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允南帶着小金魚來到醫療中心的時候, 雨勢又一次變大。
豆大的雨珠噼裡啪啦地砸着窗戶,響個不停。
施允南鬆開小金魚,甩了甩自己被雨打溼的碎髮, “幸好搶着雨勢變大前進了醫院, 要不然, 我和小金魚就算撐着雨傘都得被淋成落湯雞。”
駱令聲取出浴室裡乾淨的毛巾, 對他招了招手, “過來。”
施允南笑着湊近,任由駱令聲替自己擦拭着身上的雨水,“累不累?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剛眯了一會兒, 就被一個緊急電話給吵醒了。”駱令聲回答。
他用餘光瞥了一眼正在拿毛巾擦臉、過於自力更生的小外甥。
施允南還以爲是工作上的事,擰了擰眉頭, “誰在那個時間段打擾你?”
小金魚揹着自家小舅舅打小報告, 這會兒正有些心虛呢。
他聽見施允南談不上嚴肅的質問, 一張小臉頓時就紅了起來,立刻將求助的目光對準了駱令聲。
駱令聲脣側微妙揚起, “沒事,我晚上早點休息就行了。”
施允南將注意力挪回到小金魚的身上,發現小孩子紅暈未消的臉,“小金魚,你過來。”
“……”
小金魚懵逼地眨了眨眼, 平時撒開歡的步伐, 這會兒挪地比蝸牛還慢。
好不容易到了施允南的跟前, 他才動了動嘴皮子, “小舅舅……”
對不起, 我不該打小報告。
小金魚想好的道歉還沒說出口,施允南就伸手探上了他的額頭, 滿眼擔憂,“寶寶,你是不是不舒服?”
“別是剛剛出門等我的時候淋雨着涼了?”
施允南察覺出小金魚的反差,正說着,他又握住了對方溫熱的小手,“……令聲,你讓護士拿個溫度計過來。”
小金魚憋了憋嘴,突然就緊緊撞在了施允南的懷裡,“小舅舅。”
軟糯糯的聲線,帶着點突如其來的哭腔。
施允南揉了揉他的腦袋,“怎麼了?你不舒服就要說出來。”
“沒有。”
小金魚偏頭看了駱令聲一眼,將那點感動的眼淚忍了回去,想了半天才找到一個合適的藉口,“我餓啦!”
駱令聲知道小金魚的‘反常’是因爲什麼——
一是偷摸摸打‘小報告’怕被察覺的心虛,二是面對施允南的細微關切而感動。
他也探了探小外甥的頸側,“晚餐我已經讓人送來了,待會兒讓護士拿支溫度計給你們兩人都測測。”
小金魚窩在施允南的懷裡,又悄咪咪蹭了蹭駱令聲的掌心,甜甜一笑,“嗯!”
看吧!
他的舅舅和小舅舅就是最配的!
…
豐盛而精緻的晚餐擺上桌時,施允南和小金魚也雙雙測了體溫。小金魚沒有發燒,細問之下也沒什麼難受症狀。
施允南總算放心下來,三人圍坐在一塊享用晚餐。
“下午怎麼突然想着去商場展櫃了?”駱令聲隨口一問。
“想看看新一季度的設計實樣,想着挑幾件看着合適的小飾品……”施允南喝了一口鮮美的魚湯,搖了搖頭,“可惜逛了一圈也沒有特別中意的。”
他頓了頓,主動向駱令聲提起,“對了,我今天在專櫃遇到一個外國男人。”
小金魚看似認真地舀着自己的玉米糊糊,實則豎起耳朵在偷聽。
駱令聲眉梢微挑,“哦?”
施允南察覺出駱令聲的微妙反應,無語地夾起一個未剝殼的鮮蝦丟在他的碗裡,“小孩子在呢,注意着點影響。”
別胡亂釀醋發酸。
駱令聲笑笑沒說話,擦手後拿起鮮蝦剝殼。
原本是兩人間的推拉小情趣,結果‘偷聽’的小金魚憋不住了,他眨巴眨巴眼睛,替自家舅舅問道,“小舅舅,那個外國男人怎麼了?”
