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立竟正在房間裡處理公務。
書桌上堆積着厚厚一疊文件,很多卷宗都已經發潮泛黃。他皺着眉頭,按捺着性子,一件件的認真查閱着,時間已臨近黃昏,他還渾然不覺。
英普瑞斯的烈焰長槍安放在文件的面前,他也故意視而不見。
當清晨時分,當烈焰長槍被一名悲痛欲絕的火鳥團成員送來的時候,死亡的噩耗也隨之一同傳來
雖然他與英普瑞斯道不同不相爲謀,但同爲英雄,兩人惺惺相惜。沒想到,競技場上的玩笑賭局,竟然成了他們的最後一次交談。而他贏得的烈焰長槍,則像是一根不得不接受的刺一樣,刺進了自己的心裡。
英普瑞斯死了,被聖光特使艾琳殺了,可艾琳又是被誰殺的呢？
顧立竟心裡有個答案,但卻不敢去想。
所以,他才吩咐黑甲衛士把陳年的文件卷宗統統拿出來重新審閱,用他自己最不願意做的事情,迫使自己不要往壞的一方面想。
可如果真的是他,那該怎麼辦……
“報告”
門口傳來了沉悶的通報聲,顧立竟下意識的擡起了頭。
一名頭戴鐵桶頭盔的黑甲衛士朝顧立竟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報告道：“統領大人,戰神大人來訪
顧立竟怔了一下,眉頭擰的更緊了,“戰神大人？哪位戰神大人？”
黑甲衛士被顧立竟的問題問愣了,吞吞吐吐的回答道：“就是那位……騎着怪馬、昨日剛剛贏得比賽的戰神大人啊。”
顧立竟猛得站起身來,邊走邊問道：“他現在在哪裡？自己一個人嗎？”
黑甲衛士忙在前面引路,“是的,他自己一個人,被我們攔在軍營門口了。”
“胡鬧”
顧立竟喝斥道：“你們怎麼敢……算了,快走,免得發生了衝突,到時候無法收場。”
黑甲衛士連忙說道：“可是我看他很彬彬有禮的樣子,似乎並不着急。”
顧立竟心中疑惑,也顧不得細問,快步走到軍營門口。
此時,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黑甲衛士,他們全圍攏在一處,鐵桶頭盔裡還不時的發出“嘖嘖”的聲音。
“立——正——”
一名守門的黑甲衛士見到顧立竟,連忙大喊口令。
其他的黑甲衛士聽到口令,全都立正站好,一點聲音都不敢有。
要知道,顧立竟“鐵血統領”的名聲不是白來的,他執法嚴厲,治軍更是嚴厲,像這些黑甲衛士剛纔的圍觀行爲,已經嚴重違反了軍紀,少則罰站,多則挨皮鞭,總之懲罰是免不了了。
圍觀的黑甲衛士們立正站好之後,顧立竟這纔看到騎着碧火雷霆的雷加,他臉上的神色頓時更加陰沉了。
沉默持續了十幾次心跳的時間——
顧立竟突然說道：“解散。”
那羣黑甲衛士起初不敢相信,全都愣在原地不敢動彈。直到顧立竟朝他們揮了揮手,他們才如夢方醒,快速的逃離了門口。
雷加翻身下馬,嘴角上帶着幾分淺淺的笑意。“統領大人,身體恢復的不錯嘛。”
顧立竟沒理會雷加的寒暄,而是用陰鷙的眼神盯着他,“你來做什麼？”
“見見老朋友。”雷加不緊不慢的回答道。
“我們是朋友嗎？”
顧立竟忍不住高聲質問道。他心中惱火,怪雷加不該介入到英普瑞斯和艾琳的事情當中。
雷加淡淡的一笑,“難道不是嗎？別忘了,統領大人可是答應過要請我喝酒的。”
顧立竟的嘴脣抿成了一條陰沉的平線。他本想把心中的疑問壓抑住,儘量不去觸及,可最後還是忍不住了：“英普瑞斯死了。”
雷加坦然的回答道：“我知道,我當時就在現場。鳳凰夫人要他殺艾琳,結果艾琳把他殺了,我又把艾琳——”
沒等雷加說完,顧立竟猛的大吼一聲,衝到他的面前,一記重拳打在他的面頰上。
面對高級英雄的猝然攻擊,雷加根本來不及躲閃,臉上捱了重重一下,幾欲摔倒。
一旁的碧火雷霆憤怒的嘶鳴一聲,高高的擡起的前蹄,準備對顧立竟發動衝鋒。
雷加一把拉住了碧火雷霆,讓它安靜的下來,然後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跡,微笑着對顧立竟說道：“你沒用鬥氣,不然,我會摔在地上爬不起來的。”
顧立竟氣惱的說道：“不要讓我聽見你跟艾琳之死的任何關係,我……我是黑甲統領森巖城的執法者”
“你不問,我便不答。你若問,我便誠實相告。”
雷加一臉正色的說道：“你打我這一拳,是因爲你拿我當朋友,不想以真正的刀槍來對付朋友,而我也拿你當朋友,所以,只要你問我,我就會據實回答,絕不會欺騙你。”
