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克魯恩憤怒得雙眼通紅,全身顫,他握緊了拳頭,緊咬着牙,滿是憤怒的腦海中陡然想到什麼,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眼中露出光芒,急促地道:“大人,您若是這麼做的話,難免會損害到光明教廷和你們內壁區修道院的名聲吧,即便我最終會被滅口,可是這裡還有別的人,他們也會將消息傳揚出去的。天 籟小 說”
聽到這話,大廳中趕來的卡奇、尼古丁等人臉色一變,驚怒地看着他,攥緊了拳頭。
坐在另一頭雪獅背上的杜迪安,漠然無情的眼中陡然射出一道寒光。
弗朗西斯故意歪着腦袋做思考狀,道:“這倒是有理。”轉頭望向杜迪安,“你覺得呢?”
杜迪安目光緩緩從克魯恩身上挪開,轉頭望着弗朗西斯,凝視着他的雙眼,認真地道:“我勸你不要做這樣的蠢事。”
弗朗西斯眼眸微眯,轉而忽然一笑,道:“我也覺得,我們是聖徒,不是魔徒,若非必要,我們還是不願殺人的,況且他們最多隻是一個包庇罪,自會有審判所處理。”
克魯恩已經豁出去了,急忙道:“大人,你就帶上我吧,若是實在覺得我是累贅,等到了內壁區,隨便把我丟在哪個小鎮上也好,求求您了!”
“小鎮?”弗朗西斯嗤笑一聲,撫摸着坐騎雪獅的毛,道:“這件事兒,你得問問我的寶貝,願不願意讓你坐上來。”
克魯恩怔住。
他臉色變得難看,但還是強擠出一絲笑意,向這頭外貌兇惡的雪獅小心翼翼地道:“能,能讓我坐到您的背上麼?”
吼!弗朗西斯坐下的雪獅聽到聲音,衝他低吼一聲。
克魯恩心臟怦怦狂跳,嚇得向後倒退兩步,他臉色白,緊張地擡頭望着雪獅背上的弗朗西斯,顫聲道:“大,大人,它,它同意了麼?”
弗朗西斯哈哈一笑,道:“你說呢?”
另一邊身材魁奇的壯漢大笑道:“它讓你滾蛋呢,這可是光明獸,你也配坐?”
他的話頓時引來另外幾人的一片笑聲。
克魯恩臉色煞白,急忙哀求道:“大人,求求您,要不我騎馬跟着您吧,您答應過我的,您要說話算數啊,不然消息傳出去,對你們的影響太不好了……”
“我會在意麼?”弗朗西斯一笑,“況且,馬怎麼能跟得上我們這些寶貝們呢?”
“可是……”克魯恩剛要繼續哀求,弗朗西斯手裡一提繮繩,體格高大的雪獅哼哧一聲,搖晃着腦袋轉身走去,尾巴掃在杜迪安面前,讓他硬生生嚇得止住了身子。
等弗朗西斯等人走出七八米後,克魯恩才反應過來,急忙追趕上去,“大人,大人,求求您了……”追出二十多米後,坐在雪獅上的弗朗西斯等人已然跑出數百米外,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
……
嗖!嗖!
六隻雪獅離開泰扎河後,沿着貴族街道風馳電掣地跑去,繞路到商業郊區,這樣能避免沿途被宵禁士兵盤查,耽擱時間。來到郊區後,弗朗西斯一騎當先,在前面帶路,另外四人兩左兩右,將杜迪安夾在中間。
雪獅看似壯碩,度卻迅捷無比,任何地形都如履平地,偶爾遇上一些陡峭山丘和沼澤溼地,也能輕易縱身跳躍過去,除非遇上極險惡地形,否則能保持直線前進,這對行軍度有極大提升。
衆人一路無話。
一個小時左右,杜迪安和弗朗西斯等人來到了內壁區的高牆前。弗朗西斯帶路順着高牆平行而跑,片刻後來到一處拱在高牆內的大門處,這裡有一個騎着雪獅的聖徒在等候,手裡包紮紗布,竟是杜迪安白天所見的那名金聖徒青年。
這金青年看見杜迪安,臉色一沉,下意識地擡手微微擋在被包紮的手臂前,不願讓此人看見自己白天受傷的情況。
“開門。”弗朗西斯低聲道。
金青年微微點頭,掄起拳頭在大門上砸出一陣輕重不一的聲音,片刻後,大門緩緩開啓。
在大門後是兩位穿着制式戰甲的人,身上散出的驚人熱量,絲毫不遜色在場的聖徒,杜迪安看到的第一眼便認出,這二人跟高牆頂上那些巡邏的人,穿着相同的制式服裝,顯然來自於同一勢力。