“他讓我幫他選擇一下胸針,說要送給他的親妹妹,後來雨下大了,我出門打不到車子,又意外撞見了他……”
施允南想了想,選擇性回答,“他出於我在專櫃的幫忙,所以就順路將我送回去了。”
施允南是故意略去了寧德安的身份,以及原本世界線裡的發展。
畢竟這事太過違背科學發展,他一時半會兒和駱令聲難以解釋清楚,更何況邊上還有一個小金魚。
他可能不能帶壞了小孩子。
駱令聲將剝好的蝦仁遞到施允南的嘴邊,“那人叫什麼名字?”
施允南的目光落在蝦仁上,入口含糊,“寧德安。”
得到人名的駱令聲眸底泛起微光,沒再繼續糾結在這個問題上,“雨太大了,你們今晚就留在這邊住吧,還有一個偏房可以睡。”
施允南懶得來回走動,應話,“嗯,這蝦仁還挺好吃的。”
“我再給你剝。”駱令聲笑回。
一旁的小金魚扒拉着自己的小勺子,趁着施允南不注意偏頭,使勁給駱令聲遞去小眼神——
舅舅你怎麼不問了?
那個外國叔叔還給小舅舅送傘了呢!
駱令聲哪裡會察覺不到小外甥的眼神明示,無奈之下將剝好的蝦仁塞在他的小嘴巴里,“今煜,好好吃飯。”
“哦。”
小金魚用力地咬着嘴巴里的蝦仁,埋頭落下的視線裡充滿了‘幽怨’。
…
晚上九點半,浴室裡傳來了淅淅瀝瀝的水聲。
最先洗好澡的小金魚爬上駱令聲的專屬病牀,哼哼唧唧地開了口,“舅舅……”
“嗯?”
駱令聲放下手中的平板,用一側的被子牢牢圈住了穿着單薄睡衣的小金魚。
小金魚看了一眼緊閉的浴室門,壓低聲音問,“你怎麼不問清楚呀!我都看見那個外國叔叔和小舅舅捱得很近呢!”
駱令聲沒想到他的小腦袋瓜裡還裝着這件事,微微挺直了身子,“今煜,你聽好了。”
“你小舅舅既然能在晚餐主動提起今天在外的經歷,那就說明他對這事很坦誠。我們三個人是一家人,要彼此信任,懂嗎?”
“懂,我當然相信小舅舅。”小金魚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可是小舅舅那麼好,還會有別人喜歡他的。”
他哪裡是不信任施允南啊,他是不信任那個陌生的外國叔叔。
“萬一有一天,小舅舅不要我們了怎麼辦?”小金魚說到這事,眉毛都快擠在一塊了,“我捨不得小舅舅離開。”
駱令聲眸底掠過一絲不安,又急速消散,“不會的,他不會丟下我們的。”
他學着施允南以往哄小孩的方式,少有地捏了捏小金魚的奶膘,“你說得對,小舅舅那麼優秀,還會有別人喜歡他。”
“我不能出院的這些天,你要……”
“我知道!”
小金魚對駱令聲的親近撫摸感到很開心,突然打了雞血般地舉手、握拳,“我會看好小舅舅,不會讓其他叔叔拐跑他的!”
“……”
這小孩一套套的,到底是跟誰學的?
駱令聲無奈的同時又覺得有趣,他的原意只是想讓小外甥乖乖的,儘量不要給施允南惹麻煩,結果怎麼被對方‘曲解’成了這個意思?
不過,對方能有這個別樣領悟也不錯。
駱令聲壓下真實想法,要求,“行了,快十點了,你先去小房間睡覺。”
話音剛落,浴室門就應聲而開。
小金魚麻利地溜下牀,一下子衝到了洗完澡的施允南的面前,無比期待地問,“小舅舅,我今天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身後駱令聲果斷回答,“不可以。”
小金魚氣得腮幫子鼓鼓的,“……舅舅一點都不好!”
施允南哭笑不得,拿這對暗戳戳PK的舅甥兩人沒辦法。
下一秒,還不死心的小金魚拉扯着他的手臂使勁晃了晃,撒嬌起來,“小舅舅,我今天淋雨啦,萬一晚上感冒沒人發現怎麼辦?”
