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銳第一時間就側挪了身子, 擋住了顧覺對施允南的目光掃視。
他背對着施允南、用自以爲兇狠的眼神對顧覺小聲嘀咕,“傻逼,你別想搶我的胡蘿蔔。”
施允南被原銳逗笑, 又看見戀人稍顯疑惑的眼神, 於是低聲解釋起了剛剛的遭遇。
駱令聲聽完, 眸色暗了些, “需要查查他們嗎?”
施允南斜睨向同排的顧覺和宋妙可, 眸色微變,他附在駱令聲的耳邊低聲念出一句話。
駱令聲聞言,又快速用手機發出了消息。
不到半分鐘, 前排的秦簡就起了身,饒有深意地看了他們一眼後迅速朝着場外走去。
與此同時, 場上終於響起了主持人的開場歡迎聲, 慈善拍賣會的流程很簡單——
前八樣拍賣展品是屬於闊商豪太們的私人贈予慈善晚宴, 都是一些比較小的物件,所拍賣出的金額將會全權用於貧困捐款。
而後面的展品全部都由個人設計師或者設計工作室提供, 拍賣起步價由前者自行擬定。
最終拍出的總價減去設計前期的造價成本,其餘金額也都會用於愛心捐款。
主持人在簡單的開場介紹後,專業的拍賣師就上場了。
前八件珠寶因爲都是小件,起拍價對於在場賓客們來說不算高昂,拍賣一輪接着一輪又快又順利。
緊接着, 後續的設計展品才把拍賣會的氣氛烘托到了一個高潮點。
施允南對於競拍沒有多少興趣, 只是在每一件展品出來的時候都會忍不住研究它的設計要素, 還能主動講解給駱令聲聽。
原本駱令聲對於這些珠寶拍賣興趣全無, 可他很喜歡聽着施允南源源不斷的講解, 戀人那種發自內心的熱愛讓他尤爲迷戀。
“爲什麼這麼喜歡珠寶設計?”駱令聲從未詢問過,他記得, 施允南的大學專業和這個壓根沒關係。
“因爲我媽生前喜歡收藏珠寶。”
施允南眸底晃過一絲微光,嘆息着開口。
當年的溫閔還有一個專門的珠寶首飾櫃,裡面精心收藏着各式各樣的珠寶物件。
每得到一件全新的鐘愛的珠寶後,她就會暫時忘卻自己母親的身份,精心拿衣服和妝容搭配着珠寶問:亦北,允南,媽媽這條項鍊好看嗎?
溫閔是位大家閨秀,也是一位被寵愛到大的小姐。
她婚後的世界構成很簡單,有喜歡的鋼琴音樂、珠寶首飾,有寶貝雙胞胎和她深愛的丈夫。
只可惜,命運愛捉弄人。
施溫兩家鬧得分崩離析後,並沒有將溫閔的全部遺物都帶走。
後來謝薇成爲了施家的新女主人,施允南第一次從國外歸家時,發現對方戴着母親生前的耳飾。
那是他第一次對這位‘繼母’提出了抗議。
不過謝薇慣是個會巧言令色,她在施老爺子和施盛面前抹淚裝無辜,還主動將耳飾還給了施允南,弄到最後就成了他在發小孩子脾氣。
從那以後,施允南對這位‘繼母’的感觀就降到了最低。
…
施允南眼見着駱令聲的面色漸漸沉了下去,連忙笑着轉移話題,“我也是偶然才接觸到了珠寶設計這一行,覺得挺感興趣的就試了試。”
他第一次參與珠寶設計比賽時,隨手用了一個化名。
他在那個比賽中拿到了最具新意獎,是運氣也是實力,後來也有了工作室訂單和私人訂單的邀約。
漸漸地,他就發展成了自己的設計事業。
要不是這次臨時回國就遭遇了人生最爲重要的轉折點,說不定施允南現在還在國外過着晝夜難分的設計生活。
前排的俞爍側過身子,目光無視了多年好友對準施允南。
“施先生,你給我推薦一下,這接下來還未拍賣的展品,哪款更適合我入手?價格無所謂,我都買得起。”
施允南對俞爍已經沒了初見那夜的抗拒,聽見他的請求後立刻前傾身子和他推薦了好一會兒。
駱令聲定坐在輪椅上,看着正在‘交頭接耳’的兩個人,沾了酸的目光似乎能將多年好友的額頭腐蝕出一個洞——
這人到底有沒有點眼力?他自己沒對象嗎?
