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在這裡?”
雖然有些扭捏,黎舒閩還是首先開口問道。不知爲何,再一次見到這個算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人,黎舒閩的心裡有種不一樣的味道,說不清道不明。本以爲萍水相逢只能算作五百次回眸之後的最後一面,卻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大學的圖書館之中再次重逢。
黎舒閩的心中有些好奇的自問:難道這就是緣分嗎?搖了搖頭,看着一臉和煦之色的羅清明,至今爲止,他甚至連這個男人是幹什麼的,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路過,就進來看看。我也挺喜歡讀書的。不過大多讀的都是一些古文言文,跟現在的詩集,有時候喜歡兩者做一下對比。呵呵。”
“你還讀古文!真是看不出啊。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居然會讀起那些就連幾十歲的老頭子都未必願意碰的文言文。你不會是搞這個研究的吧?”
黎舒閩有些好奇的看着羅清明,這個年輕人,似乎跟她想象之中有些不同。溫和而英俊的外表之下,完全沒有現在年輕人的浮誇與暴躁。頗爲穩重,甚至於之前自己見到的也有些不同。
“不是。只是從小就一直讀古文。十三歲就能夠背下整部《黃帝內經》了。沒辦法,師傅逼的。呵呵。”
羅清明笑着說道。
兩個人天南地北的聊着詩歌,時間過得飛快,最終,兩個人糾結在泰戈爾的《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這首詩,從已經發現到現在,一直都不確定。但是黎舒閩始終堅信,只有泰戈爾這樣的大文豪大作家才能夠寫出這樣富有詩情畫意的語句。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一直都是一個被人爭論不休的問題,有人說這首詩出自張小嫺的小說《荷包裡的單人牀》;也有人說這首詩的作者就是泰戈爾。歸根結底,真正的作者還是個未知數,但是幾乎問起這首詩的作者是誰,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毫不猶豫地說是泰戈爾。
羅清明也很喜歡這首詩,但是他卻不確定,在沒有得到絕對真實的證據或者信息之前,他從來都不喜歡武斷的決定某件事情。就如同他從來不會去追尋一件註定沒有結果的事情,徒勞無功,不如將精力花費在其他的事情上,或許還會有些意想不到的結果。
對於黎舒閩的偏執,羅清明也只是一笑置之,因爲在這種事情上跟女性計較是最不理智的。你可以沉默,但是你絕對不能夠反駁,因爲這時候哪怕你全身是理,也會變得被動不堪。女人是一種知性的動物,有時候,她們的感性總會戰勝理性。這也是爲什麼母系社會最終被父系社會所替代的主要原因之一。
“你最喜歡這首詩中的哪句話?”
黎舒閩問道。眨着一雙一雙靈動俏皮的眼睛,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已經多久沒有像今天這麼多話,這麼孩子氣的問東問西,問這問那。以往極力保持着的知性女人的一面,卻在這個剛剛認識的男生面前徹底的崩潰。是的,就是男生,黎舒閩絕對能夠肯定她比自己還小。是因爲他救過自己嗎?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魚與飛鳥之間的距離;一個在翱翔天地,一個卻深潛海底……”
羅清明的雙眼有些迷離,是人都有感情。那個曾經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救過的女孩,不知道現在卻又如何?伴隨着自己兩年寂寞生涯的電話,也在任務之中被摔得粉碎,最後什麼也找不到了。在那個電話裡,有她的照片,有她的短信,有她的電話號碼。
兩年之中,幾乎每個晚上都會跟她煲半個小時的電話粥,最後羅清明才能夠安然入睡。甚至有些時候在跟隨父親南來北往,執行任務之時,最期盼的就是在任務過後,能夠活着跟她打上哪怕只是一小會兒的電話,聽聽她那美妙的聲音,纔算舒心。可是自從那一次手機被毀了之後,羅清明跟着父親在亞馬遜叢林之中度過了整整一個月,每天過着非人類的生活,但是最終任務失敗,父親終究還是被上面的人拋棄了。而父親的手下,羅一,羅四跟羅九,也是爲了保護自己黯然離開而犧牲了。
一個月後,當他走出亞馬遜叢林之後,再次撥過了那個號碼,但是對方的一句話,卻讓他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你是誰啊?我現在很忙的。”
羅清明苦澀地笑了笑,隨即便是掛斷了電話。這一段記憶,被他深藏在內心深處,從來沒有提起過。
模糊的記憶被他封存起來,但是卻依舊記得,她當初說過的這句話‘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魚與飛鳥之間的距離,一個在翱翔天際,一個卻深潛海底’……
羅清明的神色有些恍惚,看的黎舒閩雲裡霧裡,半晌,纔敢出言說道:
“你怎麼了?”
