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獎賞,施維因眼裡放出貪婪的目光。一百個金幣,雖然不足以填補此次的損失,但總比沒有好。他連忙說道:“由鎮長大人做裁決,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可是,刀劍無眼,我可不敢保證什麼。”說着,露出了促狹的淺笑。
艾梨莎冷冷的笑道:“你還是小心你自己吧。”說完,就把頭扭了過去,一刻也不想看施維因的嘴臉。
雷加現在的狀態非常的差,本身就受了致命的重傷,一直沒有得到休養,還接二連三的進行戰鬥,並且一次比一次兇險。能站在這裡不倒下已經是很讓艾梨莎驚歎的了,更別說接受施維因的挑戰了。
她略微有些歉意的望着雷加,輕輕的說道:“你可以拒絕他的挑戰,只要你請求我——”
“不必了。”雷加用那雙黑色的眼睛平靜的看着她。
艾梨莎幾乎能聽到身後施維因肌肉繃緊的聲音。她明白那是即將開戰的信號。她張口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看到她的叔叔何深海站了出來,他也像施維因一樣,身上的袍子一塵不染。
何深海打量了滿身血污的雷加一眼,輕蔑的說道:“既然要決鬥,就沒有理由不來場像樣的賭局。我出五十個金幣,押——施維因大人獲勝。”
這分明是不想讓艾梨莎中止決鬥。
艾梨莎冷冷的回敬道:“不知道叔叔什麼時候喜歡上賭博了?”她並不驚訝何深海會摻和進來,何深海經常和施維因混在一起,他出面幫施維因也是意料之中,艾梨莎驚訝的是,何深海居然會出五十個金幣她不知道自己的叔叔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哈哈。”
何深海做出一副長者的姿態,“輸贏是小,主要是驅散一下這裡的悲痛氣氛。”
艾梨莎揚起眉毛,然後笑了笑,“既然是爲了讓大家都高興一下,那麼我不妨也來下注,除了給獲勝者的一百個金幣之外,我再拿出五十個,押——雷加。”
何深海大笑着搖了搖頭,“我親愛的侄女啊,贏的太輕鬆,會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的。”
“我只怕最後不好意思的人是我。”艾梨莎笑着回敬道。
她已經做好準備了,一旦施維因想要殺掉雷加,她就衝上去中止比賽。頂多輸點錢而已,只要對方拿到了錢,應該不會不給她面子。
但在決鬥之前,她仍然對雷加有些不放心。“你還有什麼需要就儘管說。
雷加微微點了點頭,“我需要你的劍。”
艾梨莎眨了眨眼,她不認爲這是個好主意。雷加身體很虛弱,卻選擇一把重劍去跟施維因那樣敏捷的對手作戰,簡直是送死。上一次雷加要劍,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丟了過去,但這次,她卻猶豫了很久。
艾梨莎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說道:“聽着,你最好不要逞強,你的身體全是傷,手臂都擡不起來了,鬥氣也還沒有恢復,別說是我的重劍,就連一把普通的武器,你現在恐怕都握不住。你是不可能戰勝施維因的。”
雷加並沒有回答,而是從艾梨莎手中接過重劍,波瀾不驚的說道:“我還需要一根繩子。”
“要繩子於什麼?”艾梨莎疑惑的看着雷加,就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這根就可以。”
不等艾梨莎反應過來,雷加就取下她頭上用來扎頭髮的髮帶。髮帶一解,金黃色的秀髮立刻披散開了,讓艾梨莎極度不適應。她一直把自己當做一名鬥士來訓練,還從來沒讓頭髮披散過,這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喂——”
施維因扯着嗓子喊道:“你小子在耍什麼花招?”雖然他對於自己有必勝的把握,但經過了上一次的戰鬥,他仍舊不敢小覷雷加的實力。
雷加搖搖頭,一臉平靜的說道:“這不是什麼譁衆取寵的花招,而是直來直去的普通招數。我的身體受了傷,我沒有力氣舉起武器。事實上,我連握住劍柄都做不到。”
施維因放肆的笑道:“哈哈哈知道就好你現在跪下來求饒還不晚。”
“求饒?”