…
拍賣進展到了中場休息。
駱令聲突然接到了一條短信消息,是外出未歸的秦簡發來的。
他仔細將消息瞧了一遍,立刻擰着眉頭出拿給施允南看,“這在拍賣會裡應該算違規操作了,要向主辦方舉報嗎?”
施允南看清短信內容,“怪不得靈玉那邊這麼勢在必得。”
他眉梢輕巧挑了挑,“先不舉報,現在舉報有什麼意思,好戲還沒開始呢。”
駱令聲對上戀人的目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你想讓他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當然。”
施允南附在駱令聲的耳邊,又極小聲的交代了兩句。
一旁的原銳實在忍不住這批發還不要錢的狗糧了,刻意清了清嗓子,“允南,你要跟我一起去上廁所嗎?”
剛剛交代完要緊事的施允南無語了兩秒,像看傻子似地看了過去,“你小學生嗎?上廁所還要手拉手陪着?”
“不是。”
原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位置,直覺,“顧覺剛剛離開了,我得悄咪咪跟上去看看,我怕他惡意競爭又搞出些下作手段。”
施允南聞言,迅速遞給駱令聲一道視線,“我再去會會他,給接下來的好戲添點籌碼。”
“嗯。”
駱令聲知道施允南有分寸和計劃,並不阻止。
施允南起身跟着顧覺的方向而去。
原銳也聽見了方纔那段‘不清不楚’的對話,他隱約察覺到了什麼,有些不放心地追着好友而去。
“允南,是不是出事了?我們的設計品被顧覺動了手腳?”原銳邊走邊問。
不是他惡意將顧覺和靈玉想得太壞,而是對方有‘挖牆腳’的騷操作在前。
原銳生怕顧覺爲了自身的贏面,再次做出有損他們工作室的缺德事!
顧覺這人表面儀表堂堂,實則必須得提防!
“暫時和我們的設計品關係不大,你別緊張。”
施允南拍了拍原銳的肩膀,假意站定在洗手間外側的洗漱臺。
“想要在這種拍賣會上對設計品做手腳,沒那麼容易的。萬一暴露了,他們靈玉只會吃力不討好。”
原銳聞言,微微心安。
不到一分鐘,顧覺就從內側走了出來,他看見洗漱臺前排排站的兩個人,靠近,“這麼巧?”
原銳嗤了一聲,“這麼晦氣。”
顧覺假模假樣的笑容微微收斂,他一邊按壓着洗手液,一邊緊緊鎖定鏡子裡的施允南,“施先生,你在原氏沒什麼前途,要不要考慮來我們靈玉?”
“我可以直接提拔你爲設計一組的主管。”
施允南是原氏目前僅剩的首批設計師成員,顧覺不信原銳的能力,但還是認可路照安挑人的眼光。
他想用更好的條件將施允南哄騙來靈玉,再像楊森等人拋之棄之、不予重用。
一來可以打擊原氏和原銳,二來可以磋磨施允南。
原銳一聽這話,瞬間就不樂意炸毛了,“顧覺!別以爲我不敢打你!這裡沒監控!”
顧覺最喜歡看旁人情緒失控的模樣,讓他有種站在遊戲者至高者的快感。
“原銳,別否認了,你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原氏在你手上,只會加速走向滅亡。”
“我們上一輩鬥了這麼久,都沒爭出個輸贏。你信不信,不出兩年的時間……”
顧覺擡起手,對準掌心內意外撐起的泡沫一吹,“原氏就如同這泡沫,眨眼就不見了。”
施允南低笑一聲,代替原銳接話。
“實話告訴顧先生,我已經投資了原氏玉石設計,是合夥人兼設計師,所以收收你那套明着暗着‘挖人’的表面功夫,噁心得讓人反胃。”
“……”
顧覺眼神裡帶着一絲復燃的火氣,說話也變得不客氣起來,“看來,施先生的眼光實在不怎麼樣,想必設計出的作品也該是一團爛泥。”
逞口舌之快,誰不會?
