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元、莊元···”
輕聲的呢喃在耳邊響起,虛幻而又真實,心靈悸動,正在嘗試再次觀想南山的莊元猛然張開了雙眼,此時的他頭髮枯黃,嘴脣開裂,不知多久沒有打理過的鬍鬚拖到地上,眼窩深陷,目光中滿是偏執,形如瘋魔。
“老師?”
擡頭看向天空,莊元的眼中滿是驚疑不定,他很清楚自己深陷何處,他雖然從不懷疑自家老師的神通廣大,可也不認爲自家老師能夠來到這裡,最起碼現在不能,可那種感應又是那麼的強烈,就好似老師就在他的身邊。
“真的是你嗎?老師?”
枯坐南山七百載,早已一片死寂的心靈在這一刻泛起驚濤駭浪,將信將疑,帶着某種自己也說不清的希冀,引動大陣,莊元撥開了漫天星光,然後他看到了一雙天眼。
其眸如星辰,眸色淡紫,九道圓環相扣,有至高無上的尊貴,但就是在這樣一雙淡漠無情的天眼之下,莊元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到極致的氣息。
“老師。”
雖然沒有言語,但莊元確認這雙眼睛的背後就是自己的老師張純一。
枯死的心靈重新泛起活潑,好似有一股清泉從心靈中涌出,在一刻,莊元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大概是迷失在黑夜中的人重新看到了指引方向的燈光。
他不知外界過去了多久,但他在南山中已經枯坐七百年,對於他來說這是一個相當漫長的數字。
初時他心懷希望,一邊參悟萬象星君的傳承,一邊努力修行,因爲自身的才能,這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
僅僅二十年,他就成就了九煉陰神,然後就是百年的沉寂,這不是因爲他不能突破純陰之境,而是他自己不願意。
在龍虎山時聽張純一講陰陽之道,他曾有所領悟,觸及枯榮,以前尚不明確,可被困在這南山之後,所見所感,卻讓他對於枯榮之道有了更深的感悟。
於是他枯坐百年,自削修爲,親身去經歷枯榮,最終結合萬象星君留下的傳承,進一步完善了自己的根本典籍《不老天鬆圖》,並以此衍生出了特殊秘法九枯九榮。
修行此法,修士在修行到陰神九煉之後需要自削修爲,然後重新從一煉陰神開始修行,如此九次,纔算圓滿,而功成之後,根基穩固如山,圓融自生,自然而然就能踏入純陰之境,甚至可藉此體悟陰極陽生之理,大大提高踏入道人境的機率。
當然了,這一秘法雖然神異,可事實上世上能修行的人鳳毛麟角,甚至根本沒有,只因爲時間不夠。
百歲之前能修持到九煉陰神的地步,絕對是真正的天才,但陰神修士又有幾個百年了?就算有足夠的寶物來補充削落修爲受損的元氣,重修要比正常修煉快,可重修九次需要耗費的歲月依舊讓修士感到絕望,在九枯九榮圓滿之前,他們就已然壽元耗盡,而這一切的前提還是他們的重修過程順風順水。
要知道重修可並不代表不會遇到瓶頸,每一次重修的體悟實際上是不一樣的,而問題也有可能因此而生,這是九枯九榮這一秘法的神異所在,也是它的困難所在。
也就是莊元身處南山這樣的奇異之地纔可以進行這樣的嘗試,在創出這一秘法之後,又五十年,莊元完成了第一次重修,然後穩定前進着。
花費四百年時間,莊元順利走過八個枯榮,而相應的他在陣道上的領悟也越來越高深,距離所謂的陣道大宗師已經只有一步之遙。
可之後的三百年莊元卻陷入到了困頓之中,最根本的原因在於他始終不能修持出內景地·南山,而這是他破局的關鍵。
萬象星君當初爲了脫困曾想過多種方法,而觀南山之形,化爲內景地實際上是可能性相當高的一種方法。
南山之所以會成爲生靈囚籠其中關鍵就在於生活在其中的人一旦跨出南山,其原本本該消耗的壽元就會瞬間被抽空,根本不給人任何彌補的機會,而如果能修持出內景地·南山,獲得延緩壽元流逝的神異,那麼就有可能彌補壽元的虧損,獲得一線生機。
只可惜對於當時的萬象星君來說,這個方法並不實用,因爲他已經是道人境,單純的內景地·南山根本無法鎮壓他的壽元,最起碼也要化爲外景地才行,可道人境再想修持外景地本就困難,更不用說是在南山這種道韻凝固的地方了,根本不可能。
不過或許是出於無聊,或許是爲了傳承,萬象星君最終還是創造出了內景地·南山的修持之法,可就算是這樣,枯坐七百年歲月,莊元也始終未能真正修成內景地·南山。
而關鍵的一環缺失,諸般謀劃盡皆成空,在接連失敗之後,一人自囚於落星谷中,在歲月的消磨之下,莊元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響,最終陷入到了惡性循環之中。
無論是修爲還是陣道盡皆如此,前四百年他走過了八個枯榮,可後三百年他始終未能完成最後一個枯榮,不得圓滿。
說實話,午夜夢迴,莊元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在不知不覺間,他的內心實際上已經在走向麻木,世間最無情之物無過於歲月,直到今天張純一的目光垂落,他乾涸的心湖才重新涌現出新的源泉。
跨越無盡距離與莊元對視,察覺到莊元的種種變化,張純一心中泛起了諸多疑惑,但他卻無從詢問,他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幫莊元一把。
“察運!”
一念泛起,以雷眸道種爲根基,張純一再次運轉了上品法種·察運。
紅雲曾以察運法種窺視莊元的氣運,不僅失敗了,而且還遭受了反噬,但這一次張純一再次查探莊元的氣運,情況卻大有不同。
氣運成雲,浩浩蕩蕩,隱現青意,內部好似有什麼東西在浮沉,收斂自己的心神,張純一併沒有細看。
那怕有道種·雷眸作爲支撐,張純一也沒有肆無忌憚的去窺視,他能敏銳的察覺到那裡面與恐怖留存,強行窺視恐怕並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目光偏移,張純一看向了莊元氣運之雲的邊緣,那裡有如絲如縷的黑霧瀰漫,彰顯着不詳,代表着莊元現如今正在承受的厄運,它們宛如活物一樣不斷侵蝕着莊元的氣運,已經開始動搖莊元的根本,如果放任,後果難以預料。
落星谷內,對上張純一垂落的目光,莊元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不過他對於張純一有着無言的信任,所以他壓下了心神的悸動,任由張純一探查他的氣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