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靜默的坐在車子的副駕駛的位置上。
她明明知道薄臨城一直都希望她和自己的父親好好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與其說讓她和傅其深重歸於好,她更希望和現在一樣,和薄臨城在一起。
或許從小到大,在傅家之中,她傅雲深從來就沒有感受到什麼歡喜,秦媛媛,傅其深,張妍,她們三個人其實是她人生的一個噩夢,家庭的分崩離析,她小小的年紀,自己的父母就分開了,又開了一個新的女人,哪怕是傅其深再怎麼解釋,年輕時候的張妍再怎麼冠冕堂皇的對她好,她也感覺不到任何的喜歡和溫暖,在那個家裡,她在很小的時候就有過要逃離的想法,但是自己能力不夠,又加上有保鏢在,所以,如果說她逃開了,被抓回來了,那麼傅其深就會對她一頓毒打。
他從來就不是什麼溫柔和藹的父親,雖然表面看起來是那樣慈眉善目的,但是實際上,誰又知道呢?
她是真身體會過的,那些鞭子打在自己的身上,會多疼,他也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的父親會對女兒下這樣的毒手,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嚴厲,但是她並不喜歡這樣的父親,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根源的,但是她沒有錯,卻受到了這樣的對待,她不想這樣……
緋色的脣瓣抿成僵硬的弧度,雲深看着窗外飛快呼嘯而過的風景,眼神有些模糊,冰冰涼涼的東西在自己的眼眶裡面肆無忌憚的流動着,她不知道這樣的感覺算是什麼,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裡有點悲涼,很快,她聽見自己沙啞的嗓音,“薄叔,我已經長大了,我哪怕是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我也可以照顧好自己。”
“你一個女孩子,始終是不好,你父親再怎麼樣,畢竟是你父親,他心裡還是愛你的。”
愛嗎?
雲深感覺不到。
也許是她對於父愛的期待過於高,而傅其深沒能實現她這樣的期待,所以她心裡有了落差,纔會變成今天的這樣樣子吧?
但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她始終是沒有辦法的,只能這個樣子,跟着自己設定好的路途,一步一步腳踏實地的朝着前面走去……
“薄叔,我已經二十二歲了,我長大了很多事情也都有我自己的想法,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如何回暖,要不要回暖,我自己知道看着辦,這些,不必你來關心。”
還是說,他今天說的這些話,也是之前傅其深告訴薄臨城的嗎?但其實她和傅其深並不是沒有什麼聯繫,只是,冷冰冰的僵硬的關係,不回暖,只是沒有以前那麼的熟悉。
但其實,也真的是從來都沒有熟悉過的。
薄臨城看了她一眼,意識到她有些略微的抗拒,所以也就沒有再說話了。
……
雲深低着頭,看着手機,微博上爆料了一個新聞,她看得很入迷。
不算是什麼娛樂新聞,而是很多年前的一個案子,說是有一個男孩犯了強女幹殺人案,之後被實行了死刑,而終於在多年之後,經過其母親的多次上訪,才正式還了這個男孩清白,他是無辜的。
雲深正在看這個帖子,外面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下起了雪,雪花一點點的變大,有的落在車窗上面,很快變成了霧,變成了水變成了冰。
車廂裡只有她和男人輕微的呼吸聲,不冷,因爲開了暖氣。
雲深靜靜地看着手機屏幕,不知道過了多少,一股巨大的衝擊氣流從前方涌過來,前面的玻璃碎掉了,有幾片玻璃被衝擊力所形成的風吹過來落在她的手機上,雲深下意識地就伸手去擋。
下一秒,男人黑色的手臂直接伸過來,把她整個人都抱在懷裡,車子就在那一瞬間失去了方向,朝着左邊飛速的開過去,撞到了一個欄杆。
雲深腦袋不知道撞到了哪裡,有暖暖的液體在自己的臉上流動,她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此刻正沉沉不動躺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身上流出來的。
鼻端都是濃重的血腥味,雲深的眼皮忽然很重很重,她看着天空落下來的雪花,還有,周圍迅速聚集起來的車流,有警察和人羣很快的涌過來……
雪花從破碎的車窗那邊飛進來,落在她的手上,臉上,還有脖子裡,化成了水……
好冷。
終於,雲深覺得自己太累了,輕輕閉上了眼睛。
手指輕輕的搭在男人的西裝上面,鼻端全都是男人身上的味道,還有,血腥味兒。
……
雲深只是皮外傷,當時暈倒是因爲頭部撞到了後面的椅背,加上她有些暈血,所以就暈了過去,她身上沒有其他的傷口,只是臉上和受傷有很淺的幾道被車窗前面的碎掉的玻璃鎖割傷的地方。
但是都已經經過了醫生的治療,擦了專門的藥水,是那種不會留疤的。像是傅雲深這樣的千金,她的臉當然值得價格那是無可估量,所以,即便是花再多的錢,也不能讓這樣美麗的一張臉上面有着割傷的痕跡。
雲深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還輸着液,手背很疼,渾身也很軟,眼皮雖然很重,但是她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現在是第二天的晚上,天色很暗了,差不多是凌晨兩點鐘,雲深從牀上醒過來,就看見病房前面的沙發裡坐着一個人。
因爲是晚上,她又在休息,所以護士走的時候是把病房的門給關上了的,所以雲深看過去的時候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不能夠辨識出那具體是誰。
雲深起不來,她也沒辦法夠着頭頂上面的開關來把燈打開,她動了動嘴脣,知道自己可以出聲,於是沙啞的聲音很快在病房裡響起來,“薄叔叔?是你嗎?”
