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雷加低頭看着那句墓誌銘,心裡百味陳雜。
墓碑上沒有名字,但憑這句墓誌銘,他完全可以確定這就是尹麗莎的墳墓。
這裡埋葬着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尹麗莎的確算是幸福的女人,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一個心甘情願爲她付出一切的男人。即便在她死後這麼久,許凌天依然癡心的愛她如初,甚至悲傷到三年來沒有吃過任何食物。
因爲愛,她被自己的丈夫變成了吃人的惡魔……
愛情真是一件能讓人癲狂的東西,它比世間最鋒利的劍還要厲害千萬倍。劍只能砍掉人的腦袋,愛情卻能腐蝕人的心髓,讓活着的人比死掉的人更可怕。劍生來讓人恐懼,愛情卻只需用甜蜜,就可以讓人完全變成另外一個自己,癡癡傻傻,明知前路滿是苦楚卻無法自拔。
愛會讓原本善良的人走上絕路,原本正常的心扭曲變形。許凌天爲了讓尹麗莎回到自己身邊,不惜改變自然法則,用邪惡的手段將她復活,結果,換來的只是另一場更慘痛的悲劇。
許凌天自己肯定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局,如果想到,他一定不會讓尹麗莎復活過來。
雷加輕輕的嘆了口氣,突然間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懷疑。如果知道是這種結局,許凌天真的會放棄嗎?那用珍稀月魔草交換神秘任務又是爲了什麼呢?
“安息吧,不要再醒過來了,你們都爲愛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雷加默默的掏出兩隻蘋果,安放到尹麗莎的墓碑之上。墓碑靜靜的矗立在原處,就像是……一座墓碑。
完成了許凌天的囑託之後,雷加掏出採藥鋤,俯低身子,開始在尹麗莎墓穴周圍尋找墓地苔。這是許凌天交給他的第一項任務,只有完成它,才能接到後面的系列任務,也纔可以逐漸探究到許凌天的真實意圖。
墓地苔是一種溼滑的苔蘚,生長在腳踝深的雜草之中,在沉沉的霧色下,很難發現。雷加沒有見過墓地苔,但通過許凌天給他的描述,他自信完全能辨認的出來。
十幾分鍾後,他直起身來,焦躁的伸展了一下腰背,手裡除了採藥鋤之外別無他物。墓地苔非常難找,雷加甚至覺得這周圍根本就沒有那種怪異的草藥,這個任務只不過是許凌天故意爲難他的。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謝普或許會捉弄人,但許凌天絕對不會。他做每一件事,都帶有強烈的目的性。
雷加稍稍琢磨了一會兒,然後脫掉兩隻短靴,讓一雙腳掌**的踩在雜草中間,然後一點點向前移動。
兩分鐘後,他的腳趾碰到了一團溼溼黏黏的東西,感覺就像是踩到了一大坨鼻涕一樣。他立刻俯下身體,將周圍的雜草拔掉,終於找到了第一株墓地苔。
雷加用採藥鋤將墓地苔採集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放進了隨身的包裹中。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經驗,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他光着腳板,繞着尹麗莎的墳墓轉圈,只繞了半圈,就將另外兩株墓地苔收入囊中。
安放好墓地苔和採藥鋤之後,雷加穿上短靴,回頭凝視了尹麗莎的墓碑一眼,然後才轉身朝墓園門外走去。
墓園守夜人似乎在小木屋裡睡着了,腳搭在桌臺上,身體後仰在椅背上,眼睛閉着,嘴角掛着猥瑣的笑意,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離開。
雷加也不打算驚擾他,順着小路,走向暮色村的盡頭。
許凌天雖然沒有告訴他具體的方位,但鍊金師的住宅應該並不難找。
果然,順着路走了十幾分鍾後,一幢高大的石頭房屋就出現在雷加的視野當中。
暮色村只是一個邊界小村,村民大多沒錢蓋石頭房屋,這幢住宅一定就是許凌天和尹麗莎的居所。
石頭房屋鐵門緊閉,牆壁在昏冥的陽光下微微泛着石料白光,高高的牆壁頂端,一團團霧氣彷彿站崗的幽靈哨兵。
雷加拾起門環,剛要敲門,卻發現鐵門沒有上閂。他隨即推門而入。
“鍊金師,我來了。”
庭院裡滿是雜草,就像是完全廢棄掉了一樣。三個死氣沉沉的房間依次而立,每間屋子裡都遮着黑黑的幔布,各種古怪的藥味混在在一起,沒等靠近就讓人頭暈目眩。
雷加忍不住想起昨天許凌天說的話,這裡確實不適合招待他。
中間屋子的黑幔挑開,許凌天蹣跚的走了出來,身上依然穿着棕灰色斗篷,只是兜帽已經放了下來,露出了疲憊的臉和滿頭銀髮。
雷加覺得許凌天這三年來不僅是沒吃過東西,很可能也沒睡過覺。
他彬彬有禮的朝雷加微笑致意,“你好雷加,我請你幫的忙你做到了嗎?”
