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
尖銳的船笛聲劃破天空,海浪翻滾,驚起一片覓食的海鳥。
遠處,一個三角洲狀的碼頭,在濃濃的大霧中若隱若現,而同樣,一層罩形巨大的結界設立在碼頭邊,阻擋着大海的風浪。
“終於要到了嗎。”
李牧魚看着遠處模糊的輪廓,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期待。
這裡,就是他以後要長期定居的地方嗎?
似有所感,李牧魚摸了摸身上的芥子袋,藏有云姬神魂的琅琊碎片便保存在其中。
七年,自他化形以來,一路摸索,一路顛簸,有驚無險,終於來到了靈州。
“前面的地界便是屬於蛟王域了吧。”
段玉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不遠處的碼頭。
展紅玉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不錯,而且今天碰巧趕上了春分,也到了蛟龍一族行雨的日子了。”
“蛟龍一族?”
李牧魚聽到這個霸氣的種族名稱,眉頭上揚,心中頗爲驚奇,莫非今天他就能看到傳說中的龍種了嗎?
“對,這片地域就是由蛟龍一族所掌管,而蛟龍,也是靈州妖族中最爲古老的一個種族之一。”
聽着展紅玉的解釋,李牧魚對於這蛟龍族也有了一定的瞭解。說白了,也只是一種實力十分強大的妖而已。
蛟龍屬水,且天生懂得施雲布雨,是一種即使沒有仙格也受到上天垂憐的種族。只是這布雨的能力也是視情況而定,修爲不同,布雨的能力也會有所不同。
法船漸漸靠近,三角洲碼頭的全貌也漸漸清晰。
“吼——”
清亮的龍吟聲自空中傳來,紅、黑、藍、青四條顏色各異的蛟龍夾帶着無匹的氣勢,在空中呼嘯而過。
長顎、尖牙、披鱗、利爪,比起李牧魚心中對“蛟龍”所描繪的印象來看,這四條蛟龍似乎更像長了四隻爪子的蛇。
“切,這些蛟龍就是愛現。”
聽到展紅玉言語中的不屑,一旁的段玉表情卻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嘴,也沒有接茬。
“難不成你和蛟龍族還有過節啊?”
“過節倒是沒有,就是本姑娘看他們就覺得不爽。”
李牧魚聞言,也不再追問,和展紅玉將近一年的相處,他也算是對她有了一定的瞭解。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套用在展紅玉身上十分妥當。
生氣,就是不需要理由!
“段玉,我看你剛纔就一直不說話,怎麼了?”
聞言,段玉僵硬的表情有些緩和,持着扇子的手,也重新開始扇起風來。
“沒事,只是快到家了,有些近鄉情怯罷了。”
“到家?你家是蛟王域的?”
“恩,算是吧。”
展紅玉探究似地盯着段玉,過了良久,似乎是有了什麼猜測,看着段玉有些蒼白病態的面容,心中的想法竟越發清晰。
“傳聞,蛟王育有五子,分別是黑、白、紅、藍、青五蛟,傳聞白蛟體弱,多年來一直在水晶宮靜養。但在五年前,蛟族二皇子白蛟,卻突然音信全無,聽說是前往其他州遊歷,一直不曾歸來......”
展紅玉的話雖沒點破,但暗裡要說的意思卻是呼之欲出,體弱出走的白蛟,一同從雲州回來的段玉,兩個形象慢慢開始重疊起來。
段玉聞言,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語氣轉冷:“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其實是妖的?”
“第一次見面,我便知道。”
雙目交鋒,空氣中似有火藥味在蔓延。
“喵——”
展紅玉懷中的小七,此時也是齜牙咧嘴,喵聲不斷,似乎是在爲自己的姐姐助陣。
“段某確實本體爲妖,所以二位,是想與我劃清界限嗎?”
劃清界限?
展紅玉與李牧魚聞言,心中有些詫異,莫非此人並沒有看破他們二人的真實身份?
段玉見兩人不說話,便繼續說道:“人妖雖是殊途,但兩位若想在這靈州之中自處,與妖族打交道,那便是必不可少之事。”
原來段玉真的一直以爲他們是雲州的人修?
“段玉......”
李牧魚似笑非笑地拍着段玉的肩膀,用神識與段玉傳音道:“其實我和展紅玉,也是妖。”
“什麼?”
段玉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二人,同船共濟一年多,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們二人的人族身份,因爲......
段玉看着兩人,胳膊是胳膊,腿是腿,根本不似平常所見之妖,特別是李牧魚,一舉一動,簡直和從小在人修世界長大的平常人,別無二樣,絲毫沒有妖的獸性。
對視良久,段玉忽然一笑:“沒想到,原來是段某一直被矇在鼓裡,讓二位見笑了。”
李牧魚見段玉似乎有些誤解,便想着解釋一下,但這次卻是由展紅玉先開了口:“我天生便有靈目神通,能夠看破虛妄,所以你的身份自我第一次見你起,便已經知道,至於他......”
展紅玉指了指身邊的李牧魚:“他也只是剛剛知道而已。”
段玉見李牧魚攤了攤手,似乎也不像是演的。
“那展道友爲何一直對段某懷有敵意呢?”
展紅玉定定的看着段玉,嘴角一撇,似是不耐:“討厭就是討厭,沒有理由。”
“額......”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但李牧魚卻也不知道如何化解,他們三人相處時間也不短,難得要到了目的地,以後再見,也不知要多久。
“但是,我也不排斥和你做朋友。”
段玉聞言一愣,完全摸捉不透這深不可測的女人心,但展紅玉的話裡意思他卻是明白,她把自己當朋友了。
他不知道他心裡現在是什麼滋味,被認同感嗎?
蛟龍一族派系林立,爲爭奪一個族長之位,親兄弟尚且都能大打出手,更何況是他呢?一個孃胎裡帶病,不堪重用的蛟二皇子罷了。
但是,他段玉卻不需要別人的施捨的認同。
睫毛微微下垂,似是一瞬,段玉又再一次打開摺扇,嘴角永遠噙着一抹化不開的淡笑,如同一個完美的面具,將他所有的心思藏在背後。
“榮幸之至。”
展紅玉靜靜地看着段玉,微微錯愕,便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將頭轉了過去。
段玉的笑容其實很完美,永遠溫文爾雅,永遠與世無爭,彷彿所有大事到了他面前,也都稱不上大事了。
這個人,無懈可擊。
可是......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段某有生之年能看到這副天地畫卷,此生也無憾了。”
李牧魚想起那日海上晚霞的美景,這人分明因這美景而喜極而泣。
而這,也是李牧魚與他相處以來,第一次見段玉失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