“薄叔……”
傅雲深咬了咬脣瓣,對面的男人似乎有了點動靜,那邊緩緩地擡起頭來,高大的恨去,但是她很快就發現了,那並不是薄臨城。
男人走過來,打開了病房的燈,居高臨下的站在女孩病牀的前面,他已經一天多沒有換衣服了,白色的襯衫有些皺褶,鬍子沒有刮,眼角也都些疲憊的神色……
菲薄的脣瓣一張一合,“阿深,你醒了?”
是傅其深。
雲深睜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甚至可以聞到男人身上的煙味,這種煙味瞬間讓她的呼吸有些不適,雲深皺了皺眉頭,很快的別過臉去,把自己的眼睛微微的閉上,嗓音也更低了一些,“是你,你怎麼來了?”
傅其深聽着雲深的聲音,只覺得她太累了,聲音也太過於沙啞。
男人皺着眉頭,“你這是什麼話,你是我的女兒,你出事了我來看看你怎麼了,我這個當父親來看你這個權利你也不給我嗎?雲深,你何必一直這樣跟我計較,我是你父親……”
雲深聞言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她皺着眉頭,“如果不是我出事了,你還不是會一直守着那個女人,她受傷了流產了,她說一句是因爲我你就相信了,你責怪我責罵我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我是你的女兒呢,我還是你的親生女兒呢,我是什麼樣的你都不知道,你只是去聽你女人的話,就這樣不分青紅皁白的對我……呵,現在來了,是因爲我受傷了出事了,你怎麼不等我死了纔來看我一眼,順便參加一下我的葬禮呢?”
“你這是什麼話!”
傅其深差點被氣個半死,但是傅雲深現在的樣子,他也是一句重話也說不得,男人就這麼站在病牀的前面,彎下身子給傅雲深理了理被子,菲薄的脣瓣微微的抿成了一條直線,“阿深,那件事情是我不好,相信了你張阿姨的話,但是她當時也是因爲失去孩子痛苦過度了,所以記錯了,她之後也跟我解釋了,說我錯怪你了,我跟你打電話想道歉你不是不接麼?爸爸也是有點脾氣的,你這樣對我,我怎麼可能不生氣?”
還就搬出去了,她要搬出去,就跟要和他斷絕關係似的,他哪裡心不痛了?
只是做父親的總是要礙於面子罷了。
但是他其實,不也是一直派人跟着她的,保護着她嗎?
她搬出去之後就連章安也沒要了,說是不需要他派給她的保鏢,但是他也一直讓章安跟着她,保護她,畢竟章安對她是一心一意的,那人的實力他也是信得過。
她出事的消息,也是章安第一時間告訴他的,他當時在手術室外面等了半個小時,醫生說沒事了,只是還要昏迷一段時間的時候,他一顆懸着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雲深脣色蒼白,睡了太久,一時間不適應病房的亮白的燈光,所以就一直閉着眼睛,淡淡地道,“我不想和你再談那件事情了,我現在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傅其深皺眉,“阿深,爸爸都已經這麼說了,你怎麼還是這樣?”
“……”
雲深冷着臉,沒說話。
傅其深嘆氣,“你趕我走,難道就不想知道,你薄叔叔他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嗎?還是說,你可以有耐心,等到之後護士來查房的時候,你纔開口去問嗎?”
果然,他這麼一說,傅雲深立馬把眼睛睜開,轉過頭來,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