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大眼瞪小眼,曲漓初來乍到,以療傷爲己任,自然是不大曾理會過江梧桐的人際關係。
甚至連這山上有誰,誰是誰都不清楚,只是知道,有那麼一兩個人不大喜歡她。
卻怎麼也想不到,此事還能與他扯上干係。
而江梧桐自己心中有數,雖然沒有什麼證據,但來向她稟明曲漓上了斷崖欲要自我了斷的那個人,她是知曉的。
只是,大家都是梅花劍派的姐妹,該是和和氣氣的便是和和氣氣的,如此戲耍人玩,甚至是不顧正道欲將他們置於死地,可就不好玩了。
兩人被迫留在山洞裡。
山洞裡沒有什麼藥草藥材,可以替男人止血。
也沒有水可以喝可以清洗傷口。
江梧桐拿出自己的絹布,纏住了曲漓的傷口,後背也是發疼的打緊,稍稍動一下都能扯到傷口。
她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但模樣瞧起來,倒是沒有曲漓傷的重。
男人方纔動了下內力,本就傷着,如今傷上加上,不大能動彈。
江梧桐走出那洞口,向上望去。
這裡離山頂有些距離,而就目前的位置來看,她其實看不見懸崖峭壁上能有什麼東西,可以借力爬上去的。
但早些年聽師母說過,後山的斷崖皆是碎石或者是巨石,根本就不會生長什麼藤蔓,至多便是夾縫中長了一兩顆野草。
她武藝低微,連林憐琪都比不過,談何從懸崖峭壁之中飛身而上?
江梧桐衝洞口上方大喊了好幾聲,除了山谷間迴盪着她的聲音,其餘一點聲響都沒有。
年輕女子有些泄氣。
曲漓坐在原地上閉目打坐。
她回眸看了他一眼,見他紋絲不動的坐着,一點也不慌不忙,也稍稍安了點心,但後山素來極少人會來,離大堂也遠了些。
如今師父師母與衆位師妹都去送別大師兄四師兄和林憐琪了,更是難以發現他們已經失去了蹤跡。
而他們還置身斷崖之下,更是會被忽略的慘些。
況且這裡既沒吃的也無喝的……
江梧桐的眉眼明顯的垂了下去,深深的皺着眉頭,他們,怕是撐不過幾日……
……
天色一點點的黯淡下來,山崖這邊漆黑無比,幸虧江梧桐這幾日都來後山練武,身上有帶火摺子的習慣,就地點上,插在夾縫裡照明。
過了一個下午,竟是誰都不曾發現他們,也不曾有人來過山頂上呼喊他們的名字。
一個都沒有。
江梧桐口乾舌燥,口渴的要哭了。
而目光瞧向曲漓,見他依舊閉目養神,不發一語,又見他脣色發白,她眉頭緊蹙着,將自己身上的外衫褪下,站起身來,披在男人的身上。
白日裡溫度其實還好,但這一到夜間,又是深冬裡,天寒地凍的簡直能奪走人的性命。
曲漓霍的一下睜開眼睛,目光一下子投落在江梧桐的臉上。
她有些驚詫,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隨即衝他笑了下,聲音啞啞的,“我還以爲你睡着了。”
男人低眸瞧了眼身上披着的外衫,粉白相見的女式長衫,就這麼搭在了他的身上。
一張稱不得俊美但是精緻的臉蛋面色寡淡,曲漓望着她,伸出手將身上披着的長衫遞給江梧桐,“自己穿上,不用理我。”
他的確是有些發冷,傷勢見不得好轉,眼下又還雪上加霜,沒有忌諱着動用內力,天氣又寒冷,的確是有些受不住。
只是再如何,也不能讓女人爲他擋風擋雨。
江梧桐失笑,然後拍掉了他的手,“給我好好穿着,出門總是不愛穿外袍……現在只是沒有鏡子給你照照罷了,你都不知自己難看成什麼樣子。”
她不必說,他都能想象的出來。
捏着身上長衫的手緊了緊,他緩緩站起身來,將手裡的長衫重新披在女人身上。
長時間滴水未進,男人的嗓音暗啞低沉的有些過分,“你怎知道,究竟是你的臉色比我的難看,還是我的比你的難看?”
