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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玉說,黃,你好憂鬱。我說,憂鬱是詩人的骨質。瑩玉說,可你不只寫詩了。我說,可骨子裡還是個詩人,儘管在白天我還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上班族。我想,艾略特寫詩的時候,也只不過是個小公務員。瑩玉說,黃,別說詩了。我說,那說什麼?瑩玉說,說說故事。我說,不說她了,可以不?瑩玉說,我想知道。我說,你都讀到了,就差小小的後半段了,情感可能沒有前半段激烈。瑩玉說,我就想知道後半段。我說,不說了,你將會讀到的。瑩玉說,我只是現在不知道說什麼好。我說,我想知道,你爲什麼會喜歡上我?瑩玉說,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但就愛上了。我說,還有,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應該算是第二次吧,你怎麼就和我上牀了?瑩玉說,不知道,可能是你的心太冷了,而我又戀上你的文字,想給你我的溫暖,所以就給了你。我說,那樣算是衝動的嗎?瑩玉說,你說呢?你懂得多。我說,算是吧,但愛情是衝動的產物,沒有衝動,就不會有永恆了。瑩玉說,黃,你真的那麼在意提起她嗎?我說,不是,在意的話,就不會寫到現在了。瑩玉說,那你還忘不掉?我說,記得一些,但傷口癒合了,只是不希望再被刺傷。瑩玉說,那說明你還很在意。我說,你這個傻丫頭,我都和你好了,我還在意她幹嘛。瑩玉說,那你說說她嘛。我說,好吧,只要你願意聽。
你給她打電話說,你想去衢州看她,她卻說人在寧波了。過幾日,你又給她電話,問她人在哪裡,她說,呵呵,現在衢州。你說,我去看你。她問,你去哪看我啊?你說,你在哪裡我就去哪裡。她說,別啦,我倒有個事想求教你哩。你問,什麼事?她說,我和兩個朋友商量,想開家嬰幼用品店,店址選哪想不好。你說,杭州租金太貴,開這類店不合算。她說,開在衢州怎麼樣?你說,你的家鄉還用來問我嗎?我沒去過,不知道啊。她說,又白問你了。你說,我過去剛好幫你參謀。她說,不用啦,我看了幾個店面,都不合意。你說,我想去。她說,你再說我不理你了。你說,你這就生氣啦?她說,哪有?你不用過來啦,過段時間我就回來了,你先找其他朋友玩。你說,沒有你,玩着都沒意思。她說,呵呵,你可真行,什麼時候都能扯到主題上來。你說,那我可過來啦。她說,哎喲,真別這樣啦。你說,好吧。你悶悶不樂地掛了電話。後來你知,那店最終沒能開出。
又是一個炎熱的下午,你突然收到了她的短信,她說要回到杭州了,你喜出望外,你約好了與她共進晚餐。瑩玉問,你又迎來一個美麗夜晚?我說,沒有,那天我沒見着她,她剛到杭州,碰上她媽媽,就馬上被拉去溫州了。瑩玉說,好遺憾。我說,是很遺憾。瑩玉說,你就沒見過她媽媽?傳統上說,想得到女孩子的承認,就是正式帶你去見家長,有時這層意義甚至超過了上牀。我說,有幾回差點就見上了,她說,還不好意思讓她媽媽看見我,就沒見成。瑩玉說,她還在考驗你。我說,或許是吧,你呢,什麼時候正式認可我一下啦?瑩玉說,別打叉,正說她呢,她媽媽不知道她和你在交往嗎?我說,我沒問過她,但她跟我說過一次,說她媽媽罵她交了男朋友就不聽話了,我想可能知道吧。瑩玉說,你太失敗。我說,我不想失敗第二回,你別這樣對我。瑩玉說,我肯定不會。我說,你說說爲什麼對我這麼好?瑩玉說,我喜歡有才氣的人。我說,但我很粘液質。瑩玉說,也是個不錯的優點。我說,你現在什麼都說好。瑩玉說,本來就這麼想的,沒必要藏着這一點,不然心裡憋着多難受。我說,這個,你很像她。瑩玉說,我是她的影子嗎?我說,不是,你是一個人,不是影子。瑩玉說,你愛我嗎?我說,愛。瑩玉說,那你忘了她。我說,我會努力。瑩玉說,那個暑假,你就沒去看她?我說,你還是要說她?瑩玉說,嗯,你就說下去吧。我說,沒有,我再見到她時是七月底了,她假期已度完,回杭忙畫室搬遷的事。
她帶着你參觀畫室,此時畫室內沒有學生,也沒有老師,只有她一人,她說她怕,想叫C來陪她過夜。她說,C不肯來,C說老是影響我們,這樣不好。你說,別怕,我打電話給她。你約了C一起吃晚飯,C沒拒絕,只說可能稍晚一會纔來。她帶你看她校長的畫,那是一個抽象至極的作品,似是一堆顏料糊亂塗的畫布,許多地方還夾着好像是鬱結的沙粒。你說,你給我塊畫布,我用掃帚塗滿顏料,隨便一掃,那就是抽象畫了。她說,你不懂的,別亂說,這個畫賣賣也上萬元哩。你說,藝術真值錢,可往往最賤的也是藝術。她問,怎麼說?你說,因爲無人認可,賣不起錢。她問,你餓嗎?我們要等C?你說,不急,等等再說。你在她的電腦前看畫室的網站,她給你拿出各式各樣的零食。你這時心情是美麗的。等了約半個鐘頭,她說我們先走吧,C已經坐上車了。你們在畫室附近的江南菜館進晚餐,C在上菜不久後就如期而至了。你給C盛湯,她說你獻殷情,必定有鬼。你說,就獻殷情,事情嘛呆會跟C悄悄說去。她說,纔不理你,你愛說不說。C在偷偷樂着。你們飯後又去了河坊街,她說好久沒逛過了,想看。她和C並肩走在前面,你忽有一種荒涼,你想爲什麼不是你和她並肩走在前面呢?你的兩個同學打來電話,問你在幹嘛。你說,在逛街呢。同學說,陪老婆吧。你笑笑。同學執意說要來,你叫他們別來,你其實害怕他們破壞這個夜晚,儘管有C在場,你已不可能與她親近了。同學問,你在哪裡?你說,河坊街。同學說,二十分鐘後見。你容不得再駁。你在想,用怎麼樣一種方式把她介紹給同學呢?他們很感興趣你喜歡上了怎樣一個女孩。走到了河坊街牌樓之下,她的電話響了,你沒聽明白她的家鄉話。你的電話也響了,同學說在花鳥城下等你。她跟你說,我媽在杭州,她說給我送來一籃荔枝。你問,你要回去了嗎?她說,是的,她在學校門口等我,以後有機會再介紹你吧,今天就不了。你說,我同學就在旁邊,去打聲招呼吧。就這樣,她與你的同學匆匆一面,就和C一起往學校去了。這個夜晚並不美麗,你想。
瑩玉說,黃,這一段可不美麗,像流水帳。我說,是的,本來就不是驚天動地的事。瑩玉說,可你以前寫得傷感。我說,那是我真的傷感了。瑩玉說,那今天你不傷感了?我說,因爲你在,我又感到了美麗。瑩玉說,你說好聽給我的。我說,不是,是實在話。瑩玉說,肯定是的,你騙我。我說,我不騙你。瑩玉說,可是我還是很愛聽。我說,不說了,好累。瑩玉說,那就不說了,好好睡。我說,嗯,做個好夢。瑩玉說,呵呵,做個好夢。我吻了瑩玉的額角,然後閉上了眼睛。是的,需要有個好夢,你可以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