施允南和原銳越是嘴上不肯認輸,說不定代表心裡越沒有底氣。
靈玉可是提前三個月就在準備這一次的拍賣會展品,就憑施允南和原銳前後一個月的臨時抱佛腳,他們能做出什麼好東西?
怎麼可能?
就在顧覺暗中輕視的時候,施允南忽地靠近附在他的耳旁,“顧覺,自從由你接手靈玉設計部,禍害了不到兩年,你們的資金鍊就已經拆東牆補西牆了吧?”
“……”
顧覺只覺得無形中的強大氣場將他定在原地,犀利的問話讓他一時間難以反駁。
是的。
靈玉玉石設計曾經是他們顧氏的一塊大肥肉,顧覺之所以要下了這個高層位置,其實就是用來裝能力、哄騙各色小情人的。
因爲他無心管理且沒有任何設計經驗,這兩年逼走了三四位元老設計師,剩下的設計師私下又開始拉幫結派、明爭暗鬥,無心於創意和開發。
等到顧覺發現時,這個獨立部門的流動資金和銷售金額已經完全帶不動了。
要不是這樣,他怎麼可能願意放下身段來參加這個拍賣會?也不可能那麼輕易接受謝可越的投資。
當然,他在謝可越面前沒有露餡。
如果在這次拍賣會上,他們的設計展品能夠吸引到在場富豪、拍賣出價格優勢,應該能在今後爭取到不少的私人設計訂單!
再加上以‘慈善設計’作爲大衆宣傳噱頭,靈玉旗下的其他平民化設計應該也能再有一波銷售額漲勢。
這樣一步步的,一定能挽回他敗下的虧空。
“靈玉好得很,不勞煩施先生操心。”顧覺後撤半步,回神沖刷着手中的泡沫。
施允南眸底晃過一絲暗芒,一改自己在設計工作上的低調作風,“顧覺,你等着看吧!”
他的語氣十分高傲,“我的設計作品一定能拍出全場最高價,然後將你們靈玉的設計作品狠狠踩在腳底下。”
這句話如同一塊大石頭狠狠砸在顧覺的心底,他看了過去——
施允南的眼神裡透着堅定和自信,似乎已經預知到了還沒發生過的結果。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原銳見此,猛地甩了甩被水衝溼的雙手,水珠噼裡啪啦砸了顧覺一臉。
“原銳!你發什麼神經!”
“顧覺,你最好屁股坐穩了看好戲!我原銳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事,就是認識了施允南這位朋友!他的設計,一定會讓全場驚豔的!”
“你們靈玉只會搞背後小動作,我……”
原銳趁着四周無人,發泄似地補上一句,“我呸!什麼玩意兒!”
他丟下這句貶低的話,迅速追上了走遠的好友。
顧覺越來越窩火,他甚至想不明白——施允南爲什麼會知道靈玉的資金和盈虧情況!甚至還能放話說他的作品才能拍賣到全場最佳?
不可能!也不準!
顧覺將擦手用的紙巾□□成一團垃圾,覺得自己必須得加大籌碼賭一把——
同爲最後拍賣展出的‘X設計’作品,他和靈玉設計必須得贏過原氏和施允南的工作室!
原銳快步追上好友,一下子勾上了他的肩膀,“允南,我會替你保密的!”
他笑嘻嘻的,難得沒了緊張開起玩笑。
施允南問,“保密什麼?”
原銳回答,“你剛剛離顧覺那麼近,駱先生知道了不會吃醋?”
施允南哭笑不得,“你少在他面前瞎說。”
原銳拍胸脯保證,“知道知道,我可是你孃家人!你感情要是不順利,我怕我事業跟着遭遇。”
“原銳,滾一邊去。”
……
兩人回到座位上時,下半場的拍賣已經開始了。
會場的氣氛很熱烈,第十八號作品更是拍出了七百六十萬,截至目前爲止今晚的全場最高價!
