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此處,佘山老母的眼神不由得淡淡地落在了一旁的雲姬身上,可很快地,便又移開了目光。
然而,恰恰就是這淡淡的一瞥,卻是令靜立在一旁,幾乎要失去存在感的雲姬,瞬間僵直了身體,而不敢妄動。
直到佘山老母的話頭重新轉移到了李牧魚身上,雲姬驚顫的心,才堪堪平靜了下來。
“看來,雲姬已經將她與蜀山之間的仇怨,悉數告訴了佘山老母。只是,在其中隱掉了關於我的那一部分。”
心中暗暗思量,但對於雲姬的隱瞞之舉,李牧魚倒是有些詫異。
除卻心魔誓言的約束之外,李牧魚只能將原因,歸攏到雲姬不想暴露她曾經覬覦佘山老母蛇卵之事上,不然,憑着他對雲姬的瞭解,也無法解釋這其中的緣由。
“蜀山的那些人修,應該還在佘山周圍窺探。琅琊碎片他們一日不拿回來,那麼,佘山便永無安寧之日。所以,這一次,本尊想要你爲我去做一件事情。”
原本有些出神的李牧魚,在聽到佘山老母的話,面上雖沒有做出表情,但心中卻是大皺。
“不知除了守護佘山之外,前輩還想要晚輩去做什麼?”
躬身作揖,即便李牧魚在禮數方面毫無差池,但語氣中的推脫,依然被佘山老母輕易地聽了出來。
心中雖然知曉李牧魚的態度,但佘山老母看着李牧魚恍似人修的做派,卻忽然皺起了眉頭,按下心中沒由來升起的厭煩,語氣淡然的說道:
“本尊要你做事,就絕對不會虧待了你。只要你能引開那些人修的注意,那麼,在事成之後,無論你要什麼,本尊都會依約兌現與你。”
語氣雖然淡泊,但話中的意思,卻是連一旁的雲姬,都被驚動了。
佘山老母,一個半隻腳跨入化神期的頂級修士,卻能對一個結丹期修士立下如此豪言,可見,佘山老母對於此事的重視,以及,她的勢在必得。
一旦李牧魚真的辦成,那麼,在佘山老母轉生成功之後,李牧魚完全可以憑着這份承諾,得到佘山老母的一個巨大人情。而佘山老母爲了償還這份因果,也會滿足李牧魚“任何”的願望。
“如何?本尊的條件,你可還算滿意?”
氣氛又變得極爲安靜,可不同於之前,無論是佘山老母,還是一旁的雲姬,皆是一副篤定的模樣看着李牧魚。彷彿,他們已經認準了李牧魚絕對不會拒絕一般,只等着李牧魚自動請纓,爲她們的計劃,當那個“餌”。
“前輩——”
恩?
依然是那副禮數盡施的模樣,每一個動作,都像極了雲州人修那般的刻板,絲毫沒有一個妖,應有的樣子。
“這次的要求,請恕晚輩,無法從命。”
“你說什麼?”
“晚輩答應前輩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守護佘山。而旁的因果,晚輩不願沾染,也不想沾染。”
鏗鏘有力,李牧魚這次的態度,不再像第一次拒絕那般的退讓。
語氣堅毅,態度直白,但面上,卻是極爲坦然,彷彿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一般。
“李牧魚,本尊勸你,還是識時務的要好。難不成,你還想用你之前那套,不想與天庭扯上關係的說辭,來搪塞本尊麼?”
佘山老母的語氣再次轉冷,但這一次,卻不似最開始那般帶着殺意。雖說是要求,但這一次的態度,在李牧魚嚴重,倒更像是不得不低頭的請求。
“晚輩修行多年,修爲雖有小成,但晚輩卻是有自知之明。不貪、不讓、不奪,一直是晚輩修行路上的準則,而且,晚輩也絕對不會允許,因一些小利,就將自己陷入危險之中。即便是前輩要求,晚輩也恕難從命。”
看似解釋,其實就是直白坦蕩的拒絕。無論是所謂的修行準則,還是不貪圖小利,這些聽似“虛僞至極”的標籤,可謂說是極爲人性化。
當年,天庭學了雲州崑崙那一套虛僞的禮節廉恥,可在妖的骨子裡,那份物競天擇,以強爲尊的森林守則,始終都沒有變過。當然,這種準則也意味着恃強凌弱,貪小怕死,妖的劣根與惡性,與人族那套虛僞至極的標杆摻雜在一起,顯得極爲不倫不類。
可是——
佘山老母看着面前的李牧魚,看着他那副看似順從,卻毫不配合的模樣,卻讓佘山老母,第一次認清到李牧魚身上這份既矛盾,又真實的特徵。
明明是像人修那般的虛僞多禮,但內心的說辭,卻是直白到近乎於冷血,亦如他們蛇族一般,生性冷硬而不懂曲折。
想到此處,佘山老母的心頭莫名一陰,似是回想起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般,面上的表情,不由得往下一沉。
“是啊,蛇的血,天生就是冷的,就算再怎麼捂,那血,終究就暖不了。”
亦如妖性,亦如人性,那種藏在種族骨子裡的血性,就算是再怎麼改,終究只是邯鄲學步,不會有任何後天的轉變可言。
心中有些泠然,佘山老母看向李牧魚的眼中,忽然多了些許言不清的東西。雖說心中依然不喜,但那種“不似妖族”的排斥感,卻漸漸消失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