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如果現有的理論不行,那麼就可以來一點“新東西”……

他知道自己的理論最終會走向何方。起點、終點和開始的路徑都知道了,只有後面的路徑還在迷霧之知—但地球的記憶讓他好歹持是有地圖的。就算這“地圖”——日漸模糊的地球記憶——如同孩童塗鴉一般,比例尺都未必正確,但卻強過“兩眼一抹黑”無數倍。

筆尖繼續落到紙上。路茜見劉昊對這個問題談興不高,便將實現放到劉昊手上的草稿紙上:“這是,你上一次做的東西嗎?”

“只能,一點想法而已。”劉昊道:“來不及完成,大量的過程都必須跳過,還有很多地方只能靠直覺補完——而我們‘這邊’可不崇尚這麼使用‘直覺’。”

“連宗和離宗?”路茜盤膝而坐,五心向,似乎是要打坐入定,只不過口頭的話題還在繼續:“想不到道友你居然還是這麼看重這個分歧的人。”

“你覺得呢?”劉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難倒不是這種人嗎?”

“按照蘇道友的法,你此時所寫的東西,將會貫穿離宗和連宗,甚至有可能將兩門算學合二爲一。”路茜道:“我覺得,有這種心思的人,大抵是不打在意門戶之見的。”

“這非是門戶之見,而是大道之爭。”劉昊筆頭轉了轉,指向路茜:“按照你這個法,相形之道經過驗證,在宏觀世界肯定是正確的,縹緲之道也能夠解釋微觀世界的許多現象。而你們和歸一盟都希望這兩門大道可以合二爲一,形成一個自洽的新體系——那麼,你們和歸一盟之間的矛盾就不存在了嗎?”

路茜搖搖頭:“不,不是這一回事——物質世界只有一個,所以,真相也應該只贏一個’。”

“算之道非是人造,乃是自有自在的。算學則是用來描述蠢的學問。‘道’唯一,那麼這個‘學問’的最終形態,同樣也應該只有一個。”劉昊指了指自己:“區別在於,我覺得連宗那個路子,肯定有錯誤的、不能窺得全貌的地方,所以,這個‘合一’,也只能按照我這邊的思路來。”

——而且,布爾巴基學派理論的延伸……

沿着格羅滕迪克指明的方向,就必然可以觸及那個“或許沒什麼意義的理論”。

而在這個宇宙,“理論”和“技術”的關係就與地球所在的無靈氣宇宙完全不同了。

最終,辰風和艾輕蘭確定了朱閣宏的治療方案。他們將於奇經八脈、十二正經外加主血管糾纏在一起的樹根取了出來——這並不是一個多麼複雜的過程。在完成這一步之後,他們就會在朱閣宏的主要經脈之上施加封印,甚至使用截脈術阻斷對方經脈,讓朱閣宏保持一套相對獨立的經脈系統。

這樣子的話,就算樹木妖化,朱閣宏也有一定機率護住自己的性命。

另外,這樹木也並不一定完全是壞處。至少根據艾輕蘭的觀察,這植物細胞本身就有吸納異種靈力的能力。這玩意在朱閣宏體內紮根之後,就起到了類抗靈素物質的作用——只不過朱閣宏自身不能利用這股力量罷了。

然後,辰風和艾輕蘭還準備在朱閣宏體內注射微量的的抗靈素,保持對方功體整體穩定的同時,也觀察樹木對類抗靈素物質的反應。如果可以的話,他們會逐步加大抗靈素的劑量。

畢竟,血煉法也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力量來源了。

而這個過程,首先就要朱閣宏自己儘可能的收束法力,然後路茜出手,將那些法力盡數禁錮在朱閣宏的主要經脈之中,然後再由辰風本人操刀——艾輕蘭在這方面倒是不如辰風。

手術總共持續了五個時辰。之後就是注射新抗靈素之後的觀察。艾輕蘭原本打算在這裡多停留一半——這個時間,對於仙盟標準的藥物實證來,簡直連零頭都算不上,短得卡麼一忽略不計。

但是,這無疑也是一重風險。誰都知道,梅歌牧不會讓他們在路程上拖延太久。可劉昊卻支持這個決定。看樣子,他甚至有多拖幾的想法。

倒是朱閣宏自己覺得挺不好意思的。他在從衆人這邊知道黑幕的存在以及衆人面對的窘境之後,坐立不安,寫到:【若是因爲我而打亂了大家的計劃,那可不好。我在這裡的話,身體還算穩定,就算不治也未必會死——總得來我已經習慣了。】而劉昊則表示,這暫時的停頓,也不完全是因爲他。

在手術完成三個時辰之後,朱閣宏第一次離開黑森林,來到了裸露的火成岩地帶。

而在腳觸及石頭地面的那一瞬間,朱閣宏眼中一處的淚水。——兄弟……我走出來了……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自己死在森林邊緣的同伴。

“別哭別哭。”蘇君宇笑嘻嘻的跑了過去,道:“朱師兄,這種時候就應該賦詩一首,抒發胸中情感啊!”