很快地,拍賣會就進展到了今晚的最後一個流程——新銳‘X設計’作品的展示和拍賣。
原銳緊張地深呼吸了一口氣,“允南,到我們了。”
“現在,讓我爲大家公開第二十一號作品,來自……”
拍賣師有了一瞬間的卡殼,不過很快就恢復原狀,“來自靈玉設計的‘燦花’。”
大屏幕上顯示出了作品細節的展示圖,與此同時,裝着正品展示櫃也被工作人員推了上來。
原銳壓根就不帶反應地說,“怎麼回事?不應該是我們的作品先展示嗎?”
“別急,是我刻意讓人臨時換的。”施允南低聲回答。
他讓秦簡找了一個‘數據出錯’的藉口,臨時更改了一下他們和靈玉的拍賣順序,因爲關係影響不大,主辦方工作人員輕易就融通了。
原銳不解,“爲什麼?”
施允南特地睨向顧覺的方向,說,“有些過分追求勝利的人,在最終價格和結果還是一片虛無前,會更盲目、更衝動地追求最高點。”
原銳聽得雲裡霧裡的,但他見好友一點兒都不緊張這事,索性暫時壓下情緒等待。
臺上的拍賣師清了清嗓子,立刻開啓了流暢的介紹,“各位嘉賓請看,這件展品是一枚由鑽石和翡翠相結合的胸針,形似太陽花,所以取名爲‘燦花’。”
胸針的花瓣爲長邊條,由黃鑽漸漸過渡到了無色鑽,整個色條的過渡非常自然。
最令人着迷的是中心鑲嵌着一枚祖母綠的圓形玉石,蔥心綠的顏色讓人打從心底就喜歡。
這枚胸針在珠寶設計上是十分大膽的創新,因爲相比起鑽石的耀眼奪目,翡翠玉石之類的沉穩質地,兩者是很難相融合的。
但此刻在專業燈光的照射下,胸針花瓣散發出近金色的黃光,逐漸往內又和無色細鑽的光相互融合,如同清晨是的朝陽,明耀而不晃眼。
而它中心的祖母綠翡翠,那品質和光澤即便外行人來看,那都是數一數二的頂尖綠!
一時間,周圍有幾位豪門闊太就發出了讚歎聲,“太漂亮了!”
“這胸針做得也太精緻了吧?”
“起拍價是多少?老公,我看中這款了!”
顧覺聽見周圍源源不斷傳來的感嘆和喜愛,心底又多了一絲底氣。
他分別朝着五排和五排的三四個位置號看去,特別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第二十一號,來自靈玉設計的私人珍藏品,起拍價四百五十萬,底線加價十萬起!現在正式開始競價!”
話音剛落,坐在五排的一名賓客就舉起了自己的競拍號碼牌,“35號,五百萬!”
一下子加價五十萬。
原銳聽見這個數字,瞬間咯噔了一下。
而坐在他旁邊的施允南和駱令聲對視了一眼,心知肚明地看戲。
下一秒,又有六排的賓客舉牌喊,“五百二十萬!”
“好的,06號先生,加價到五百二十萬,還有人嗎?”拍賣師一問話,立刻又有貴婦人舉起了自己的手牌加價。
拍賣師特別會渲染競價氣氛。
不到三分鐘,這個胸針的競拍價已經飆升到了七百萬,而其中出價最多、最兇的莫過於坐在第五排的35號賓客。
其次,就是坐在第六排的06號賓客。
“七百萬一次,還有人加價的嗎?”拍賣師環視一圈喊道。
忽然間,前排有道熟悉的聲線開了口,“14號,七百七十萬!”
一下子,就刷新了今晚競拍的全場最高價!
坐在位置上的顧覺瞬間就亮了眸色,露出久違的勝利者的笑容。
原銳的視線立刻追了過去,但他在看清對方的容貌後差點驚得跳起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施允南和駱令聲,壓低聲音問,“允南,到底怎麼回事?那個秦助理不是駱先生的人嗎?他幹嘛去拍我們對家的設計作品!”
