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心知,沈經綸希望她留在莊子內。若她仍舊是林曦言,自然不會違逆他的意思,只如今,她有不得不做的事,只能假裝沒察覺。
大約小半個時辰後,沈經綸讓肖大夫把過脈,又用過午膳,再次折回沈念曦的房間,獨自在房內陪着兒子。
何歡趁着沈經綸用午膳的時間,偷偷找了肖大夫。肖大夫告訴她,沈經綸的手恢復得不錯,但是尚不能肯定,以後他是不是可以重拿畫筆。除此之外,他一直鬱結於心,這些日子又思慮過重,肖大夫希望何歡能勸一勸他,讓他放開懷抱,好好調養身子。
何歡相信,沈經綸的鬱結於心必定是因爲林曦言之死,而他思慮過重自然是因爲倭賊進犯陵城。他固執地不願聽她說完,更不願相信她就是林曦言,她如何用何歡的身份規勸他?
何歡出神地看着窗戶上交疊在一起的人影,一大一小兩人親密無間,她隱約還能聽到童稚的“依依呀呀”聲。
當下,她就連走進那個房間的資格都沒有,哪有能力勸他愛惜身體。
何歡幻想着沈經綸懷抱兒子的畫面,不覺有些癡了。
如果她能親眼看着他們父子,陪伴兒子長大,又何必執着於“名分”二字呢?
此想法才掠過腦海,何歡馬上搖頭打散了這個念頭。如果沈經綸即將迎娶的對象是已經瘋癲的前未婚妻謝敏珺,她或許可以退一步,但若是其他人。她決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喚其他“母親”。
沈經綸在沈念曦的房間待了許久。直至文竹催促了三次。他才把兒子交給奶孃,與何歡分別上了馬車。
鑑於何歡第二日仍舊回莊子,她把何靖留下,獨自帶着白芍回到何家。
陶氏和曹氏沒見到何靖,臉上不免露出失望之色。何歡急忙上前解釋:“今天因爲時間太趕,再加上明日我去了青松觀便直接回莊子,爲免靖弟旅途勞頓,這才把他留在莊子。不過大伯母、曹姨娘請放心。過一兩天我就和靖弟一塊回來了。”
陶氏點頭道:“有你照顧靖兒,其實沒什麼不放心的,只是他第一次離開我們這麼久……”
“不過幾天的時間,靖兒不會餓着,也不會凍着的。”曹氏按住陶氏的手,笑着又道:“按我說,靖兒隨大小姐在沈家的莊子多住幾日也好,省得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弄得他無法安心讀書。”
“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嗎?”何歡詫異,“難道是二妹……”
“不是她,還有誰!”曹氏譏諷地扯了扯嘴角。“這幾天,她想當寡?婦想瘋了。一口咬定是你不安好心,壞她‘姻緣’。她最後一次來的時候,還說要去莊子找你?她沒去找你吧?”
“應該沒有。”何歡不甚確定地搖搖頭,不解地說:“上次我已經和她說得很清楚,她這是入了什麼魔障,一而再再而三地糾纏不清。”
曹氏鄙夷地說:“她怎麼想的,我們不得而知,我們只聽說,她去沈家鬧過,呂八小姐都被她氣病了。”
何歡愈加詫異,脫口而出:“呂小姐沒有回陵城嗎?”在她看來,呂八娘已經沒有生命危險,早就應該回陵城替父母守孝了。
曹氏點點頭,笑道:“她一直住在沈家呢!說起來,呂家先前的風光,可都趕不上這次,街上的人天天在講呂家上演的繽紛好戲。至於呂小姐,她現在就是待宰的羔羊,一堆如狼似虎的親戚等着咬她一口……”
“你積點口德吧,人家已經夠可憐了。”陶氏打斷了曹氏,又對何歡說:“外面的人都在談論,呂老爺纔剛下葬,就有不少人想把兒子過繼在他名下。爲了過繼的事,幾十個人在呂老爺的牌位前大打出手。除此之外,他們指責沈大爺插手呂家的家務事,名不正言不順,還有人張羅着,想讓呂小姐儘快與未婚夫完婚。現在未婚夫那邊還未表態,我猜想,這應該是呂小姐留在薊州的原因吧。”
一個弱質女流守着大份產業,必定會成爲別人覬覦的對象。何歡知道呂八孃的日子不會好過,卻沒料到呂家的親戚這麼迫不及待。如今她總算理解,爲什麼呂八娘想要快刀斬亂麻,認了何欣當二嫂,早早定下名分。她低聲感慨:“呂家出事至今已經快半個月了,她的未婚夫一直未表態,這樁婚事恐怕會有變數。”
“是啊,是啊。”曹氏忙不迭點頭,繪聲繪色地說:“聽說,她的夫家覺得她是不祥人,想要悔婚呢。我猜想,他們暫時沒提出退婚,大概是念着那一大筆嫁妝。”
這些畢竟是呂家的家務事,何歡不想攙和,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片刻,她又忍不住問:“既然呂家的人指責表姐夫‘名不正言不順’,他依舊留在呂家嗎?”她覺得依沈經綸的脾氣,應該早早撇清纔是,怎麼可能蹚這灘渾水。
聽何歡問起這事,曹氏像倒豆子一般,噼裡啪啦說:“沈大爺是誰啊,怎麼可能攙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他留在陵城,是爲了抗擊倭賊呢!說起來,謝三爺和林捕頭也是,不過他們都不及沈大爺盡力,出錢又出力。至於呂家那檔子爛事,橫豎呂家的金銀珠寶都被倭賊搶走了,房契地契又都在呂小姐手中,那些親戚日日鬧騰,不過是讓旁人看看笑話而已。”
“原來這樣。”何歡點頭,卻又忍不住擔心。謝三和林捕頭在城門口議事的樣子,他親眼所見,現在沈經綸也參與其中,會不會產生矛盾?謝三和沈經綸一向不和,他們要如何共事?再說沈經綸,爲了十年前先太子謀逆一事,他一直謹小慎微,就算做善事也都是默默捐錢,不敢太過招搖,這次會不會惹來麻煩?
何歡胡思亂想間,天慢慢黑了。因爲第二天一早便要上青松觀,她早早歇下,迷迷糊糊間忽聽外面傳來一陣喧譁聲。她打開院門才知,何欣一大早去了陵城,至今沒有回來。她的兩個弟弟走投無路,只能找他們尋求幫助。
曹氏聽到這話,目瞪口呆地說:“難道是我一語成讖,她去呂家替‘公婆’守孝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