“……”
小小年紀,小心思倒挺多。
施允南明知道小金魚的話裡有裝乖的成分,還是於心不忍將他抱了起來,“好,我們兩人一起睡。”
好不容易盼到戀人在醫院病房留宿的駱令聲聽見這話,突然後悔了當初帶他來美國的決定。
施允南看向難得鬱悶的駱令聲,脣側彎了彎,“你一個人早點睡。”
小金魚贏了全世界,“舅舅,晚安哦~”
尾音越聽越欠扁。
駱令聲頓時覺得,這小外甥是不能要了。
房門一關,隔絕了兩個人的背影。
駱令聲無奈下牀洗漱了一番,躺回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夜色越來越深,窗外的雨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忽然間,身後響起一陣輕微的開關門聲。
駱令聲轉身看去的那一秒,施允南就上牀鑽進了他的懷抱。熟悉的氣味相互融合、包裹,兩人都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喟嘆。
施允南輕笑,“小金魚睡得很深,我現在出來他應該不會發現。”
駱令聲圈緊戀人,似有若無地吻了吻他的額間,“沒事。”
“你這回來美國這麼久,駱氏那邊的事情能顧得上嗎?二房和駱延川那邊還安分嗎?”
施允南不想插手駱令聲的事業,但今天偶然遇到寧德安,他就不得不提防起那還是有可能發生的既定結局。
其實,相比起駱氏的資產,駱令聲的安危纔是讓他最擔心的。
即便這次腿部的手術失敗,施允南也絕對不想看到駱令聲‘徹底被廢、困在監獄’的那種情況。
施允南想到夢中預知的結局,身子都跟着緊繃了起來。
駱令聲察覺到他陡然間的情緒,搭在後背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輕撫着,“你放心,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難得我這麼長時間不在國內、只能遠程管理駱氏……”昏暗的光線隱去了駱令聲瞳孔深處的狠絕謀算,“趁機逮一逮那些不安分的人也好,免得日後橫生枝節。”
施允南微不可查地應了一聲。
駱令聲吻了吻戀人的脣,眸光柔和了下來,“睡吧,我有分寸。”
“嗯。”
……
駱令聲的術前訓練還是日常進行,最新一次所測的身體數值都有了小幅度的上升,算得上是難得的好事。
時間一晃就到了週六。
施允南結束了手頭的私單修改,不由伸了個懶腰,他的餘光瞥見桌邊的展會邀請函,心思微動。
——‘瓷·玉’第三屆設計展。
駱令聲怕他在設計工作之外覺得無聊,託秦簡特意替要到的展會邀請函。
施允南之前聽說過這個展會,裡面展出的設計品大都是陶瓷和玉石的結合設計,易碎品和堅硬物的特殊相容,設計師的想法算得上新穎。
施允南瞄見邀請函上的展會時間,就截止到今天下午五點。
不如去看看?
想法成型的那一刻,房門就敲響了。
“進來。”
小金魚迅速跑了進來,乖巧地招呼施允南去吃飯,他的餘光瞥向滿是英文字的邀請函,看了看。
施允南隨手將邀請函放下,帶着他一同下樓。
“小舅舅,你下午要去醫院找舅舅嗎?私教老師安排給我的作業已經寫完了!”
施允南說,“晚上再去,舅舅下午去看個展會。”
小金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吧。”
…
午餐後,施允南隨意換上了一套正裝,開車出門看展。
這個展會在靠近市中心的第一街區,施允南抵達展廳門口時,才發現前來觀展的人不是特別多。
不過也能想通——
玉加瓷的設計品在快節奏的美國本來就是小衆藝術,再加上這個展會已經開辦了快半個月,喜歡的人早來看過了。
施允南過了安檢,進入這個封閉式的藝術天堂。
他原本只是抱着隨意來看看的心態,沒想到一進廳內,就徹底被這些藝術展品所吸引了。
玉是經過千萬年演化的自然產物,而瓷是經過烈火煅燒後的人工產物,兩種同樣美到極致的易碎品結合,達成的效果竟是出乎意料的精彩。
施允南對設計師美學有一貫的追求,不由漸漸看入了迷。
他走到第一展廳的拐角處,擡眼就發現了第二展廳裡的一道熟悉的身影。
目光停留了確認的一瞬,對方也注意到了他。
“施先生?”寧德安緩步走近,臉上依舊掛着紳士又迷人的微笑,“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你,我們又見面了。”
“你好。”
施允南簡單打了聲招呼。
寧德安看向身側的展品,笑了笑,“施先生也喜歡這些瓷器?”