喊出‘七百七十萬’競拍價的人,正是開場後就消失許久的秦簡。
施允南壓住快要氣成河豚的原銳,靠近他低聲解釋,“故意的。”
“什麼意思?”
“舉着35號和06號競牌的賓客,其實都是顧覺花錢通關係請來的託。”
“……”
原銳懵逼眨了眨眼睛,這回倒是很快反應過來,“他們在惡意哄擡拍賣價格?這是違反拍賣會規定的!”
故意甚至惡意營造‘拍賣品熱搶’的氣氛,引導真正喜愛拍賣品的賓客們在激動且衝動的情況下,一次又一次地加寬自己的競拍籌碼。
等到競拍價格達到臨界點後再及時收手,中招的競拍者溢價購得商品,這不是賺,是虧!
而最終的獲利者往往是躲在背後操控這一切的商品出售者。
“我們當然知道。”施允南迴答。
這筆拍賣款是作爲愛心款捐贈的,再高的拍賣價都流不到靈玉的口袋裡,但他們要的就是這樣的高價勝利和效應——
從而獲得更高的關注度和噱頭,再加上設計還過得去的珠寶作品,之後自然而然會有高額訂單找上門。
原銳沒有反駁,畢竟這也是他和施允南來參加拍賣會的目的。
只不過,他們再想贏也不能搞這種私下的小操作啊!這不是擺明了坑了真正喜歡這件作品的賓客嗎?
“別急,這就是一場心理博弈戰。”
施允南拍了拍好友的手背,以示安撫,“有我在,顧覺他只會栽了大跟頭。”
兩人短暫說話間,拍賣價格已經飆升到了八百六十萬。
06號和35號兩位‘賓客’你追我趕地加價,還有兩名真正看重珠寶的貴夫人跟着競拍。
又是一輪下來,拍賣價格已經走到了九百萬整,出價的是一名身穿旗袍貂毛的貴夫人。
原銳已經快看不下去了,對顧覺的厭惡越來越深。
他對待玉石方面的任何事向,都有着過於高標準的道德底線。
就在所有人以爲這個拍賣價格已經過高時,他們的前排又響起了一道熟悉又無所謂的聲線,“098號,九百五十萬。”
這一下子,全場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就連駱令聲也驚訝地眯了眯眼,“俞爍?”
前排的俞爍饒有趣味地揮了揮自己的手牌,利用牌子遮掩自己的口型,“我猜到你們在做什麼了,閒着沒事助你們一臂之力。”
“放心吧,那邊還會繼續加價的。要是我真賭輸了,這九百五十萬就當花錢買個溢價品。”
這點錢,也就是那麼點癢癢肉。
果不其然,俞爍的這個價格出口,拍賣場有了片刻的凝固——
雖然拍賣會場上,喜愛和衝動纔是真理,但一枚鑽石胸針拍出九百五十萬,已經算得上天價了!
顧覺坐在位置上,手機傳來震動。
“顧總,還要繼續加價嗎?”
“顧總,差不多該收手了吧?”
前後兩句短信,分別來自於06號和35號的‘假賓客’,他們兩位是負責高價哄擡的核心託。
眼下這個高價臨界點,他們已經不能再替幕後的顧覺貿然加價了,免得馬失前蹄,造成意外事件。
顧覺心裡還有猶豫,旁邊突然響起了一道議論聲,“照這個拍賣趨勢下去,這枚胸針不會到一千萬吧?那可就是創新高了!”
“也不一定,我看這個九百五十萬就差不多了。”
“這都拍到九百五十萬了,還差這區區五十萬?我看保不齊那位闊太還得再出手。女人啊,對於自己喜歡的事物總是特別捨得花錢。”
…
顧覺默默聽在心裡,腦海中莫名晃過了施允南在衛生間口說過的話——
顧覺,你等着看吧,我的設計作品一定能拍出全場最高價,然後將你們靈玉的設計作品狠狠踩在腳底下。
“顧總,你怎麼了?”宋妙可提醒,“已經過了第二次喊了。”
顧覺聽見這話,一狠心立刻用手機回覆了消息。
加!
加到九百九十萬!