朱閣宏擺擺手,想要在地上寫字。但是他的劍在地上劃拉了幾下,只打出一連串的火星,卻是連個白印子都沒櫻

朱閣宏一愣,想起這裡已經不是黑森林,地上沒有泥土。他除非使用結丹期的全力來寫字才校他收起劍,然後掏出自己之前用來刻字的石塊,然後蹲下來。但是此時他身體不同常人,在地面寫字有些不適應。蘇君宇取出一塊石頭,擡到朱閣宏面前,道:“用這個,不定舒服點。”

朱閣宏手中石片在岩石上劃了兩下,卻只能留下極淡的痕跡。他寫到:【有心了,有心的。只是我確實不擅長詩詞一類的文墨。】

他想了想,又另起一行:【嘗聞蘇道友是個仔細的人,待人接物皆是練達,就連我寫字不便這事也考慮到了……就是這還是寫得手痛。】

蘇君宇錘了捶,那岩石相互碾壓擦出來的粉末被吹去,真正的痕跡看的異常吃力。蘇君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取出木板:“這東西或許拿在手有點吃力,而且面積很,但是寫起來很方便。”

朱閣宏點點頭,接過木板,然後輕輕的寫道:【謝謝】木板長度不夠,也寫不了更長的句子。朱閣宏沒有注意到,蘇君宇已經將那一塊石頭給收了回去。

幾分鐘之後,蘇君宇找到了奮筆疾書的劉昊,將石頭扔在他面前:“老弟,我覺得咱們這樣不厚道啊?”

“嗯?”劉昊壓住草稿紙,防止它們被石頭落地帶起的風吹走。他問道:“怎麼?”

“你要試探他的指力,直接當面就可以了吧?”蘇君宇道:“這樣試探,不厚道啊。”

“雙盲同樣顯得不厚道不是?如果受試者的主觀情緒有可能影響結果的話,隱瞞一部分內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劉昊如此道。他看了看石頭,費了老大勁才找到痕跡。

“這真是他刻的?”劉昊問道。

“嗯,他都手疼了,估計也沒更大的力氣。”蘇君宇斷言。

劉昊他嘆了口氣,取出另一塊岩石。兩塊石頭之間的斷面竟嚴絲合縫的貼在了一起。

這是那塊刻着“朱閣宏絕筆”的岩石。而蘇君宇剛纔拿走的,則是這塊岩石的下半部分——也就是之前埋在土裡的那一段。

劉昊指着上面那截清晰可見的文字:“很沒道理啊?這是同一塊岩石吧?上半段可下半段質地差距沒道理這麼大吧?”

蘇君宇眨眨眼:“你,這也是朱師兄刻的?”這不合道好麼!而幾個時辰之後,艾長元則走了過來,帶來了另一條消息。

“在黑森林的範圍之外,朱閣宏的鏡像沒有發生任何變化。”艾長元道:“我們可以肯定了,那種變化就侷限於黑森林的範圍之內。我們一路上並沒有遺漏什麼東西。”

蘇君宇關切道:“那朱師兄現在怎麼樣?”

“好像很受打擊,沒有大礙。他也知道,只要出去就不是問題。”艾長元道。而劉昊嘆了口氣:“越來越搞不懂了。”篝火最終熄滅了。

經過短短三的修整之後,修士們都恢復了一定精力。劉昊、艾長元、艾輕蘭卻是例外。他們三個是最拼命的研究者。無論是這裡的時空模型,還是抗靈素,都是他們戰鬥或者逃離的希望。

劉昊所做的,則是純粹的理論。雖然在這個時間做對現狀沒有什麼太大聯繫的純粹理論,看似有些浪費甚至兒戲,但是——人活着就得有夢想啊!

而劉昊所做的,無疑就是這羣今法修士的夢想。雖然大家都被稱爲之驕子,但是在進到這個絕境之前,也只有劉昊,成功的在萬法門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或許也只有他,在這種絕境下才會有那麼多“不寫完都捨不得死”的玩意。在這裡的人,比誰都希望自己也能影寫不完就捨不得死”的東西存留下來。對於“夢想”,所有人都還是理解的。

“不好意思,起晚了。”劉昊揉了揉自己的眼角,走到黑森林的邊緣:“我們走。”

“嗯。”宗路拓低聲應道:“去拆那些勞什子劍鬥獸的老巢。”

對於那些梅歌牧改造出來的怪物,他一向是抱着很重的殺意的。

劉昊嘆了口氣:“再重複一次,我們這次的首要目標並非是殲滅劍鬥獸,而是穿過這片森林,並在不危及自身的前提之下與劍鬥獸戰鬥,取得數據的同時磨練自身……”

“行,行,我懂。”宗路拓打了個哈哈。劉昊最終搖了搖頭,決定還是看好這個子,免得他最後腦子一熱衝了出去。

一行人緩緩的進入黑森林,彼此之間都保持一丈左右的距離。由於在這個環境下,法術等能夠及遠的手段夠被限制得很厲害,基本只能靠近身戰,所以大家不用分的太開來防止大範圍的法術衝擊。一丈到三丈,就是最適合修士反應的距離了。