江梧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她揚起手欲要重新拾起外衫搭在他的身上,只是手腕被男人扣着,稍稍用力甩開,竟是絲毫都動彈不得。
她一雙眼睛明亮而美麗,倒是沒有多起疑心。
“我沒受過傷,自有內力護體,感覺不到冷。現在是特殊情況,你把衣服穿好,別讓我有太大負擔。”
昏暗的光線裡,男人深深的瞧看了她一眼,年輕女子面容豔麗而慘淡,昔日瀲灩而紅豔的脣如今乾涸着,也蒼白着。
他扣着她的手腕,感覺的到她的手指發涼,冰冰涼涼的宛若墜落冰窖一般。
本該是怕冷的體質,如今都這時候了,還想着讓他穿外衫……嘴巴上也是一點也不饒人。
他心一軟,說不上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但總有些微微的觸動,隨即卻是鬆開了她的手,轉身坐回了原位。
繼續閉目養神。
江梧桐安靜了一會,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深深的吸了口氣,手指攥得緊緊的。
她朝他邁步走過去,坐在了他的身邊,男人側眸看向她,漆黑而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不知她在打什麼小九九。
誰知,眼中女子竟直接張開了雙手,緊緊的抱住了他。
她的肩上還披着她的長衫,就這麼被她拉着衣襬,順勢一同搭在了他的身上,曲漓的身子一僵,耳邊傳來懷中女子無比強硬,但顛三倒四太過明顯的話語來。
“我對女子可沒什麼興趣……尤其是小妹妹啊……這會抱着你是因爲我們都沒有被褥取暖,也沒有炭火……總之兩個人抱着是最暖和的,我將就點,你也將就些,師父他們今日未必能發現我們失蹤了,姑且還得熬過這一夜……你傷勢重,可不能再受涼了,更不許推開我,就這樣,睡覺罷。”
她的耳根子燒紅,其實是有些介意下午的事情的。
那個吻……
她還不曾與人有過這般親密的動作,但沒想到第一次竟然是給了一個小姑娘。
如今她還硬要抱着人家小姑娘,占人家便宜,羞,恥不羞,恥?
但怎麼說,她沒有想歪,至多便是一時間難以釋懷。
畢竟是自己一直看重的,極爲珍貴的東西,眼下說丟就丟了,說給就給了,給的對象還不是她意料之內的,給的方式也不是她能想象到的,所以……
撐過這一個坎就好了,以她的性子,估摸着睡上一晚就該忘得差不多了。
只是,她這麼想,不代表她懷裡抱着的那個人,也是這般想法。
曲漓十五六歲,正是青春年少風華正茂,也沒將她當男兒看待,前幾日更是將她青澀的尚未發育成熟的身子一覽無遺。
雖說不是故意……但就那麼毫不在意的一瞥,也足以驚鴻。
如今他看了她的身子親了她的脣,現在還兩兩抱在一起,,白白佔了她的便宜,心下就是再怎麼想要當作沒發生,那也是不大科學的事情。
他擡了擡手,下意識的將懷裡的女人推離出去,本能的出聲欲要訓斥她一頓,但話到嘴邊卻突然說不出來了。
是突然沒了想要訓斥的念頭。
先前他是需要她的幫助,所以隱瞞了自己真實的身份,怕她會因爲他不是女兒身,而將他棄之門外。
等後來他認爲江梧桐不是那樣的人後,已經改變不了什麼現狀了,哪怕他多次暗示她都不理睬,他的聲音那般明顯,她竟也一點也不懷疑。
現在……
現在木已成舟,他怕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後,懷裡這個主動抱着他的女人,便不會再與他有這般親近,甚至是有多遠躲多遠……
修長而白皙的手指僵在半空中,一點點的收緊起來,慢慢的垂了下去,男人的目光深沉而複雜,猶豫了半晌,這纔將手緩緩的搭在江梧桐的腰上。
下頜抵在了她的肩膀上,他微微的閉上了眼睛,嗅着懷中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將她攬在自己懷裡,一動不動。
……
江梧桐背上有傷,好在曲漓手上的力道沒太重,這纔沒多大感覺。
兩個人坐在一塊,抱着容易累,江梧桐昏昏欲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再一次睜眼時,連火摺子都燒完了。
天色依舊黑沉,伸手不見五指。
她眨了眨完全睜不開的眼睛,腿腳有些發麻。
她軟儒着聲音低低的詢問,“不然我們躺着睡覺好了,休息好了明日再瞧瞧情況?”
這裡的山洞在斷崖下方不遠處,周邊沒有雜草,洞穴裡也不陰冷潮溼,估摸着是不會出現什麼毒蟲毒蛇之類的。
所以江梧桐很放心。
男人低低的嗯了一聲,顯然也是睡意正濃。
兩人就勢躺下,江梧桐怕曲漓着涼,躺下之後還叫他的腦袋枕在她的胳膊上,由她抱着他,兩人抱在一起蓋外衫。
曲漓怎麼會同意,一邊忽悠一邊閉眼,“我蓋着你的外衫,你的腦袋枕着我的胳膊,這才公平不是?”
江梧桐全然渾渾噩噩的,聽着覺得沒什麼道理,但男人已經將她的腦袋按在他的胳膊上了,她便安安分分的躺在他的懷中,面對面的抱着他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