“是的,我把兩隻蘋果都放在她的墓碑之上。”雷加平靜的回答道。
“哦?能告訴我墓碑上寫的是什麼話嗎?”許凌天眯着眼睛問道。
這明顯是不相信雷加,想要試探他。
“你確定要聽嗎?”
雷加抿了抿嘴脣,看到許凌天輕輕的點了點頭後,纔不緊不慢的說道:“墓碑上寫着:這裡埋葬着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因爲愛,她被自己的丈夫變成了吃人的惡魔。”
許凌天臉上的肌肉在痛苦的扭曲,彷彿有人迎面給了他致命一擊似的。他停頓了半響,才緩緩的說道:“沒錯,你沒有騙我。請原諒我對你的試探,因爲這個世界上講誠信的人太少了,我只是不得不防而已。我……謝謝你。”
雷加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許凌天的道歉。他將包裹中的三株墓地苔拿了出來,卻故意趁機把採藥鋤留在包裹裡。
“這些是你要的墓地苔。”
許凌天眼前一亮,“我還以爲你會花上一整天的時間,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找齊了,要知道,墓地苔這種東西可不好找。”
許凌天似乎沒有注意到採藥鋤的事情,他伸出瘦骨嶙峋的雙手,接過墓地苔,仔細查看了一下草藥的完整度,又湊到鼻子下嗅了嗅,然後誇讚道:“不錯,非常好。”
要是謝普這樣誇獎他,雷加一定會非常高興,但被許凌天誇,只能讓他覺得後背發涼。
“我的第一項任務已經完成了,第二項任務是什麼?”
“跟我來。”
許凌天走到左邊的屋子前,伸手挑開黑幔,走了進去。
雷加顧不得多想,也跟着走了進去。
屋裡非常沉悶,就像是一座蒸爐一樣,刺鼻的氣味也讓雷加忍不住皺緊了鼻子。十幾張大桌子拼湊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堆滿導管容器的巨大平臺,平臺上一左一右放置着兩個蠟燭,燃燒着炫目的藍色火焰。
許凌天見雷加盯着燭光,笑着解釋道:“魔法蠟燭,永不熄滅。這是從一位聖光姊妹會的女商人那裡交換來的。你先隨便找個地方坐吧,要配置好幽靈藥劑,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嗯?我的牛至草呢?”
許凌天開始在平臺前忙碌起來。
“幽靈藥劑?”
雷加覺得自己還是站着比較好,免得一會兒聽到什麼更恐怖的名字而跳起來。
“嗯,幽靈藥劑。”
許凌天一邊頭也不回的說着,一邊將其中一株墓地苔的根鬚切下,放入早就準備好的青色溶液中,眼睛同時在平臺上掃來掃去。自從進入了工作狀態後,許凌天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精神變得極度亢奮。
“啊哈,牛至草,原來在這裡。”
他將牛至草的葉子切下,放入另一種紅色的溶液中,然後等墓地苔根鬚和牛至草葉徹底消融後,又將兩杯溶液混雜到一起,攪拌均勻。“差不多了,靜置一小會兒你就可以喝掉它了。”
“等等——”
牛至草看起來還算不錯,但一想起墓地苔溼漉漉黏糊糊的感覺,雷加的胃部就一陣痙攣。“你得先告訴我,幽靈藥劑是什麼東西?”
“我忘記了你對鍊金術一竅不通,讓我想想應該怎麼給你解釋……”
許凌天稍稍皺了皺眉頭,“按照書籍上的說法是,幽靈藥劑是一種很難製作的藥劑,只有宗師級以上的鍊金師才能煉製成功。它成功的標準不在於應該按怎樣繁瑣的步驟配置好兩種完全相剋的溶液,而在於鍊金師必須詳細的估算出飲藥人的身體承受能力,少一點兒就失去效果,多一點就斷送性命——”
“斷送性命!?”
雷加瞪大了眼睛,“幽靈藥劑是毒藥?”
許凌天一拍巴掌,“對,非常準確!我怎麼就沒想到這樣解釋呢?幽靈藥劑就是毒藥。簡單的說,喝下它後,你會變成一隻任何人都看不見的幽靈,但只有四十五分鐘的時間能夠存活。”
“這又是一場考驗?就像送蘋果那樣?”
“不,這是我要交給你的第二項任務:轉化成幽靈形態,在四十五分鐘內找到並殺掉靈體怪。”
“這究竟算是什麼任務!”雷加有些受夠了。
許凌天一臉嚴肅的說道:“我早就提醒過你,我的任務很危險,而你現在沒有後悔藥可以吃了。”
他把靜置完畢的毒藥舉到雷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