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與太陰的交鋒,令九州生靈受盡苦楚。黑夜無月,白日則十陽高懸於蒼穹,終於,在一個亮如白晝的“黑夜”,北極平原旁的一座雪山,突然崩了。
一幕幕回憶,如同電影畫面一般自李牧魚眼前劃過。恢弘、悲壯,在那皚皚白雪席過整個雪族部落時,李牧魚的心臟,陡然縮進。
“雪女無淚,死而歸息。”
當雪族因十隻金烏炙烤大地的緣故,而陷入到舉族覆滅的絕望時候,天生無淚的櫻落,卻是這一刻,落下了自己平生之中的第一滴淚水。
當受盡供奉的雪族聖女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的“詛咒”之力竟然再也無法控制風雪,並救助自己的族人於危難中時,族人隕落,家園破滅,一百九十三年的朝夕相伴,在最後一刻,竟全然化爲泡影。同時,從未體驗過悲傷的櫻落,卻在看着族人覆滅之際,猛然開了情竅。
“轟隆隆——”
猶如雷聲一般的雪崩巨震,將整個北極平原席捲,一同其他族人,早已習慣了風雪的櫻落,卻是在這一次,放棄了繼續使用“詛咒之力”。任由身體被覆雪所裹挾,連同臉頰上溫熱的淚珠,也被那恍若天災一般的雪崩,盡數淹沒。
“那是我有生以來的第一眼淚,淚水的燙的,也是暖的,這也是我第一次體驗到屬於‘凡人’的溫度。只是,沒想到,這一次體驗,居然也是我此生中的最後一次……”
嘶啞的嘆息聲,忽然自李牧魚的耳畔響起,沒有水分,也沒有感情,彷彿,最後那幾滴眼淚已經用近了櫻落所有的心緒。
“唰——”
就在李牧魚以爲一切的回憶即將要進入到尾聲的時刻,突然,異變升起。
白茫茫的雪原,被白茫茫的雪花所覆蓋着,沒有痕跡,也沒有聲音,彷彿,雪族從未在北極中存在過一般。在雪崩之後,一切都歸於無息,天地間的殘忍,如此淋漓盡致的展現在雪族身上。
只是,沒有痕跡卻不代表事情畫上了終點,在李牧魚有些晃神的時候,一片繚繞於雪原之上的青色霧氣,在極白的雪原中盤踞不散着地飄蕩着。
“這是……氣運?”
瞳孔驟然收縮,彷彿是在迴應李牧魚的疑問一般,那茫茫的氤氳氣運竟這般在空中化爲一條深青色洪流,卷着風雪,夾着冰碴,在無聲的風息之中,一枚刻着雪花圖案的冰晶仙格,赫然自雪原中凝聚誕生。
“居然是仙格!而且,這仙格的品級似乎還不低……”
白色爲下,青色爲中,而紫色則爲上。
此刻,浮現在李牧魚面前的那枚冰晶仙格所代表的氣運顏色,卻是透着紫意的深青,一旦再積攢些氣運功德,那麼,這枚品階位於中等偏上的仙格,很有可能就進化成一枚真正的上品仙格。
而且,令李牧魚感到驚訝的,還不止是這些。
原本以爲已經覆蓋在厚雪之下的雪族聖女,居然在冰晶仙格的吸攝之下,重新自埋沒的冰雪中涌出。雙目緊閉,膚色雪白,還未等李牧魚回過來神,那枚冰晶仙格便化爲一道白光,迅速地沒入到櫻落的眉心之中。
“天生神靈?”
眼前的一切,實在是過於詭異,即便是已經修煉了一百多年的李牧魚,依然也覺得十分古怪。
“嗖——嗖——嗖——”
突然,金色的箭矢劃過蒼穹,伴隨着淒厲的哀鳴,那高懸於空中的九隻金烏,就這般被箭矢一一射落。
一時間,風雲變幻,長夜籠罩,原來的九州極晝,就這般變成了沒有月亮的極夜。萬物失去光亮,寒冷重複北極,就在這始料未及的大反轉下,一直處於“假死”狀態的櫻落,豁然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雪族的仇,還未來得及報,就這般輕易地畫上了句點……我從未覺得北極會這般的冷,天空會這般的暗,看着一望無際的雪原,我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到如此孤獨……”
無盡的冰雪,將整個雪族都埋葬在深厚的積雪之中。而望着空蕩蕩的周圍,已從“雪族聖女”晉升到“雪神”神職的櫻落,卻是極爲敏銳地發現了那些埋藏在積雪下而無法轉生的孤魂。
冥州塌陷於深海,整個冥界也是自顧不暇。冥界大門的坍塌,不僅斷了上界所有生魂的轉生之路,就連收容亡魂的界域,也自九州徹底消失。
“終歸是天不亡我雪族——”
看到族人生魂始終在上界徘徊,皆因雪族氣運功德才化爲“雪神”的櫻落沒有任何的猶豫,默着聲,在明月重新懸掛於高空的那一刻,一身素衣白袍的雪神櫻落,以山石爲基,冰雪爲身,以仙格內所有的神力爲引,將自己的身體直接化爲一座高聳的雪山,幻化爲一道封印,將那些即將消散的雪族魂魄,盡數封印在雪神山體之中。
“北極歷七百七十二年的今天,是我降生第一百九十三年的誕辰。本以爲,再過七年,雪族就可以重新迎來一個與我有着相同‘詛咒’的新聖女……本以爲,往後的日子,也會在下一個二百年中,繼續延續着……然而,沒想到的是,最終等來的,卻不再是下一個‘詛咒’,反而,是我與雪族所有族人,共同沉眠於世的永恆……”
唰——
白光一逝,回憶也隨着耳畔停止的低喃聲,戛然停止。
周遭依然還是白茫茫的雪山之巔,只是,重新睜開雙眼的李牧魚卻是忽然發現,方纔還被周遭的氣溫所凍得發僵的雙手,竟然奇蹟般地暖和了起來。不但如此,之前刮在臉上感覺刺骨的寒風,在這一刻,雖然依然會打在李牧魚的身上,但是,之前的刺骨之感,卻是盡數消失。
彷彿,此刻的李牧魚並不是身處寒風肆虐的北極,而是沐浴在和煦的春風之中。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難不成,是北極變暖和了?”
看着周圍依舊是越積越高的冰雪,對於這個想法,李牧魚很快地就否定掉了。
如果,北極的溫度真的像夢中那般升高,那麼,此刻的雪山,也必然不會是這種狀態。
“對了,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