,向卡奇道:“你去通知鷹眼,讓他去辦一件事。”當即附耳將事情告訴給他。
卡奇聽完,怔了一下,低頭應諾,“是。”
烏託山旁邊的小山丘上,巴頓和其餘的見習騎士一同值守在山崗上,忽然,山下十幾匹快馬馳騁而來,全都是品種優良的雪白狼馬,速度極快,牙又鋒利,是正規光明騎士的專屬坐騎。
在馬背上坐着清一色的亮銀色鎧甲身影,在這些正規光明騎士鎧甲身影前面,是一個鮮紅的長袍身影,如雪地裡盛開的濃烈火焰,充滿神聖的感覺。
看見這血紅長袍,職守的巴頓等人目瞪口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沒錯,是紅衣主教的衣服!
居然有紅衣主教來到這裡!
所有人都驚呆了,隨即很快反應過來,強忍激動挺直了腰桿,站得筆直。
厄爾諾林騎馬來到山崗前,根據畫像,一眼便看見人羣中熟悉的面孔,他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妒忌,但知道事已至此,他也無法挽回,當即翻身下馬,來到這人面前,微微欠身,道:“閣下是巴頓先生麼?”
巴頓呆住。
在他身旁的其他見習騎士也傻眼,眼珠子瞪得滾圓,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巴頓……先生?
紅衣主教……居然這樣稱呼他?
巴頓反應過來,緊張得有些結巴,“是,是我。”
厄爾諾林看見這樣的反應,心中再次嘆了口氣,心想整個光明教廷上下,比這條件好的人能排到黃金之壁外面去,真搞不懂黎塞留爲什麼會偏偏選了這麼一個廢物。
想歸想,他還是保持着禮貌,道:“巴頓先生,您有空麼,請跟我們來一下。”
巴頓呆了呆,忽然想到杜迪安之前說過的話,他心中猛地一跳,難,難道那不是玩笑話?!
“有,有空。”他忙應道。
“請跟我來。”厄爾諾林當即轉身回到馬前。
巴頓愣愣地跟在他身後。
其他見習騎士看見這一幕,恨不得戳瞎自己的雙眼,這個來自落魄貴族的木訥小子,居然被主教給賞識了,簡直孰不可忍啊!
他們知道,從今以後,他們將失去了一位免費的洗衣工,而且還得仰視着這個人。
厄爾諾林看見巴頓呆傻的樣子,指着一匹空出來的馬,道:“巴頓先生,請上馬。”剛說完,忽然想到一個見習騎士還無法馴服雪狼馬,剛要上前出手,卻忽然見到巴頓身體一翻,揪着馬毛就跨到了這匹馬上。
這雪狼馬仰天嘶吼兩聲,原地轉了數圈,想要將背上的人甩下。但馬繩被巴頓緊緊拽着,在他的控制下,不消片刻,這匹雪狼馬便安靜了下來。
厄爾諾林看到這裡,微愣一下,目光微微閃動,轉身翻上自己的馬,道:“巴頓先生,請隨我來。”
“是。”巴頓憨厚地點頭道。
順着蜿蜒山道而去,片刻後,厄爾諾林帶着巴頓來到了烏託山頂上,下了馬,衆人徒步經過聖馬可廣場。
巴頓頭一次來到這裡,望着雪白巨大的廣場,感覺自己渺小至極,心中充滿緊張,更多的卻是期待和一絲害怕,當初杜迪安曾告訴過他,七天後,他會成爲新的教皇,到時他只需繼位便可,其餘的事情都不用管,他會打理好一切。如今看來,這比玩笑還過分的話,似乎成真了。
就像美夢,撲到了現實中。
“這是夢?這不是夢?”巴頓用力捏着手指,指甲深深刺進去,疼痛感讓他感覺無比的踏實和激動,但更多的是害怕,在他心目中,教皇是至高無上的,而自己籍籍無名,真的能當教皇嗎?其他人會同意嗎?會不會嘲笑自己?當了教皇后,自己能管理好光明教廷嗎?又該怎麼管理呢?
這些念頭在他心中反覆掠過。
如果厄爾諾林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心中多半會感到無語,然後蹦出兩個字:無知。
巴頓並不知道,教皇的地位和意義,遠遠超過他的想象,如果有人知道這真實的情況,絕不敢相信一個毫無背景又毫無功勳的見習騎士,能夠擔任教皇。
然而現實卻朝着不可思議的方向滾動,即便是爲巴頓引路的厄爾諾林,都感覺有些看不清了,他無法相信,其他的七位紅衣主教,怎麼會同意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他之所以同意,是因爲命令是黎塞留傳達下來的,他又是黎塞留的心腹,無法拒絕,但其他人可並非如此,但主教會議開始後,表決的票數跟他想的完全不同,所有人竟高度一致的同意!
無一人否決這位見習騎士,從最底層,一躍成爲最頂層的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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