弗朗西斯當先而入,等一行人進來後,兩名制式戰甲青年一起關上木門,然後扭動旁邊的石閥,轟隆隆聲響起,在木門後面牆內凹槽中緩緩降下一道厚重石門,將通道阻隔。
“多謝二位了。”弗朗西斯向兩位制式服裝青年道一聲謝,輕拍雪獅,道:“走吧!”當先衝去。
衆人維持着先前的陣型,緊隨其後。
手臂受傷的金青年跟在最末尾,將唯一的縫隙也堵死。
杜迪安看見幾人隱隱地戒備架勢,臉上平靜,他願意跟來,就沒打算過半途逃走,他自忖自己沒犯什麼大錯,也沒得罪過什麼大人物,內壁區沒必要將自己置於死地,只要有一線生機,就還有翻盤的機會!畢竟,騎士殿堂也答應過他,會保他平安。
如果現在半路跑了,反而會坐實自己的罪名,到時面對更強的抓捕,除非自己從此隱姓埋名,始終潛伏在外壁區的暗處,否則難逃一死。
如果是潛伏在暗處的話,展太過緩慢,一旦被人出賣,將萬劫不復。而經過今天克魯恩背叛的事情,他也意識到,真正能夠信任的人,只有自己!除此以外,寄託給別人感情的信任,遠比利益和威懾要牢靠得多!只是,利益和威懾雖然沒有情感因素的影響而牢靠,但一旦別人給予更高的利益和威懾,反叛的可能性卻更高!
而情感雖不穩定,但某些時候,卻也堅不可摧。
想到這些,杜迪安的思緒有些飄遠,他忽然感覺自己還很單薄,跟這些大貴族,大軍閥,統治者等人物相比,他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這不單單是神術知識,力量,和自身武力這些硬本領,而是做人!
狩獵者雖強,卻被手無縛雞之力的貴族所差使。
自身再勇猛,最終也是孤軍奮戰,光桿將軍。
“在叢林世界,弱肉強食,想要成爲獸中之王,就必須得比其它野獸更兇猛,把‘獸’的特性揮到極致!但這裡終究是人類社會,自身力量只是自身安全的一種保證,古人說打下江山容易,守住難!打的時候依靠的是武力,讓人口服心不服,單靠耍嘴皮子就算咬碎牙,也咬不下半寸江山。”
“但在維守的時候,單靠武力,鎮人之口猶如防川,長久下去,必然會引起更暴力的反擊,武力只是震懾,只有嘴皮子才能讓人口服心服,服服帖帖!”
“想要成爲人中人,成爲所有人的統治者,就必須足夠的瞭解‘人’,比所有人都懂得做‘人’!”
“嘴善心狠……”
“克魯恩今天背叛我,認爲我卑鄙,邪惡……過去我的計謀全都在他面前毫無保留地說了出去,卻沒考慮到旁觀者聽到這些毒辣計策時對我的想法,所以他懼怕我,認爲我沒有底線,以後也會這樣對待他,這是我的失敗!也是給我的教訓,還好這個教訓,還不算太重。”
杜迪安一邊隨着雪獅的奔跑而顛簸,一邊反省着今日的事情,以及心中的感悟。
“杜先生,在想什麼呢?”這時,前方的弗朗西斯轉過頭來,向杜迪安別有深意地笑道。
杜迪安思緒瞬間收縮回來,眼中恢復焦點,轉頭望着四周荒野,道:“沒想什麼,只是想怎麼跑了這麼久,還在荒野裡。”
弗朗西斯輕輕一笑,道:“你們外壁區的人初次來到這裡,都這麼問的,這答案等你以後就知道了——如果你還有以後的話。”
杜迪安淡然道:“你在激我逃跑麼,我本無罪,還會怕了你們不成?”
“有罪沒罪,你說的可不算。”弗朗西斯笑道。
杜迪安眉頭微皺一下,卻是默然。
隊伍又持續無聲,過了三個多小時左右,弗朗西斯說道:“馬上就到了,大傢伙抓緊點,等把人交接了,也好回去休息。”
“太好了,可憐我家的貓,晚上都沒給它喂吃的就跑出來了,現在它估計餓壞了。”左側一個女子聖徒憂傷地道。
弗朗西斯笑了笑,道:“最後一點路程,大家夥兒可要打起精神。”
杜迪安默默不語,視線所及的遠處天邊,雲霧泛起了一抹魚肚白,黎明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