雷加疲憊的笑了笑。“不,我準備殺掉你。我沒有多餘的體力跟你周旋,所以我需要用髮帶將重劍固定在我的手臂上。我只有一招:我會迎着你的武器,將重劍刺向你的眼睛,並且,只要你稍微慢一點或者有一絲的猶豫退縮,你就會看到刺入的整個過程。”
“是嗎?”施維因空洞的大吼道:“在那之前,我會先殺了你我會先砍掉你的腦袋”他的聲調因爲過度的緊繃而有些走音。
雷加一字一句的說道:“無所謂,反正,我說到做到。”
接着,他擡起了重劍,瞄向施維因那驚恐的雙眼。
施維因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扔在地上的手套撿起來,中止決鬥。
可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雷加最後一句“說到做到”,就像是四把看不見的鋼刀,齊刷刷的砍到他的四肢上。
他看到艾梨莎正不緊不慢的幫助雷加往手臂上固定重劍,一點都沒有要阻攔決鬥的意思。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知道艾梨莎不喜歡他的一些作爲,甚至有些仇視他。可讓他意外的是,一貫偏袒他的何深海卻擋在他身後,一點後退的餘地也沒給他留。
而他要面對的,則是一個渾身是傷,卻英氣逼人的“瘋子”。
看着雷加的黑色眼睛,施維因就好像看到了地獄的盡頭。他握着彎刀的手心滲滿了汗水,讓他幾乎握不住刀柄。一旦艾梨莎幫助雷加固定好重劍,自己就離死不遠了。
此刻,他真希望有人能站出來說幾句話——
“這小子只是在虛張聲勢。”身後傳來何深海的自以爲是的聲音。
施維因機械的點了點頭,不知道是出於安慰何深海還是想安慰自己。
他可是在死人堆裡摸爬滾打一輩子的老滑頭,自然能夠分的清楚什麼是“虛張聲勢”,什麼是“拼死一搏”。
“他必死無疑。”身後的何深海還在喋喋不休的爲施維因打氣。
聽到這話,施維因恨不得轉過頭去,一拳把何深海的老牙打掉,好讓他閉嘴。
何深海整天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根本就是對戰鬥一竅不通,卻總愛指指點點。他就像是一隻嗡嗡作響的蒼蠅一樣,讓原本就焦躁不安的施維因更加的氣惱。
不過,何深海有一點沒有說錯——雷加必死無疑。
就憑雷加現在的身體狀態,只要施維因輕輕一揮刀,就能砍下雷加的腦袋。但問題是,雷加似乎並不在乎自己的腦袋,而只想把重劍刺進施維因的眼睛裡,然後順路帶上新鮮的腦漿,再從後腦穿出。
想到這裡,施維因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突然覺得此刻是那麼的孤單無援,似乎所有的人都離他很遠,而雷加的重劍卻離他很近。
他考慮過用不斷的後退,躲閃掉雷加的進攻,但綜合上一次的搏鬥,他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也考慮過,先格擋住雷加的重劍,再對他進行攻擊,可這樣的想法很快就被自己否決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明白,爲什麼雷加會選擇用重劍跟他決鬥,這一點,就連艾梨莎也想不清楚。
但施維因明白。因爲,只有他一個人在認真的考慮:如何從雷加手上逃生
在施維因眼裡,雷加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選擇這把握都握不住的重劍。
從敏捷度來講,自己的彎刀肯定佔據絕對的上風,但想要用輕盈的彎刀格擋住重劍的劈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單從這一點來講,雷加就不是一個僅憑熱血衝動的傻子。他是一個既冷靜、又堅決的“瘋子”,一個明知道自己會死,也絕不讓對方存活的“瘋子”。
此時,艾梨莎不慌不忙的纏着髮帶。幫雷加固定重劍並不是一件很費勁的事情,但艾梨莎卻希望能多花一點時間,好讓雷加能稍微恢復點力氣。
雷加也並不着急。他給了施維因充足的時間去思考“人生”。這時間雖然並不太長,但也足可以⊥恐懼在施維因的心底裡醞釀發酵。
對付像施維因這樣的人,如果不讓他徹底的懼怕,他就會像蚊子一樣,時時刻刻的來騷擾。
雷加知道,如果自己有半點的虛張聲勢,一定會被身經百戰的施維因察覺到的。因此,他是真的拿出了以命換命的決心。
當艾梨莎終於把髮帶綁好了之後,雷加半點都沒有耽擱,身體前傾,直接將手中的重劍對準了施維因的眼睛,淡淡的說道:“開始吧。”
施維因滿頭是汗,卻不敢用手去擦,他故作大度的說道:“哎呀,我纔看到你身負重傷,不如今天——”
艾梨莎冷冷一笑,她早料到施維因會膽怯。“施維因隊長,如果你認輸的話,我的叔叔可就賠大了。”
何深海陰沉着臉,“既然已經發出了挑戰,施維因隊長就不必仁慈了,不論結果怎樣,都不會影響到別人對你鬥士精神的評價的。”
施維因心裡恨的直髮癢。他纔不在乎什麼鬥士精神呢,更不在乎別人怎麼說。難道這個笨蛋何深海看不出來嗎?他什麼時候仁慈過?他是不想死啊。
其實,何深海對施維因的想法心知肚明。但他從看到雷加的第一眼起,他就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他開始擔心這種威脅遲早會影響道他的“計劃”。所以,他希望能假借施維因的手,儘早的除掉雷加。他不明白,施維因爲什麼會在這麼好的機會面前猶豫不決呢?他恨不得一腳踹到施維因的屁股上,把他踹到雷加跟前。
雷加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似乎根本沒在意施維因的話。他衝艾梨莎說道:“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