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夜晚,謝三在牀上輾轉反側,腦海中滿是何歡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既然他無法娶她,就該放下她,可是他放不下!他厭惡自己的婆婆媽媽,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
“長安!”謝三猛地坐起身。
長安聽到主子的召喚,慌慌張張披了一件外衫,急匆匆從隔壁跑來。他點燃桌上的蠟燭,就見主子只穿着中衣,沉着臉坐在牀沿,似乎滿懷心事。他小心翼翼地問:“三爺,您想要什麼?”
“我……”謝三也不知道自己想怎麼樣。他不能娶她,這個事實讓他難受,猶如百爪撓心一般。
長安恭立一旁,不敢說話。自主子從何家回來,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揣摸不出何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許久,他低聲說:“三爺,就連皇上都說了,無論您想做什麼,儘管去做就是……”
“我能嗎?”謝三苦笑。
長安上前一步,重重點頭,肯定地說:“怎麼不能,這可是皇上的金口玉言。”
謝三愣了一下,忽然間,他仰天躺回牀上。“把燈吹了。”他命令,臉上的笑容慢慢擴大,眼中卻只有悲涼與不捨。
他爲什麼喜歡何歡?僅僅因爲她的很多想法與他不謀而合?僅僅因爲她明朗積極向上的性格?他喜歡她,大概因爲她像母雞一樣,盡全力護着家人的模樣吧?
他們都不是爲了男女情~愛,犧牲家人的人。他不是不能娶她,而是他不能爲了她拋棄一切。
黑暗中。謝三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牀頂。他什麼都看不到。卻又彷彿看到何歡正離他而去。
他還來不及弄明白什麼是愛情。就不得不接受“愛而不得”的結局嗎?
“點燈!”謝三大叫一聲,翻身坐在牀沿。
長安嚇了一跳,慌慌張張走到桌前,拿起火石欲點亮燭臺。大概是應該他太着急了,怎麼都點不着。
謝三怔怔地看着火石濺起的點點火星。微小的火星在空氣中轉瞬即滅。他“嚯”地站起身,大步走到窗前,“嘭”一聲推開窗戶。皎潔的月光下,沈家的青磚白牆巍然屹立。
“三爺。點着了。”長安小聲回稟。前些年,他與主子遇過更危險的處境,他都沒見主子如此心浮氣躁,坐立不安。他實在想不明白主子在憂心什麼。就算“羽公子”真是趙翼又如何,皇上已經登基五年,先太子餘黨還能篡位不成?至於沈經綸,比沈家歷史悠久,實力雄厚的世家多得是,沈家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謝三沒有迴應長安的話,只是遠遠望着沈家的大門。心道:恐怕就算我把舊事和盤托出了,她還是放不下沈經綸吧?他無奈地苦笑。就算他不能娶她。也希望她能過得幸福。這是他最樸素,最真摯的願望,可薊州與京城相隔甚遠,他回京後恐怕無法照應她。其實,即便他永遠留在薊州又如何,他們非親非故,又有男女之別,他能爲她做什麼?
“一個女人,怎麼樣纔算過得幸福?”謝三輕聲喃喃。
“三爺,您在問小的?”長安呆呆地看着主子的背影,“世上最尊貴的女人莫過於皇后娘娘,但最幸福的一定是貴妃娘娘。”
謝三搖頭。人人稱羨的謝貴妃真的幸福嗎?他不敢妄下判斷,但他知道,何歡沒有那麼大的“心”。就像她自己說的,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女人。
“你說,何大小姐最想要什麼?”
一聽這話,長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咬了舌頭。主子大半夜不睡覺,折騰來,折騰去,居然在思考何歡最想要什麼?他苦着臉說:“三爺,只要您喜歡,回京的時候帶上何大小姐就是。回到京城,您把她正正經經收房,就是莫大的恩典……”
“胡說八道!”謝三瞪了長安一眼,惱羞成怒般斥責:“這些話是你應該說的嗎?”
“三爺,小的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他上前兩步,諂笑着說:“霍五爺說過……”
“你聽他胡謅!”
長安慌忙垂下頭。他能感覺到,主子對何歡的態度變了。許久,他小聲試探:“三爺,夜深了……”
“你去睡吧。”謝三揮揮手,身子立在窗邊沒有動。
長安哪敢在這個當口離開,恭敬地問:“三爺,您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小的雖不能替您分憂……”
“我們還剩多少銀子?”謝三突然發問。
長安想了想,回道:“扣除這些日子的花銷,差不多還有兩萬兩。”
謝三不置可否。長安跟了他十多年,雖然讀不成書,又練不成武,但勝在忠心。平日裡他沒什麼事情瞞着他,但是他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與何歡之間的種種。既然這輩子他都不可能忘記她,那麼就讓她變成他心底的一個秘密,一個任何人都無法碰觸的永恆秘密。
謝三暗暗嘆一口氣,掩下心中的遺憾,正色吩咐:“你替我預備一萬兩銀票。另外,明天一早,你找幾家成衣鋪子、首飾鋪子、脂粉鋪子,讓夥計帶些時興的款式過來……”他皺眉。他對女人的東西一竅不通,可是又想親自選一些衣服、首飾、胭脂水粉送給何歡。怎麼辦?
