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谷青因林夢言在《翠竹軒》聽豔曲卻掏不出銀子一事,想找沈經綸幫忙,結果沈經綸推得一乾二淨不說,又明確表示與《翠竹軒》的老闆不熟。林谷青無可奈何,回到家自然沒有好臉色,偏偏吳氏把林家所有的下人都叫到跟前,梅清也無法指認,到底是誰議論沈經綸去《翠竹軒》的事。夫妻倆心情都不好,在房裡拌了兩句嘴,自然就更沒好話了。
兩人的言辭間,林谷青埋怨吳氏,沒有好好管教女兒;吳氏則冷言冷語地暗示,若是丈夫有能耐,女兒就不會因爲憂心自己的婚事,做出不理智的事。
林夢言雖不是家中獨女,但她剛出生時,有道士斷言,她命中帶旺,能保父母一生富貴,因此她自小在家中極爲受寵,這才養成了驕縱的性子。
這會兒,夫妻倆雖然都知道錯在女兒,但誰也沒想讓林夢言跪上一整夜,可林谷青聽到妻子指責他無能,氣呼呼地說了句,要讓林夢言好好長長教訓,沒有他的命令,不許她離開祠堂,轉身便去了小妾房裡。
吳氏又氣又惱又擔心,在房裡坐了大半宿兒,纔想起女兒還在祠堂。待她拿了糕點茶水推開祠堂的大門,哪裡還有林夢言的影子。她慌忙去問梅清,卻見梅清因爲被她打了幾板子,正躺在牀上燒得迷迷糊糊。
在她的一再逼問下,守後門的婆子才結結巴巴說,傍晚時分,林夢言獨自離府,威脅她說,若是她敢說出去,就把她的舌頭割了。當時,她聲稱半個時辰就回來。
林谷青和吳氏一聽,顧不得慪氣,慌忙去了沈家,卻從門房口中得知。他們壓根沒見過林夢言。
在吳氏心中,女兒雖然任性,野性難馴,但從未做過出格的事,若不是林谷青沒能耐,又給了女兒希望,女兒不會入了沈經綸的魔障,纏着他不放。林谷青自是覺得,是吳氏沒有盡到母親的責任,纔會鬧出離家出走的事。兩人一邊埋怨對方。一邊尋找女兒。又不敢聲張。折騰了一整夜一點眉目都沒有。
何歡自然不知道林夢言失蹤的事。若不是在《翠竹軒》偶遇沈經綸,她本打算去衙門謝過謝三,就去林家套林夢言的話,確認她是否與黑巾人有關。
自從聽到沈經綸的表白。何歡的心猶如一團亂麻,在牀上輾轉反側一晚上,滿腦子都是沈經綸的一言一行,一回眸,一嘆息。
第二天一早,何歡眼見自己神情憔悴,臉色蒼白,眼下都是青影,她只能用冷水敷了臉。又細細化了妝,才帶着白芍出門。
白芍雖不喜歡去衙門,但主子說,她們必須向謝三致謝,這是做人的道理。她不敢反駁,只是在馬車上斷斷續續說,陶氏和曹氏全都身體不舒服,是不是家裡流年不利,應該全家去廟裡拜拜云云。
何歡面無表情地聽着,凝神望着車廂外熙熙攘攘的人羣,陷入沉思。
謝三在酒樓等了一早上,發現何家的馬車終於出現了,急忙吩咐長安:“去把何小姐請上來。”
長安應聲而去,才走到樓下,立馬招呼謝正輝留下的捕快,把何家的馬車團團圍住。
張伯一見這架勢,嚇得臉色發白。何歡雖不認識長安,但見街上人頭攢動,倒沒有那麼害怕,只問他們有什麼事。
長安故意仰着下巴高聲嚷嚷:“我家主子想請小娘子上樓喝杯水酒。”他特意稱呼何歡“小娘子”,說話神情活脫脫就是紈絝少爺的狗腿子,正準備當街強搶民女,任主子調|戲。
謝三在樓上看着,只覺得好笑。他正想出聲解圍,轉念間又想看看何歡會如何應對,遂只是低頭注視馬車。
何歡環顧四周,對着長安說:“這位小哥,不知道是呂大人還是謝捕頭找小女子問話?可否讓我帶着丫鬟同行?”
