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衆人早已紛紛散去。
纖染坐在屋裡,擺出一副審訊者的姿態。洛秋塵坐在她對面,笑意盈然看着她。
“洛秋塵,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他溫聲道:“我覺得叫哥哥更好。”
“……憑什麼佔我便宜!”
“我比你大,你直呼其名不禮貌。”
“你別岔話題!”纖染生氣了,“我問你,這個是什麼?”她把方纔自刺客身上搜來的一個小銀牌扔到了桌上。
洛秋塵掃一眼,答得雲淡風輕:“天痕教的令牌。”
“我也知道,這上面寫字了!我問的是你爲什麼會……”意識到說話聲音太大了,纖染放低音量,卻還是咬牙切齒,“你惹的是魔教的人?!”
“你怕了?”
“怎麼不告訴我?”
洛秋塵無辜地笑:“你又沒問。”
“我問了你會說嗎?你和他們什麼關係?!”
“沒關係,他們只是想殺我而已。”洛秋塵波瀾不驚,“江湖結怨需要解釋?何況這還是天痕教,他們想要誰的命,還會告訴理由嗎?”
“狡辯!”
“沒有啊。”洛秋塵道,“我只說有人追殺我,你又沒提是魔教的人就不接生意,我怎麼知道?”
纖染狐疑:“你說的是真的?”
“真是有關係,我怎麼敢還留在這裡?早就被你發現了,我還想活着呢!”
“也許我當時沒想到啊!”纖染說,“我可不太聰明,容易被人騙的。”
“現在你知道了?不管我了?”
“……”纖染一時倒也沒了脾氣,想想也沒道理,只得和他解釋,“你居然惹了他們,也是運氣不好了。我就是彆扭,但不是要毀約,你在山莊的時日裡,我肯定保你周全。”
洛秋塵笑得溫柔動人:“纖染真是個好姑娘。”
“你纔看出來!”纖染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這會又得意了。
“叫聲哥哥吧。”
“……滾。”
“這是一千兩的附加條件。”
纖染不顧影響地白他一眼:“一千兩要我認哥,你吃定我了啊?做夢!”
“我可以加錢的。”洛秋塵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繼續引誘她,“開個價錢。”
“多少錢也不答應,你這個變態。”
“時間久了你就會發現,其實認我做哥哥很划算的。”
“……不要玩笑了。本姑娘很累,睡覺了。”纖染滿頭黑線地站起身,繞過他準備歇息,“爲了你的那點破事折騰一宿,再不睡天都亮了!”
洛秋塵注視着她嬌小的身影消失在裡屋,擡手將桌上銀牌收入懷中。
現在說真相的確不合時宜,何況,若說了實話這個女孩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抽身而退,並且從此與他爲敵。
他的現狀,根本承擔不了說出真相後帶來的後果,只能等待。或許……他能成功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吧。
許久,洛秋塵起身離開,月光淡雅,映着他頎長挺拔的白色身影,莫名就多了幾分孤寂蕭瑟的感覺。
*
武林大會開了七天,纖染整整無聊了七天。她覺得真是太可樂了,白道各大門派討論了這麼久,居然只得出了一個結論:逐步深入,尋找時機一網打盡。
江湖前輩倚老賣老,後起之秀偷看熱鬧,合着一個能幹正事的都沒有,她要給師父報仇,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但是這種心情明顯過於偏激了,司暮遙少俠也曾很好心地安慰她:
“你不要着急,黑白兩道爭鬥了幾十年,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出結果?武林大會也就是一個契機,目的是調動各方情緒而已,說到行動,那是一直有的,只不過迂迴戰術,沒有直接針對天痕教罷了。”
“不是天痕教?那是針對其他魔教?”纖染如是問,“難道……是多菱谷?”
所謂多菱谷,是江湖上與天痕教齊名的魔教,但自從五年前兩教大戰之後,實力遜色了很多。現在對於白道來說,對付多菱谷儘管吃力,卻也比攻擊天痕教容易多了,而脣亡齒寒,多菱谷若是被滅,天痕教也就時日無多了。
“現在呢?情況如何?”
“的確有進展,但多菱谷易守難攻,目前我們無法給他們造成更大傷亡。”司暮遙劍眉微蹙,看起來憂心忡忡,“除非把他們引出山谷,但這樣做又談何容易?”
纖染沉吟:“怕就怕……天痕教也知道脣亡齒寒的道理,不計前嫌去援助多菱谷啊!”
“他們應該不會的,畢竟內部混亂還沒有解決。”
纖染不禁嘆息。即使面臨內部混亂,天痕教也始終是最讓白道頭疼的大魔教,依舊是讓人無法小覷的強大存在,讓白道人士寧可去圍攻如今風平浪靜的多菱谷,也不敢貿然攻進出了問題的天痕教。
“小暮啊……”
司暮遙明顯被噎了一
下:“小暮?”還沒有哪個女子有勇氣這麼叫他。
“你的名字太拗口。”纖染美目微眯,“你不習慣我這樣稱呼嗎?”
“……挺好的,你隨意吧。”司暮遙尷尬地扭過頭。明明方纔說得好好的,怎麼在這個女孩面前,他總是禁不住面紅心熱呢?
“小暮,我以前聽說,幽靈山莊和天痕教,是死仇,是麼?”
司暮遙似是詫異地看她一眼,而後點頭。
“我大伯是被洛紫痕殺死的。”
“你大伯?”
“對,他叫司天胤。”
纖染恍然:“我師父和他交過手,還誇他是江湖少有的武學奇才!可……他怎麼會被洛紫痕……”
“我大伯是自願死在洛紫痕劍下的。”
纖染又是一怔。
司暮遙苦笑,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簡短地解釋道:“我大伯和洛紫痕有一段難以言喻的往事,具體的我也不很清楚,只是……我大伯心裡,似乎一直對洛紫痕有虧欠之情,這纔在那場生死之戰中手下留情了。”
司天胤手下留情,洛紫痕卻下了殺手,這兩個人,竟是有着難以釋懷的過往麼?若不是司天胤慘死,司天捷也不會當上山莊主人,更無從得到這武林盟主之位,那樣天痕教與幽靈山莊未有死仇,現在形勢說不定也就不會如此緊張了,她的殺師之仇無人相助,還不知從何談起,這世上的很多事,還真是詭秘莫測。
想到這裡,不禁輕挑脣角,溫聲道:“那時的事情,誰說得清楚,是我多此一問,不要再提了。”
司暮遙見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在陽光下越發顯得明豔無雙,不禁心神微漾,微笑道:“對了,冷姑娘昨日約我今天到南側庭院去,說是近日新作一曲,想請我指點一二。可我對琴藝研習甚淺,不如纖染與我同去?”
纖染好笑:“你是怕不好面對冷若蝶,拿我做幌子?”
“……你言重了。”
“我不會彈琴。”
“那也無妨,賞琴也並非一定會彈琴。”
“我不喜歡那些風雅之事,琴棋書畫,我也只佔一個‘書’字,不過是識得些文字,實在登不了大雅之堂,和冷姑娘,難免失了顏面,還是你自己去赴約吧!”纖染意蘊深長地笑了笑,轉身飛也似的溜了。
並不是她存心自謙,實在是不想見到冷若蝶那個麻煩的女人。人家請了司暮遙,分明就是用心良苦,她若跟去,不被恨死纔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