“律法面前,沒有朋友”
顧立竟艱難的吞嚥了一下,低聲吼道：“死的是艾琳聖光姊妹會的特使等聖光姊妹會的核查人員一到,就用不着我來問了”
雷加聳了聳肩,無所謂的說道：“據我所知,現在消息還沒傳回去呢,而且艾琳的父親肯定不會把矛頭對準我這樣的小人物,因此我大概有十幾天的緩衝期,這已經足夠我離開這裡的了。”
顧立竟火氣消退了一大半,訝異的問道：“你要離開？這次來……是跟我告別？”
雷加淡笑着說道：“不,我要等鳳凰夫人答應放春雨自由。”
顧立竟沉吟了片刻,而後重重的嘆了口氣,“知道嗎,我本應該把你抓起來,等聖光姊妹會的人來到森巖城,然後依法把你移交給她們,讓她們來審判你有罪無罪。但是——管他呢,若不是你,我這條命早就被艾琳害死了,聖光姊妹會也不過如此,這個世界的公平只是相對於有權勢的人,我對此已經失望透頂。”
“我不會令你失望的。”雷加說道。
顧立竟久久的看着雷加,好長時間之後,纔開口問道：“那一拳重嗎？”
雷加用手指碰了碰紅腫的臉頰,微笑着說道：“很重,比我小時候捱過的任何一次打都重。不過,小時候的我很孱弱,蒼鷺告誡我要忍耐,而現在的我很強大,所以今天的痛,一點都不會傷害到我
顧立竟嘆息的說道：“那你爲什麼不還手呢？按你的脾氣,本應該拔劍纔對。”
雷加一臉平靜的回答道：“你沒有帶劍,說明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把我當成是敵人,之所以朝我動手,完全是因爲不想聽到我親口承認罪行。這跟那些在我流浪時欺負我的人不一樣,我分得清楚。”
沒等顧立竟說話,雷加又笑着說道：“再說了,好歹我也是戰神,如果戰神跟黑甲統領在軍營門口打了起來,很快就會鬧的滿城風雨的。我可不想這樣,我想保持低調。”
“唔,低調……”顧立竟板着臉,瞥了一眼雷加身旁的碧火雷霆。
碧火雷霆充滿威懾的嘶鳴了一聲,用火蹄刨擊着地面。
雷加拍了拍碧火雷霆的脖頸,示意它安靜,隨即又轉頭對顧立竟說道：“統領大人,站在軍營大門口說了半天,不請我進去嗎？”
顧立竟愣在原地,“你這次來,究竟是想找我喝酒,還是找我切磋？”
雷加哈哈一笑,隨即壓低了聲音說道：“我需要你的幫助。”
顧立竟眉頭一動,當即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隨我進來吧。”
說着,就領着雷加走進了黑甲兵營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同時屏退了房間門口站崗的衛士。
雷加趁四下無人的時候,把碧火雷霆收回到魔鈴之中。
顧立竟目睹了整個幻化的過程,忍不住搖頭說道：“果然是魔獸——看來,你跟聖光姊妹會註定要成爲敵人了。”
雷加想起自己跟女商人凱蘇拉的秘密交易,嘴角忍不住浮現出一絲淡笑：“那也未必。”
顧立竟示意雷加坐下,而後自己抱着雙臂站到雷加的面前,“說吧,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首先聲明,我之所以不管你與艾琳之死的聯繫,是因爲此事歸聖光姊妹會管,但這並不意味着我會幫你脫逃罪責。”
雷加點了點頭,“放心,我不會讓你爲難的,我所需要你幫助的,完全是與之不相於的另外兩件事。”
“兩件事？”顧立竟皺了皺眉頭。
“第一件事,我需要借用你的倉庫。”雷加說道。
顧立竟板着臉說道：“等等,上次你私自拿走聖光法器的事情,我一直沒有追究呢,如今你還好意思跟我借用倉庫？”
雷加笑着說道：“聖光法器不過是個沒有實際意義的玩意兒而已,對你根本就沒有什麼影響。不過,我的確不該不經過你的允許,就私自拿走你的東西,只是當時情勢所迫,我又沒辦法跟你解釋,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顧立竟陰着臉點了點頭,算是原諒了雷加的所作所爲。“那麼,你借倉庫究竟要做什麼？”
雷加回答道：“我從拍賣行裡預定了至少一千顆晶核,以後每隔幾個月,都會有一個自稱是赤炎巨龍公會的胖商人來跟你接洽,到時候,我已經離開森巖城了,你就把晶核先放在你的倉庫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