長安失望地縮了縮脖子。這兩天,主子每次換藥都疼得表情扭曲,也虧得主子長年練武,身體底子好,才經受得住。這會兒他不過想嚇一嚇何歡,沒料到居然被她一眼看穿了。他訕訕地答了一句,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何歡吩咐張伯在路口等着,自己則帶着白芍上樓。待長安推開|房門,她就見謝三穿着藏青色的棉布短褐,褲腳紮在布靴內,端坐在桌前,右手捏着白瓷小杯盞,一口一口飲着杯中的液體。他的農民打扮與雅間的黑漆雕花傢俱,香爐中的嫋嫋青煙格格不入,整個畫面透着詭異的違和感。可他從容不迫的態度,又讓人覺得一切本該如此。
“謝捕頭。”何歡上前向謝三行禮。
謝三放下杯子,上下打量何歡。那天早上,他與賊匪對陣,她冒然衝上前,害他白白捱了一刀,當時他生氣地罵她“滾遠點”,可回過頭想想,在那樣危急兇險的時刻,她沒有扔下他逃命,反而想與他一起抗敵,這份勇氣,至少證明她是講義氣的。
“謝捕頭,這次我們是專程來向你道謝的。”何歡再次開口。
“專程?”謝三輕笑,朝着沈家的方向看了看。從窗口向外望去,遠遠能看到沈家大門。
何歡沒有多想,如實說:“我以爲謝捕頭住在衙門,所以想去衙門向你道謝。”
見何歡一本正經,謝三頓時覺得有些沒意思,揮手道:“算了。”他衝長安使了一個眼色。
長安會意,示意白芍隨她去外面侯着。白芍怯怯地喚了一聲“小姐”,眼巴巴看着何歡,就差沒有抓着她的衣襟不放。
謝三嗤笑,譏諷道:“光天化日的,難道還怕我吃了她不成?再說,外面人來人往,何大小姐一聲非禮,害怕的人應該是我吧?”
何歡抿嘴看他,只見謝三的臉上掛着若有似無的笑,一雙漂亮的鳳眼在小麥色的肌膚反襯下,更顯得烏黑明亮。他臉頰上的傷口已經結痂收口,疤痕反倒比先前更明顯,配合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再加上俊美的五官,樸素的衣着,整個人說不出的怪異。何歡“撲哧”輕笑。
“你笑什麼!”謝三頓時有些惱了,下意識摸了摸臉頰的傷口。他的動作太急,牽動了手上的傷口,只覺得一陣錐心的痛。他不願在何歡面前表現出來,只能硬生生忍下。
何歡趕忙收了笑意,對着白芍說:“你向謝捕頭倒個謝,然後去外面等着。”
白芍雙手絞着手帕,不敢上前。自從第一晚的郊外初見,她就把謝三歸類爲“搶錢的惡霸”,她的的確確怕他。看到何歡一臉認真,她硬着頭皮上前,還未說話,“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謝三始料未及,猛地彈開身體,避開她的動作,左手的刀傷,右手的燙傷一齊向他刷存在感。他咬牙對着何歡說:“何大小姐,我可受不起這麼大的禮!”
“謝大爺,不對,謝三爺!”白芍跪着轉向謝三,也不管他的反應,重重磕了一個頭,顫聲說:“奴婢代替我家小姐,不是,奴婢和小姐,多謝您的救命之恩。”說罷,她又磕了一個頭,跪趴在地上不敢動。
謝三沒再閃避白芍的動作,只是擡頭審視何歡,眼神彷彿在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事實上,何歡也沒料到白芍會行此大禮。她尷尬地笑了笑,彎腰扶起白芍,吩咐她在屋外等候。
待長安順手關上房門,她對着已然坐回桌前的謝三說;“謝捕頭,您一定有話對我說。剛纔,我堅持帶着白芍一起進屋,只是覺得我們都應該親口向您說一聲‘謝謝’。另外,我必須向您道歉。”說罷,她彎腰向他行禮。
謝三側過身,只受了她半禮,眯起眼睛打量她。
他看得出,她很憔悴,但她很用心地化了妝,整個人看起來還算精神。她的衣裳只有四五成新,頭上的銅簪子亦顯陳舊之色,但她的衣裳很乾淨,頭髮也梳得端莊得體,看起來就像是落魄的大家閨秀。
昨日他才見她哭得眼睛紅腫,可這會兒,她的眉宇中並無半點悽苦哀愁之色。以他的標準,她的姿色僅僅稱得上“尚可”,但她笑起來還算不錯,雖不能謂之“回眸一笑百媚生”,但看着十分明亮生動,就像初升的太陽。
謝三察覺自己的失態,慌忙別開視線,輕咳一聲說道:“何大小姐,您的道謝我收下了,道歉就不必了……”
“謝捕頭,我說的是真心話,先前是我誤會了您。”
“誤會?”謝三輕笑,再次打量何歡。片刻,他大手一揮,道一聲:“算了。”頃刻間,他只覺傷口又是一陣疼痛。他忍着痛說:“其實你不需要太感激我的。實話告訴你,我這人,沒什麼愛好,就喜歡多管閒事,救人於水火。那天早上,不要說馬車上是兩個活生生的人,就算是阿貓阿狗,我也會救的。所以嚴格說來,我救的並不是你,你完全不必惦記着我。”
謝三把“惦記”二字說得意味深長,表情彷彿在說:我好怕你哪天心血來潮,又會恩將仇報,再次陷害我,到時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順利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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