羅清明一怔,笑着說道:
“沒事,只是有些感嘆而已。”
“這句話是我最不喜歡的的。”
黎舒閩皺着眉說道。
“爲什麼?”
“因爲這個也是最爲極端的,證明他們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再多的悲傷,再多的感觸,也只能是無用之功。縱使是樹與落葉,面對面的人,也有過曾經的記憶,哪怕沒有相伴,也有過牽手相依。而魚與飛鳥,只能是人心深處最不可能的一絲遙遙無期的奢望而已。”
黎舒閩搖着頭嘆息。
“這首詩本就不是一首能夠令人開心的詩歌。計較那麼多,反而落了下乘,讓這首詩的美感頓失,終究會產生一絲缺憾。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其實永遠只是兩個人的心,無法心貼心的在一起。”
羅清明恢復了那張溫煦的小臉,那一瞬間的悲傷,被他扼殺在搖籃深處。
“如果要你選,你是願意做一棵樹,還是願意做一顆流星?”
黎舒閩再次變得八卦起來。
“我不會選擇任何一種。我的命運有我自己做主。我不會讓每一個愛我的人離開,沒有最遙遠的距離,那種卑微的虛幻,我也不允許它出現在我生命的軌跡之中。我師父對我說過,十年若不能攪動風雲,二十年後的我,會死的很慘。呵呵,挺離奇吧,想算命一樣。”
黎舒閩點點頭,撇撇嘴,有些不以爲然。
“不過,我信他。”
“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
黎舒閩一怔,看着羅清明的神色變得更加令人難以捉摸,這個男人,還真是執拗的可以。不過沒有相處得那麼深,黎舒閩也沒有再細問。就算是她再八卦,也是有自己所掌握的分寸。事實上就算是她繼續問下去,羅清明的答案依舊會是最後的那句話。
不知不覺兩個人在書架之下席地而坐已經聊了近三個小時,外面的天色,也早已經黑了下去。黎舒閩伸了伸有些痠麻的小手,說道:
“很晚了,我先回去了。有時間再聊吧。”
“恩,好吧。”
羅清明簡單地笑笑,很沒營養,但是平淡而樸實,卻讓人很舒心。
“對了,聊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拿着兩本詩集,準備跟圖書管理員申請拿回去看。這麼長的時間光顧着跟羅清明聊天了。
“把你手裡的詩集給我。”
一聲鏗鏘而有力的聲音出現在兩人的耳邊。兩人幾乎同時皺了皺眉頭。對視一眼,將目光轉向聲音的來源方向。
一個身材健碩的大學生,一臉冷漠的說道。眼睛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羅清明,最終落在黎舒閩的身上,有些驚豔的感覺,但是卻沒有像一般人那種誇張的狂熱,因爲在他的身邊,還有着一個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跟黎舒閩不相上下的女孩。
青春而淡雅的容顏,與黎舒閩的知性與溫婉截然不同,如同出水芙蓉般冰冷清新,晶瑩剔透。尤其是那雙睿智的眸子,更讓人感嘆,這個女人的智商是不是也跟她的容貌一樣令人驚爲天人呢?
淺綠色的衣着,骨子裡透露着的清冷與高雅,帶着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羅清明沒想到在這理工大學之中,美女還真不少。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女人的眼睛,冰冷,清淡,卻又彷彿充滿着無盡的睿智。她會讓你覺得什麼事的無關緊要,什麼事在她的眼中,似乎都無足輕重,她所在乎的,或許只有那碧水荷香一點紅的意境。
她的美似乎平平淡淡,但是那張未必是世界上最美,卻足以堪稱世界上最爲乾淨的臉蛋,卻將她的美徹底地詮釋。就連那個英俊而健碩的男生站在她的面前,使人有種紅花搭配綠葉依舊顯得略有不足的感嘆。
當羅清明的目光與那個女孩交織的一瞬間,他才真正地領略到,原來一個人的眼神真的能夠影響到另一個人的心境。在她的眼中,沒有一絲的陰謀,沒有一絲的爭鬥,沒有一絲的人情世故,這雙眸子,是他見過的最純淨的,也是最睿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