這條消息傳出去沒多久,前排的‘託’就趁着拍賣師第三次喊停之前,雙雙將價格加到了九百九十萬!
這個價格一出口,施允南和駱令聲同時玩味一笑。
俞爍暗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這人心不足蛇吞象,果然一猜一個準。
“只差十萬,就到整整一千萬了!”宋妙可緊張的同時又很期待。
顧覺緊憋着一口氣,目光死死鎖定在了那位身穿旗袍和貂毛的貴夫人身上。
他在賭!
賭對方願意花錢買下這枚胸針!
畢竟對方前頭已經願意出價到九百萬了,區區一百萬,就是一個衝動的決定!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全場始終沒有新的動靜,反倒安靜得有些不自然。
顧覺的慌張漸漸從心底滲出了出來。
其實拍賣會有規定,每次加價的拍賣時間限定在一分鐘,但主辦方和拍賣方爲了獲得更高的利益常常會拖延時間。
這次的拍賣師也暗中收了顧覺的好處,他時不時地就瞥向顧覺的位置,拼盡全力在拖延時間、哄擡氣氛。
只可惜,始終沒有人願意再加價。
“差不多就得了!怎麼還不敲定啊?”
“就是啊,這也拖太久了吧?”
“這拍賣師到底專不專業啊?”
開始有賓客不耐煩地出了聲,這都快十點了,他們還等着最後一件展品出來、早點拍賣完回家休息呢!
拍賣師接收到異樣的聲音,耳返里也接收到了主辦方控場人的結束聲。
他深吸一口氣,只好當着全場賓客的面一錘定音,“恭喜06號賓客,以九百九十萬的價格拍下這枚胸針!”
這話出口的瞬間,宋妙可就驚慌地喊出了聲。
周圍不少人都聽見了這聲驚呼,紛紛側過視線。有不少人認出顧覺的身份,表示恭喜,“顧總,恭喜啊。”
“靈玉這次賣出的競拍價太漂亮了!”
顧覺壓根就接不了話,甚至連眼底都沒了最開始的光亮和傲氣。
他少有地怔在了位置上,額頭上忽地交替着冒出熱冷汗,一口鬱氣卡在胸口上不去、上不了——
怎麼會這樣?他居然賭輸了!
此刻,別人的恭喜在他的耳朵裡就是莫大的諷刺!
他花了九百九十萬買了自家公司的設計?最要命的是,這筆錢最後還得全部變成愛心款捐贈出去!
再加上前期花費的打點費、報名費等等,這一趟拍賣會,折損了快上千萬了。
忽然間,顧覺對上施允南暗含嘲諷的笑意,臉色霎時變得鐵青。
這會兒的他像是活活被人扇了無數的巴掌,這近千萬的拍賣價格都能將他徹底壓垮了!可偏偏什麼都不能喊,什麼都不能說!
如果他找‘託’哄擡價格的事情被暴露出去,這事會比虧了近千萬來得更爲嚴重!恐怕以後靈玉的設計作品都不能再各大拍賣會裡再出現了!
事到如今,顧覺只有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咽。
…
“看見沒?”
結束遊戲的施允南低聲對着戀人和好友說,“人一旦對自己沒了清晰的認知,就會挖深坑把自己埋了。”
他故意將自己的設計作品的順序放在了最後,就是爲了多給顧覺製造一個不確定性——
如果原氏和施允南設計作品,最後還能拍出比九百五十萬更高的價格呢?
更別提,施允南還在衛生間門口利用言語給了他心理暗示。
在多重無形的壓力下,顧覺是不允許這樣‘反贏爲敗’的事情發生,他在衝動之下就失去了最爲冷靜的判斷力,從而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駱令聲捕捉到戀人眼裡的狡猾,“顧覺這回跟頭栽得不小。”
施允南哼笑,“他自己作繭自縛,怪不得我。”
邊上的原銳聽見這話,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就是!他活該!”
一家歡喜一家愁。
沒多久,最後一件設計作品終於被帶到了全場賓客的眼前。
還沒等拍賣師介紹一字半句,正品展出的瞬間,全場的驚呼聲就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