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扭過頭,捂着嘴無聲地落淚,最後一次,這也是她最後一次見羅雨了吧?
聽到景玉輕微的哽咽聲,羅雨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看着景玉。
良久,羅雨低下頭,一邊搓着穀粒,一邊幽幽開口:“我的部落在深山裡,那沒有電,一切還保留着一千年前的生活習慣。”
“在我們那裡,女人只有兩種活法,生孩子或者習武。我四歲習武,從小就被灌輸你是爲某人而生的思想。十六歲以前,我的某人一直都是個虛幻的影子,連帶着我的生活也是虛幻的。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初見他的場景,他是那麼高大溫暖,我的生活一下子變得充實,做夢都會笑醒!”
“可是,他並非是我想象中的樣子,他是個喜怒混淆於色的人,一點兒都不暖,冷得嚇人,我戰戰兢兢,每一天都如履薄冰,終於我惹怒了他!”
手中的穀粒搓完,羅雨端着搓好的穀粒走到預先準備的木桶裡清洗,然後又一聲不吭地拿來甜白竹。
生火的時候,景玉靜靜地坐到羅雨身邊,羅雨手裡拿着一根木棍,不時地撥動跳躍的火苗。
“那是他唯一一次對我動怒,他只和我說了一句話,那句話深深地烙在我心底,讓我義無反顧地認定他跟定他!”
回憶往事,羅雨情緒失控,把頭埋向腿間,抖着肩膀哽咽。
景玉抱着膝蓋,側頭看着羅雨,眼眶裡蓄滿了液體。
“他說,羅雨,我不管你以前接受的是什麼思想,如果你不能認清自己是個人,就不要跟在我身邊!”
羅雨的聲音悶悶的,說不出的沉重。
景玉抹掉眼角的淚水,伸手摟過羅雨。
沉默了半分鐘,羅雨拂掉肩上的手,微笑着擡起頭,然後往竈中加了幾根柴。
“我人生的第一份尊嚴是他給,景玉,也許你不能理解,可是,我……”羅雨掩嘴而泣。
景玉靠着羅雨的肩膀,抱着羅雨的腰,默默流淚,她的確不理解,可她明白尊嚴對一個人的重要。
“是他讓我接近你的,一開始我只是把這當成一份任務,沒有多想,景玉,如果可以,我願意把心掏出來給你看,我喜歡你對你好,真的只是因爲你是你,跟他沒有關係,我……”
“別說了,我從來沒有質疑過你,我懂,都懂!”景玉伸手替羅雨拭淚。
羅雨緊緊握住景玉的手,一雙水眸滿是急切和乞求,“景玉,我知道他做了好多不可原諒的事,可是白少爺,就是昨天那個男人,真的不是他的意思,你相信我,他沒有,真的沒有!”
“我信,我信!”景玉不停地安撫,“羅雨,我信他!”
羅雨失控地抱住景玉,放肆地哭起來,景玉信,真好!
哭過之後,羅雨一邊添火一邊告訴景玉這些東西的來源。
原來,景玉不在的這些日子,羅雨回到自己的部落,費了諸多麻煩終於將做竹飯的原料和炊具帶了回來。
不過,羅雨沒有告訴景玉她昨天去過宜海寧空。
昨天下午,白擎先羅雨一步到達宜海寧空,羅雨不敢正面頂撞白擎,只能悄悄躲到一邊。
通過望遠鏡,羅雨讀懂聚會室裡三人的脣語,看到景玉被白擎欺負,她真想不管不顧地衝上去,可是,她只是一個卑微如草芥的下屬,有什麼資格衝出去?
。。。。。。
吃過午飯,兩人打道回府。
一場大哭之後,兩人和好如初,所以上了車,她們很自然地聊起天。
景玉歪頭看着羅雨,一臉不捨,“羅雨,你也要走是不是?”
羅雨輕輕點了個頭,沒有說話,只是握着方向盤的手有些泛白。
景玉一陣心疼,轉過頭看向車窗外,“也去南極是不是?”
羅雨用餘光瞥了一眼景玉,淡淡地嗯了一聲。
景玉把頭貼向車窗,眉頭皺成一團,聲音裡有化不開的擔憂和不安,“那裡一定很冷,你怎麼受得了?”
羅雨握住景玉放在腿上的手,無所謂地搖了搖頭,“景玉,沒有受不了苦,更何況這是我拼了命爭取來的,我的靈魂在那裡,我怎麼能不去?”
景玉扭頭看着羅雨,她很想咧開嘴笑一笑,可她做不到!
“好了,大不了我多穿一點兒,沒事的!”
景玉悶頭不語,拉起羅雨的手又捏又搓,良久,才悶悶開口:“我們還會再見嗎?”
羅雨的右手瞬間攥拳,握住了景玉幾根手指頭,她們不約而同地轉過頭,視線在那一刻交匯。
“我會回來,你想見我嗎?”
“我……”景玉語塞,她當然明白羅雨的意思,羅雨回來就意味着安胥回來,她的心有勇氣去接受現實的反覆嗎?
羅雨沒有勉強,目視前方,淡然一笑,“有緣再見吧!”
再見也是孽緣,羅雨心裡默唸,其實只要景玉過得好,不見又如何?
“對不起!”景玉難過地低下頭。
不想讓景玉內疚,羅雨清了清嗓子,狀似輕鬆地笑道:“不回宜海寧空,我帶你去個地方!”
“好!”聲音還是悶悶的。
羅雨無奈地搖了搖頭,嘆道:“景玉,上午做的事是咱們倆之間的事,接下來要做的,是他交代的!”
景玉不可思議地擡起頭,彎彎的眉毛狠狠地皺着。
羅雨瞥了一眼景玉便急切地轉過頭,她用力地握緊方向盤,調整好呼吸,儘量讓自己表現的平靜。
“先說第一件吧,是有關馬興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