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
李牧魚的眼中閃過片刻的思索,但轉瞬間,眸光轉明,一絲明悟將他心中蓄藏已久的迷霧,漸漸吹散。
若是他的猜測正確的話,穿過冥界壁壘的陰魂,應當是那個心甘情願服下彼岸花的那一個。
而孟七口中所說的已經消失的陰鬼,則應該是那個神魂渾濁,渾身浴血的“三叔”。
至於消失的理由,那必然是在潛入深海的途中,被潛藏在黑暗中的噬魂海妖吞噬殆盡。
“我們走吧……恩?”
就在李牧魚即將要駕雲離開的時候,他十分清晰地感受到,有一縷功德氣運,就在方纔,融入到他的仙格之中。
不僅如此,那縷功德氣運似乎是在除了他之外,還額外分出了另一縷,向他身邊的女鬼孟七飛去。只是,因爲孟七沒有仙格的緣故,那縷氣運只是繞着孟七的鬼身轉了一圈,便消散不見。
“神君?”
李牧魚定定地看着一旁的孟七,過了許久,纔將視線緩緩地移了開來。可是,僅憑這樣,就足以令孟七這個剛剛踏足修煉的鬼修,倍感壓力。
“今晚之事,不要讓旁人知道。”
聞言,孟七微微一愣,便迅速地點了點頭,回道:“孟七絕對不會泄露關於弱水域的一分一毫。”
“恩,我們回去吧。”
水光消逝,天邊的日頭也漸漸升了起來,晨曦微亮,半妖城的半妖們也從春節的喜鬧中,重新踏上了生活的正軌。
閒適、平靜、安寧,若是沒有忘川的變故,李牧魚只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守鐘的老人,日復一日,看着弱水域的衆生百態,在時間的輪迴中,不斷地重複着生活的過往,猶如一潭池水,平靜得沒有任何波瀾。
“李牧魚,我從今天開始也要開始閉關啦,再過不久,我就會趕上你了!”
“李牧魚,這麼久都沒見面,要不要來我的熔岩山坐坐,聽說你都敢和夢神對着幹了!硬氣!”
“李牧魚,我現在已經到冀州了,這裡的風景也很美,只是唯獨,缺少你的琴……”
“李牧魚,你什麼時候來白虎嶺看我啊?你是不是早就把老孃給忘了!”
……
林林種種,李牧魚不斷攤開手中的傳訊紙鶴,嘴角噙笑,目光柔和,聽着一句又一句來自遠方朋友的慰問,讓他那顆逐漸孤獨的心,竟在一瞬間,變得活絡起來。
“只可惜,到現在爲止,還是沒有收到冥遠的任何消息……”
去年的時候,他曾前往冥界赴二人的相見之約,只可惜,人雖至,但二人的約定卻還是落了空。而且過了許久,李牧魚留在鬼蜮寒潭的那隻幻魔蝶,也始終沒有再飛回來。
咚咚咚——
“神君,您昨日吩咐孟七封鎖彼岸花香氣之事,已經全部都完成了。”
聞言,李牧魚收回了桌子上的傳訊紙鶴,手指輕點,河伯府的大門便悄然打開。
“進來吧。”
“是。”
長髮懸腰,血花藏發,短短數月的修煉,孟七與初來時相比,已經完全有了一個脫胎換骨的改變。
陰氣森森,怨氣繚繞,可是在孟七的刻意壓制下,她身上的那股滔天的怨氣,已經被收斂了不少。
“練氣期二層,你最近的修煉倒也算是勤勉。”
“孟七的修爲,皆因神君之賜,神君對孟七的恩德,不敢相忘……”
擡了擡手,李牧魚制止了孟七接下來的話,攏好袖子裡的紙鶴,擡眼說道:“好了,多餘的話不必重複講,我今日叫你來,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
“神君請講。”
啪塔——
幻蝶振翅,寶藍色的幻影攜着一條長長的光尾,飛到了孟七的面前。
“弱水域終究不是一個適合鬼修修煉的地方,所以,我打算將你送到冥界。”
聞言,孟七低垂着的頭,猛得擡了起來,眼神慌亂,看向李牧魚的神情,也不似以往那般鎮定,反而,還有些驚疑。
“神君,孟七不願離開弱水域,更不願去冥界,只求神君能將孟七留在這裡,不要逐孟七離開。”
看到孟七的慌亂,李牧魚反而有些不解。
他當初救她,雖然只是因爲想要探究孟七與彼岸花之間的關聯,但說到底,兩人的關係更像是主僕,孟七並沒有多少人身自由。
而如今,李牧魚要放孟七離開弱水域,此時有了修爲的傍身,前往陰氣濃郁的冥界,對於孟七這種鬼修來說,無異於是天大的幸事。可是,又反觀孟七神情,眼中的焦急卻又不似作假,難不成,短短几個月的相處,就讓這個來歷不明的女鬼,愛上了弱水域不成?
搖了搖頭,既然主意已定,李牧魚也不會因此而動搖,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孟七,正色說道:“我對你有恩,所以,這份恩情你必須要還。而且,我送你去冥界,也不是做什麼老好人,或者是趕你離開,只是有一件事,不得不派你去冥界完成。此事一旦結束,或去或留,我都不會阻止。”
聽到李牧魚的話,孟七原本換亂的表情,也漸漸鎮定了下來。
說到底,他們二人其實就是互利互惠的關係,只是李牧魚對孟七有再造之恩,即使是被利用,孟七也絕對不會生出任何怨言。而此刻,聽到李牧魚話,她知道,這一次並非是李牧魚要趕她走,而是,有些事情必須要她去辦,不容她推拒。
“神君所託之事,孟七必然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只是,在事成之後,懇請神君能繼續留孟七於此,而不要將孟七送到冥界。”
“爲什麼?”
聽到孟七的話,李牧魚心中的疑惑不減反增。
冥界作爲鬼修的修煉天堂,憑着她三陰之體的資質,不出百年,必然能夠結丹。可是她選擇留在弱水域,無異於是拋下了未來的無限前途,反而會讓李牧魚覺得,她另有所圖。
“因爲……我不想被煉化爲冥界的陰兵!”
句句錐心,言之鑿鑿,孟七低垂着頭,咬緊牙關,彷彿用盡了渾身上下所有的力氣,一口氣將胸中的怨氣,全部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