謝三清了清喉嚨,改口道:“讓他們把店裡最貴的,全都拿過來給我瞧瞧。”他不知道怎麼挑選,只能相信價格貴的,總歸是好的。
長安點頭稱是,欲言又止。
謝三看了他兩眼,說道:“有什麼話,直說。”
“三爺,需要小的找一進宅院嗎?其實恕小的多嘴,您這次走了,以後恐怕都不會回薊州了,沒有人這樣置外宅的。”
“什麼外宅不外宅的,你在胡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長安一臉茫然,“小的看霍五爺置外宅都是先預備宅子。另外,霍五爺說過,討女人歡心,最重要投其所好。首飾什麼的,分量當然要足,但並不是越貴重越讓人歡喜……”
“誰跟你說,爺要置外宅?”謝三憤怒異常。在他聽來,長安的話分明就是對何歡的褻瀆。她不願與人爲妾,怎麼可能委屈自己做外室。她那麼愛護家人,怎麼會讓自己的子女成爲見不得人的私生子。他喜歡她的驕傲。
謝三清了清喉嚨,正色道:“以後別讓我從你嘴裡聽到‘外宅’這兩個字。另外,霍五爺如何,也不是你能夠多嘴的。”
長安慌忙點頭稱是,心中暗暗嘀咕:男人給女人送銀子,送首飾,難道不是爲了那檔子事嗎?主子平日裡一是一,二是二,這會兒怎麼扭扭捏捏的?其他幾位爺經常笑話主子,在男女之事上不開竅,不明白女人的妙處,難道真是自家主子太純潔了?
不對啊!長安暗暗搖頭。早在五年前,夫人就派嬤嬤講解過男女之事,就連他都一清二楚的事兒,主子怎麼可能不明白?一想到嬤嬤的那些話兒,長安只覺得面紅耳赤,渾身燥熱,不自覺嚥了一口口水,轉念間又覺得自己一肚子苦水。
五年前,夫人交待他,他們出門在外,他須盡到貼身小廝的職責,不可以讓不三不四的女人近主子的身。可是夫人那,他們身在軍營,連個母蒼蠅都沒有,哪裡有不三不四的女人?
兩年前,夫人又對他說,雖然替主子選妻必須慎之又慎,但若是主子遇上喜歡的姑娘,只要身家清白,品行端正,收了便收了,事後送回京就是。
可惜,兩年過去了,刀光劍影他遇見不少,就是沒見主子拿正眼瞧哪家的姑娘。有時候他很想勸一勸主子,世上的女子,如貴妃娘娘一般才貌俱全的,少之又少,不如大家將就將就,省得夫人終日憂心他在軍營混得久了,喜歡上男人。
想着同爲長隨,霍五爺他們的小廝,在京城喝着小酒,吃着小菜,每天有美人養眼,有絲竹聲悅耳,他卻日日擔驚受怕,就怕主子流血受傷。
想到這,長安重重嘆一口氣。他怎麼就這麼命苦!
謝三瞥一眼長安,不悅地哼哼:“你嘆什麼氣?跟着我,很委屈你?”
“不是,不是。”長安急忙搖頭。憑心而論,主子除了經常受傷,讓他擔心不已,他對自己是極好的。他上前兩步,討好地說:“三爺,小的記住您的話了,您的吩咐,小的天一亮就去辦!”
“不用了。”謝三頹然搖頭。他想送銀子給何歡,只是不想她爲銀子犯愁,反正區區一萬兩,對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麼。他想給她送衣服,送首飾,只是想讓她打扮得漂漂亮亮,高高興興過日子。他的願望如此簡單,可長安的話也提醒了他,他這麼做,很可能讓別人誤會他們的關係,她可是一心想嫁好人家的,他怎麼能敗壞她的名聲。再說,以她的驕傲,也不見得會收下。他根本就是剃頭擔子一頭熱。
“算了,你出去吧,我睡了。”謝三無精打采地關上窗戶,揮手命長安離開。他吹熄燈火躺回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只能起身點亮燈盞,又覺得三更半夜的,他不能在房中練武,只得再次吹熄燈火。
謝三來來回回反覆幾次,最終只能睜着眼睛躺在牀上。他不知道,他的舉動已經盡數落在其他人眼中。(未完待續。。)
ps:那啥,一般性的貴族家庭男孩子,在十四五歲會有xin啓蒙的教育。(不要問我謝三是不是處男,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