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數月,弱水河畔之上,便開起了大片大片的彼岸花。
紅蕊簇簇,迎風招搖,而令李牧魚奇怪的是,這些彼岸花僅僅只是在有荒漠的那一岸綻放,而入了冬的右岸,卻連一朵花都沒有,入目之處,唯有銀霜。
“幸好這些新開的彼岸花上,沒有蘊藏樓蘭法則,即使是對外流傳出去,也可以說是我自己無意間培育的,只是,這花的奇特之處,卻又不太好對外解釋……”
七日前,李牧魚便已經將一身的太陰法力,按照《御水三千道》中的凝練之法,盡數煉化爲一枚冰雪神通。
再此之後,他並沒急着去參悟新的水道神通,而是拿出他封藏在袖子中的那朵彼岸花,開始認真地研究了起來。
花開三日,經久不敗,這彼岸花的特性,根本就不似尋常的花朵,不僅沒有香味,而且在摘下來的數月之之後,依舊沒有任何的衰敗,或者枯萎的跡象,反倒是花蕊之上,還開始孕育出一種極爲純淨的死氣。
明明沒有花香,但是嗅之,卻又在神魂深處,感覺得格外香甜。
“忘記塵世,失魂失憶……”
李牧魚根本就不會想到,就這麼一朵看似普普通通的花,居然會有着讓人忘卻凡塵記憶的功效。甚至比起九州中邪名赫赫的“失魂花”,威力甚至還要更盛幾分。
只是,失魂花的“失憶”更像是強迫性的魔花,而彼岸花,卻是要求被施放者,心甘情願地接受才行,反倒是救人於苦惱的佛花。
“呼——”
料峭的寒風,跨過弱水河的河畔,撲打在彼岸花之上,花瓣搖擺,神魂迷惘,竟讓一旁的李牧魚,有些看癡了。
“此花的用處,還是要率先告訴半妖城的那羣半妖比較好,否則,一旦發生了意外,也可以讓他們先有個準備……恩?”
就在李牧魚靜心思考之際,忽然,一絲若有若無的陰風,淡淡的,自他的右手邊傳了過來。
“是誰?”
手握成爪,朝前一吸,在萬花叢中,一朵看似極爲普通的彼岸花,一把被李牧魚從地上拔了出來。
弱水成鏈,幻化爲牢,直接將他手中的彼岸花,牢牢地鎖在半空之中。
“你還要在裡面藏着嗎?”
語氣冷淡,李牧魚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彼岸花”,直到李牧魚的威壓要將“彼岸花”完全包裹住的時候,一個氣息微弱的女聲,自彼岸花中,顫抖地發了出來。
“請……請神君饒命……放過妾身吧……”
聞言,李牧魚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沒想到,在他已經封印了弱水域外的濃霧結界時,居然還能有人潛入到他的神域之中。
不僅如此,這個“人”似乎還以某種術法,將自己藏身在彼岸花之中,若不是李牧魚靈識敏銳,否則,他還當真發覺不出此處的異樣。
“你到底是誰?又爲何要躲在這裡?你又是如何潛入到弱水域的?”
連珠帶炮的疑問,再加上李牧魚身上的結丹威壓,更讓那個女聲變得愈來愈微弱起來,幾乎連喘一口氣,都要停頓良久。
“神君……妾身名喚孟七,乃是一縷孤魂,在三個月前,我順着這條河,漂到了這裡,然後又莫名其妙地附身在河畔上的紅花之上,隨後,便一直棲身在此處……”
久久無言,在李牧魚聽完這個陰魂的辯白之後,其實他的心裡,是壓根不信的。
首先,從氣息上辨認,李牧魚可以很明確地判斷出,這個陰魂身上,並沒有任何的修爲,所以,想要穿過弱水域外的濃霧結界,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是,按照從這個陰魂的口中所言,她應當是順着河水飄到此處的,而如今,想要進入弱水域的唯一辦法,那便只有從沒有結界的弱水河底穿過。
可是,她這麼一個連實體都沒有的陰魂,怎麼可能抵抗得了弱水的千鈞重量。除非是幻魔蝶傍身,否則,尋常生靈,是根本無法橫渡弱水河的,更何況是水下直穿……
“凝——”
李牧魚朝着空中輕輕一點,瞬間,雲霧凝聚,一朵漆黑如墨的碩大烏雲,便在李牧魚的頭頂之上,凝聚而出。
“你可以出來了。”
話音剛落,靚影即出,一個身着麻衣,長髮披肩,看似不足雙十年華的美麗女鬼,自彼岸花蕊中,翩翩而出。
“妾身孟七,拜見神君。”
語氣發顫,面色蒼白,雖然低着頭,但是這個名喚孟七的女鬼,卻將腰板挺得極直,眼神堅毅,雖有懼怕,卻不閃不躲,極爲剛正。
“你是從河底穿過來的?”
“是。”
“那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河?”
“妾身不知。”
李牧魚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女鬼,一聲冷哼,直接施法將這個女鬼扔到了弱水河之中,與此同時,烏雲輕移,隨着李牧魚的動作,那朵烏雲也順着法術,飄到了那個女鬼頭頂之上。
“神君,妾身並非有意闖入此地,請神君手下留情,留妾身一條性命。”
這個名喚孟七的女鬼,見李牧魚一言不合就將她扔入河中,以爲是想直接將他的魂體投放在烈日之下,使她魂飛魄散。
可是,就在她萬念俱灰之際,那朵爲她遮擋日光的烏雲,竟然同她一起,飄到了河水上方,並未讓她受日光灼燒之苦,因此,她還以爲是李牧魚手下留情,只是拿她出氣罷了。
“居然真的沒事兒!”
李牧魚驚愕地看着依然在水裡漂浮的女鬼,他的心中忍不住震動。
沒想到,這個女鬼方纔所說的話,原來全是真的!居然真的有生靈,可以在沒有修爲的情況下,橫渡弱水河!即使,她僅僅只是一縷陰魂。
“你上來吧。”
“妾身……”
“放心,那朵雲一時半會兒散不了,也不會輕易地從你的頭頂上移開的。”
“是,多謝神君大恩。”
孟七頗爲艱難地從弱水河面上飛上了岸,魂體飄忽,靈光淡薄,也許在外界再呆一會兒,這縷脆弱的孤魂,就有煙消雲散的風險。
“孟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