施允南坦誠,“實不相瞞,我是珠寶設計師,在華國和朋友合作了一家玉石設計工作室……不過,我對瓷器的瞭解不深。”
“如果施先生不介意,我們一起逛逛?”寧德安拋出邀請,“我和你正相反,對陶瓷比玉石瞭解得深。”
施允南略微考慮了一瞬,應了下來,“好。”
這個展廳總共就分爲三個展廳,彼此相互關聯。
就算他這會兒拒絕了,在這個空間裡和寧德安也要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無非就是看個展,他自覺問心無愧,沒什麼好扭捏逃避。
寧德安微微一笑,給他指了這個展示空間裡自己最喜歡的一樣設計,“施先生,你看這件。”
施允南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那是一對比翼鳥。
一隻爲白玉雕刻打磨而成,而另外一隻則是用黑瓷燒製而成。
兩隻比翼鳥一上一下,叼着玉珠作爲連接。黑白色系的碰撞,顯得格外吸睛。
“黑瓷在你們華國也稱爲天目瓷,是最古老的制瓷工藝之一。”
寧德安的眼裡全部都是對這瓷器的喜愛,他將施允南當成傾聽者,“施先生,你看它羽毛上的紋路,都是在入窖燒製前就雕刻好的。”
釉色烏黑勻稱,這在本身並不勻稱的動物黑瓷上是極其難得的。
施允南挑了挑眉。
這個白玉雕刻也是難得,不僅原石的玉質是上乘,這個雕刻師的手藝也不俗。
“黑瓷難造,白玉難雕。”
施允南自顧自地評價着,“不同手藝的工藝師傅會有技藝上的習慣差別,這兩隻比翼鳥能做到相差無幾的等比例規模,確實不簡單。”
寧德安聽見施允南和自己內心近乎一致的評價,淺糉色的瞳孔溢出些許愉悅,嘴角的弧度慢悠悠地擴大了。
兩人對展品的審美觀念很對味,越來越投入。
等到施允南看完最後一件展品,才發覺時間已經晃到了下午三點。
施允南收起心思,朝着展廳外走去。
寧德安不緊不慢地跟上,“施先生接下來還有行程安排嗎?要不然我請你吃個下午茶?”
“偶遇兩次,聊了兩次,我們應該能稱上一句朋友了吧?”
施允南步伐微頓,他剛準備出聲拒絕,展廳門口就突然跑來了一道小小身影。
不出五秒,對方就親近地抱上了施允南的大腿。
施允南垂眸看着突然出現的小金魚,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寧德安眯了眯眼,好奇發問,“施先生,這位小朋友是?”
話音剛落,小金魚搶先一步施允南喊道,“爸爸!”
“……”
施允南複雜又好笑地打量着小金魚。
爸爸?
這小傢伙今天是怎麼回事?
一旁的寧德安難掩震驚,他深呼了一口氣,“施先生,你已經結婚了?這、這是你的孩子?”
計劃得逞的小金魚對上寧德安的目光,點頭如搗蒜,“嗯嗯!對呀對呀!”
他已經結婚啦,你已經沒戲啦!
施允南終於明白了這個小機靈鬼的想法,乾脆將小金魚抱了起來,笑道,“是的,我已經結婚了,而且很幸福。”
他向來不是遮遮掩掩的性子,表明自己的已婚身份能阻斷某些不該有的情感交集。
小金魚牢牢圈緊了施允南,悄咪咪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看吧!
他答應過舅舅的!
誰也別想在他的眼皮子下將小舅舅給搶走!
“……”
寧德安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
雖然兩人見過兩面,但他對施允南有着一種說不出的好感。他想着讓兩人成爲朋友後,說不定能有進一步的發展。
沒曾想,這個念頭還沒開始就宣告了結束。
寧德安壓住心裡一閃而過的失落,笑道,“小寶貝很可愛。”
“謝謝。”施允南主動結束了這次見面,“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寧德安遺憾地目送兩人離開,腦海不禁掠過一個想法——
這就是華國人說的英年早婚吧?
也不知道是誰有這個好運氣,能夠和施先生這樣的人成爲伴侶?
