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電話的那頭,樑子辰略帶疑惑的問。
我看向那無數個亮着燈的醫院窗口,每一扇窗戶裡,都有着一個爲疾病所困擾的人,有的在掙扎,有的卻已經妥協,而那羣人中,如今,也包括我的父親。
我閉了閉眼,忽然發現自己的臉上已經完全濡溼,微寒的風吹在臉上,有些刺痛,我抓着聽筒的手緩緩的鬆開,或許,我還有其它的辦法,在那之前,我不可以那樣莽撞,不可以。
我想把聽筒重新放回電話機上,就在那一瞬間,我卻聽到電話的那邊,樑子辰帶着一絲的猶豫,還有一絲的驚訝和欣喜,他問,“顧意?”
可我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是我打的電話,我根本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情急之下就要掛掉電話,但是樑子辰的聲音已經再度響起,“別掛,顧意,我知道是你。”這次,他說的堅定而有力。
我的手頓在了那裡,他知道是我,我怎麼敢掛,“我……”我才說了一個字,就聽到了聽筒裡傳來了嘟嘟的聲音,我輕輕的笑了笑,把方纔的那些緊張全都拋了開去,看,註定了的,連時間都那樣湊巧,我只有一個零錢,在剛剛已經用掉,所以,樑子辰,連老天也不想我向你求助。
我掛了電話,卻移不動步子,我靠在電話旁,眯着眼看着那已經有些陳舊的公用電話,我在想,如果電話還在繼續,我是不是真的有勇氣將自己的想法說出,而他,又會用怎樣的眼光看我?
是搖了搖頭,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了腦袋,站直身體,準備離開。
才邁出一步,身後卻忽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鈴聲,我被嚇了一跳,立時就停在了原地,轉頭看去,是我剛剛纔掛斷的公用電話在響。好像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一般,我毫無意識的走了回去,然後拿起了聽筒,“顧意?”
我忍住眼眶中的眼淚,仰頭,卻看到原本清亮的月光此時被烏雲遮住,只剩下淡淡的光芒,真的是註定,我想,註定了我和樑子辰還要糾纏。
“樑子辰……”我知道我是帶着哭音嘶喊出聲的,只是,在叫了他的名字之後,我卻怎麼也想不到接下來的話了。
“怎麼了?”他是在緊張我,我知道的,“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在哪裡?”
我伸手按住自己的眼窩,將那股溼意嚥了回去,“我可以見你嗎?”我問他。
那邊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低聲和別人說話,我急忙說道,“樑子辰,如果你有事情,我……”
“盛世家園知道嗎?”他不等我把話說完,就打斷了我。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盛世家園,那是j市市區裡房價最高的房子,於是,我應聲道,“嗯。”
“三幢701。”他迅速的說道,“你去那裡找我,我很快到。有什麼事情,到時候再說,知道嗎?”
爲着他的囑咐,我稍稍輕鬆了一些,看,他還是很關心我的,或許,我真的不用那麼緊張,“好,我知道了。”
“聽話,我先掛電話了。”他溫言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我看着那邊重新傳來嘟嘟聲的聽筒,脣邊卻漸漸的揚起,樑子辰,你是寵我的吧?那麼,我可不可以,就那麼一下下,恃寵而驕呢?
搭乘出租的時候,那司機對着我樸素的衣着看了許久,似乎是不相信我這樣的人也能去那種地方,直到我輕咳一聲打斷他的注視,他才撇了撇嘴,示意我上車。
在車上,我一直用力的揪着衣角,我極力設想着可能會遇到的狀況,但是沒有一種是讓我覺得舒心的,緊咬着下脣,我似乎真的做了一個很壞的決定。
那司機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異樣,從後視鏡裡看了我一眼,然後輕嘆了一聲,“小姑娘,我看你年紀輕輕的,可不要想不開啊。”
我愣了一下,轉了好幾個彎才意識到他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臉蹭的一下紅了起來,想要辯解,轉而一想,卻又收回了話,訥訥的低下了頭,或許,是即將成爲他口中的那種女人了,所以,我有哪裡有資格爲自己辯解什麼呢?
車在盛世家園外停了下來,我拆開了最後一張紅色紙幣,那個司機欲言又止,我收了找回來的錢,急忙推門下車,生怕再多一分鐘,我就會讓他重新往回開,再也不敢留下了。
天色越發的黑了,好在小區裡的燈光設備很好,沒多久便找到了三幢,我沒有選擇電梯,反而是找到了角落的樓梯一步步的走了上去,每走一步,我都問自己一下,是不是值得,每次我要懷疑,我要退卻的時候,眼前便立刻呈現出爸爸那張蒼白的臉,我就什麼退卻都沒有了。
站在了防盜門前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手一直在顫抖,我壓抑着自己心中的那些緊張和不安,緩緩的伸手按下了門鈴。
我忐忑不安的心情在許久沒有人開門之後開始平靜,我想起樑子辰和我打電話時的急迫,或許,他還沒回來,我整了整衣衫,隨意的靠在了一旁的牆上,微閉着眼睛等待他的倒來。等的有些累了,我乾脆坐在了一旁,將頭埋在膝上,回想我和他認識的點點滴滴,這才發現,我居然也和他認識了那麼久,時間過的那樣快,我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我的回憶在那極輕的腳步聲中被喚醒,心臟慢了一拍才重新恢復跳動,我知道他已經站定在我面前,但是,我卻不敢擡起頭去看他了,真是矯情,我在心裡對自己說。
樑子辰許久都沒有叫我,直到我感覺自己的頭頂要被盯出一個洞的時候,才受不住,終於擡起頭,看着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輕輕的叫了一句,“樑子辰……”我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哽咽,真是奇怪,我明明早就不哭了。
顯然,他也聽出來了,臉上的笑意迅速的消失了,“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