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酒的技巧和倒水的技巧一樣爛。”
見黛兒把美酒灑出來,莫內德開玩笑的說道。
明明只是個調侃的笑話,但黛兒卻笑不出來,因爲她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抖成這樣。
“爲什麼不嚐嚐我那瓶酒呢？”莫內德接過杯子,歪着腦袋詢問道。
黛兒暗暗的吸了一口氣,“因爲那是你送給我的第一件禮物,我想保留它。”這句話裡沒有一個字是假話,但目的卻不是這樣的。黛兒希望這是她這一輩子說過的最後一句假話。
莫內德猶疑了一下,開口說道：“我有一個請求……”
“儘管說吧。”
黛兒如釋重負的回答道：“只要我能做的到。”
這樣起碼可以減輕一些負罪感——莫內德的要求越過分,她的負罪感就會越輕。
莫內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在幫你父親做生意,但我還是希望你能來稅務所幫我處理稅務。”
黛兒驚愕的望着莫內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哪裡是要求,簡直就是賜予。
莫內德看黛兒不說話,還以爲她不同意,於是趕緊解釋道：“報酬的方面你放心,我會跟雷加去提,每個月一千枚金幣怎麼樣？或者我可以把我的一半報酬分給你,這樣比你做生意要划算的多……你,你怎麼哭了？”
黛兒任憑眼淚從眼眶中流出,她搖着頭,痛苦的說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好？爲什麼？”
莫內德的身體不安的動了動,他不知道應該先回答這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問題,還是應該應該先勸慰她不要哭泣。
他覺得自己就像個白癡一樣,在哭泣的女孩兒面前束手無策。他盯着手中的酒杯,小聲的說道：“如果我的要求讓你難受的話,請原諒我。”
自卑感涌上心頭,他早就應該知道以自己的形象,根本沒辦法得到女孩的親睞,這不過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嘆了口氣,端起了酒杯。
黛兒一把將莫內德手中的酒杯打翻,動作快的就像閃電一樣。莫內德目瞪口呆的坐在原地,困惑不解的望着黛兒。
黛兒也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就好像身體裡有另一個人在控制着自己。她原本希望有人能來拯救莫內德,可沒想到自後一刻出手拯救他的人居然是自己。
但她接下來做的事情更讓自己吃驚,她捧起莫內德的臉,在他的脣上重重的吻了一下,那種急切不亞於暴力。
等莫內德反應過來的時候,黛兒卻已經退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歪倒酒杯也被她拿了回去。
莫內德眼睜睜的看着黛兒一言不發的將葡萄酒全部倒掉,鮮紅的葡萄酒汁淌了一地,就像是一道不可阻擋的洪流一樣。
愛一個人需要多久？一秒鐘？還是一生？是給予一個吻,還是一杯盛滿毒藥的酒？黛兒覺得自己根本沒法解釋自己的行爲,她抿着嘴,看着那些如血液般流淌的葡萄酒。
莫內德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脣,“你爲什麼……”
“不要問爲什麼。”
黛兒緊蹙着眉頭說道：“我發誓絕不對你說謊,所以我沒法回答你。因爲我一張嘴,就必須對你說謊。”毒藥還有最後一點,但這一次就算了。她確實必須殺了他,但這樣死,對莫內德不公平。
莫內德眨了眨眼,“我……我是不是應該告辭了？”
他當然想留下來,但黛兒的那個突如其來的吻,讓他的心徹底的亂了套,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情況。
“不行。”
黛兒表現出少有的堅決,“我想喝你帶來的巨龍美酒。”
莫內德咧嘴一笑,“你不是說要保留它嗎？”
“可現在我改主意了。”
黛兒回答道：“我是女孩子,我有隨時改變主意的這個權利。”
莫內德輕鬆的笑了起來,“當然,當然。”
他拿過酒瓶,拔出酒塞,給黛兒倒了一杯,“這個酒有些烈——”
話音未落,黛兒一飲而盡。
莫內德砸了咂嘴,“還要嗎？”看黛兒點頭,他又倒上了滿滿的一杯。
當喝酒變成一種發泄的時候,痛苦就會在酒精裡發酵,成爲更大的痛苦。黛兒想把自己灌醉,可痛苦卻讓她愈發清醒。
她望着莫內德,輕聲的說道：“我很高興這輩子能認識你。”
莫內德回答道：“這輩子還長着呢,你會認識好多人,比如雷加、比如艾梨莎、比如索林漢、比如費瑞克等等等等,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黛兒搖了搖頭,重複的說道：“很高興這輩子能認識你。”
莫內德有些疑惑黛兒爲什麼要故意這樣說,他想了一下,回答道：“那……我也很高興能認識你。”
這是真話,只不過他一直埋藏在心裡。
黛兒開心的笑了笑,這是她這兩天來聽到的最動聽的話,有了這句話,她可以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管,好好的睡上一覺了。“我累了。”
莫內德站起身來,“那我也該告辭了。”
“莫內德。”黛兒在他離開前喊住了他。
“什麼事？”莫內德輕聲問道。
“沒什麼。”
黛兒說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答應你的要求,我會去做你的助手,我們明天見。”
莫內德喜上眉梢,興奮的點了點頭,“太好了,黛兒我們、我們明天見
關上門,黛兒直接仰倒在地板上,蜷縮在爐火旁,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她太疲憊了,身體上,心理上,全都到了極限。
一直躲在陰影之中的血手靜悄悄的走了出來,就像個沒有影子的幽靈一樣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裡,當莫內德舉起酒杯時,他差點就出手相救了,但在前一秒鐘,黛兒卻自己打翻了酒杯。這讓他很是詫異。
趁黛兒睡了過去,他從黛兒的口袋裡掏出毒藥瓶,仔細的看了看,又不動聲色的放了回去。
他隱沒在黑暗中,不久之後,就出現在雷加的房間裡。
雷加正在燈光下研究着地圖。此時他收到消息,埃辛大公爵已經順着怒水河到達了不凍港,估計只要三五天的時間,埃辛大公爵的兵力就能部署完畢。雷加正在考慮應該如何避開埃辛大公爵的白銀之手,同時在戰略上不會吃虧—
見血手突然出現在他的房間裡,雷加微微一怔,隨後笑着說道：“你下次進門前就不能敲下門嗎？”
血手面無表情的說道：“盜賊兄弟會從不敲門。”
雷加無奈的搖了搖頭,“那個女孩有什麼異常？”
血手淡淡的說道：“她要殺莫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