…
施允南帶着小金魚走向停車場,問,“誰帶你來的?秦簡還是袁猛?他們人呢?”
“都不是,我讓家裡司機帶我來的。”
小金魚實話實說,神色還有些得意。
小金魚吃飯前聽說施允南要去看展,立刻就想到了桌上的那張邀請函。
他趁着施允南去衣帽間換衣服的功夫,偷偷用兒童手機拍下了邀請函。等到午睡一醒,他就像模像樣地讓司機帶着出門了。
小金魚的想法很簡單,想代替不能出院的舅舅來接小舅舅。
施允南聽見這番話,眉心少有地擰在一塊。
這臨時僱來的司機怎麼這麼不靠譜?小金魚才幾歲?沒有經過大人的允許也能往外帶嗎?
施允南將他放置在安全座椅上,一聲不吭地繫好他的安全帶。
小金魚察覺到施允南的情緒,嘴角的笑意立刻收斂了,“小舅舅?”
施允南認真回答,“坐好了,等到了醫院,我們再好好說今天這事。”
小金魚從沒看過施允南生氣的樣子,頓時老實乖巧地坐好不說話了。
……
駱令聲剛剛結束了今天下午的日常訓練,結果就看見一大一小走了進來——
施允南板着臉色,而平時在對方面前活潑得能上天的小金魚哭喪着一張臉。
駱令聲詫異,“怎麼了?”
施允南看着可憐巴巴的小金魚,“你自己說,你今天錯在哪裡了?”
小金魚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自覺貼着牆壁站好,“小舅舅對不起,我不應該撒謊,在外人面前喊你爸爸。”
“……”
重點偏得極其厲害。
施允南看見他發紅的鼻尖,無奈又不得不強硬,“再想想,我說得是這件事嗎?”
小金魚憋着眼淚,站得越發筆直,“我不應該瞞着你和舅舅,讓司機叔叔偷偷帶我出門,對不起……”
軟糯的童音夾着一絲快要繃不住的哭腔。
駱令聲從這三言兩語中明白過來,頓時沉下聲音,“今煜。”
小金魚聽見駱令聲已經很久沒出現過的嚴肅語氣,頓時嚇得一抖,眼淚啪嗒嗒地往下掉,“我錯了啊嗚嗚……下、下次不會了……”
“你那麼兇幹嘛?”
施允南瞬間心軟,連忙彎腰將小金魚拉到自己的懷中,還不忘瞪駱令聲一眼。
“……”
才喊了一個名字的駱令聲無奈噤聲。
施允南一邊拿紙巾擦眼淚,一邊耐心教育,“小舅舅知道你聰明,但你畢竟還小,以後沒有經過大人的允許不能隨便跑出家門知道嗎?”
幸虧司機是個拿錢辦事的。
雖然缺了點心眼沒有及時上報老闆,但好在沒有利用小金魚索要錢財做壞事。
“知道了。”小金魚鼻子一抽一抽地,還不忘看駱令聲一眼。
駱令聲對上他紅通通的雙眼,強硬表態,“今煜,你自己知道要怎麼做。”
小金魚抿嘴不說話。
他主動退出施允南的懷抱,特別自覺地對着牆面壁思過。
施允南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剛準備上前就被駱令聲拉住的手腕,“讓他站着。”
這是駱令聲給小金魚立下的規矩。
做錯事情就要罰站十分鐘,好讓他長長記性。
施允南望着小金魚一邊努力止哭、一邊還挺着小身板,心頭柔軟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好笑。
“小金魚,你轉過來。”
小金魚轉身,被水光浸潤的眼眸更顯得委屈巴巴。
施允南藉機發問,“剛剛爲什麼突然喊我爸爸?”
一句‘爸爸’立刻讓寧德安意識到了他的‘已婚’身份,這小機靈鬼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
小金魚看了看施允南,又看了看駱令聲,心中有了一個清晰的意識——
這個家,小舅舅說了算!
爲了讓施允南消氣,他毫不猶豫地出賣了自家親舅舅,“小舅舅!是舅舅吃醋才讓我看着你的,他怕你跟着其他人跑走了!”
“……”
駱令聲啞然,他確實是養了一個好外甥。
施允南聽見這聲坦白,似笑非笑地對上了戀人心虛的視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